(原创)苏东坡 诗词里的烟火人生 ——也有“风雨”也有“晴”

一波

<p class="ql-block">  东坡先生走了近千年,但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走远。</p><p class="ql-block"> 我曾莫名地假设,如果遇到了东坡先生,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场景?他会不会说:“你这个后生,老是跟着我,想什么呢?”,我想我不会窘迫,反会报之一笑:“我愿意!”那时,“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不好人。”的东坡一定会会心微笑的。</p><p class="ql-block"> 苏轼是大宋,是中国文学史上最负盛名的文豪巨匠,他为官的历程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贬谪流放几乎就是他随身携带的行囊。但他一路颠沛流离,一路踏歌而行,千百年来,人们从未吝惜过对他的喜爱。台湾诗人余光中先生曾经说,“我愿意和苏轼做朋友,因为他是一个有趣的人。”</p><p class="ql-block"> 林语堂先生说:“人生在世,还不是有时笑笑人家,有时给人家笑笑。”东坡才华横溢,命运多舛,但从未有人忍心嘲弄哂笑过他,他非同寻常的豁达通透、超逸洒脱,让人不忍心生同情和悲悯,只是让人们在他的长袍大袖、诗书烟火、禅茶美食中品悟别样的人生况味,阅览非凡的意趣年华。</p><p class="ql-block"> 可能在一百个人的眼里都只有一个多才、多情、多难、多趣;超逸、超然、超脱、超凡的苏轼,读懂了苏轼的诗词,就读懂了他的人生,感受到他的温度,聆听到他的心语。可苏轼也许从没想到,情感流淌间,会用人生心得体会的词韵诗美,记录下自己命运跌宕起伏的悲喜华章。</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b></p><p class="ql-block"> 熙宁四年(1071年),心无别念的苏轼认为变法太过激进,反对由王安石领头的“新法”一派,连上两书直言进谏,论述新法弊端,由此惹怒王安石,让御史在皇帝面前“告黑状”,他的政治对手不遗余力地收集他所有的诗词,从中搜罗罪状,成为在朝堂上攻击他的理由和借口。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苏轼自求外放出京任职,至熙宁七年,派往杭州任通判,后调往密州任知州,熙宁十年(1077年)四月至元丰二年(1079年)三月在徐州任知州。这段时间倒也顺通,他能得以随心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所到之处革新除弊,颇有政绩。</p><p class="ql-block"> 四月,苏轼调往湖州任知州。时年43岁的苏轼给皇上写了一封《湖州谢表》。其中“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两句又让一直对他心生芥蒂的新党抓住了把柄,那些原本就看不惯他的臣子断章取义,纷纷群起而攻之,想把他置于死地,在皇帝跟前进言诋毁他妄自尊大,包藏祸心,于是在1079年酿成了导致苏轼走上悲戚人生的转折点——“乌台诗案”。</p><p class="ql-block"> “乌台诗案”是苏轼艰难人生的开端,也由此引发了他死里逃生,被贬黄州后开始屡受贬谪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公元1084年(神宗元丰七年)五月间,在四年多后由黄州贬所改迁汝州团练副使时经过九江,苏轼与友人参寥同游庐山,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作《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p><p class="ql-block"> 身居庙堂之上,倾向于保守派的苏轼也许从未想到坚持政见也会引火烧身,他反对王安石主导的新法,也主张汲取新法的合理成分,但因此招致旧党的排斥。对于习惯于以站队论敌友的政客来说,立场的不同就意味着圈子和下场的不同。面对庐山高低起伏的层岚叠嶂,他感觉那仿佛就是扑朔迷离的政局,苏轼便有了政治体验后更深的人生感悟,恐怕只是那时还没有想到仕途上“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自己以后还会遭遇那么多的风暴。</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二十一岁进京应试,被欧阳修盛赞“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而名动京师的青年才俊,苏轼一定会有自己的政治见地。写文章是讲究穷理思辨的,广闻博览、智慧机变的苏轼不会看不到、悟不透官场的阴阳毁誉、利弊权衡,只是他从未考虑过把个人的进退留转和官场的机巧权变融合在一起。即使初入宫廷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应该能看得清眉眼高低,轻重缓急,何况他还不是一个恃才傲物、行为乖张的狂妄浪子。只因为不管做官为文还是从政做人在他那里从来都是经纬分明,也许这正是他恪守人性本质或文人孤傲导致命运浮沉的因由。</p><p class="ql-block"> “乌台诗案”让三个多月牢狱之灾的苏轼差点命丧黄泉,也许黄泉路上走一遭的他心有所悟,出狱当天就作了一首诗:“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此时的诗词虽然有些反思自己为文字所累的自嘲,但他坦荡平直的内心也许更多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无奈和压抑。</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b></p><p class="ql-block"> 因为太过喜欢苏东坡,人们往往不忍顾看他非同寻常的苦难和蹉跎,也正是因为他承受那些人生“黑障”后依然故我的超逸豁达和坦荡从容而更加喜欢苏东坡。因为人们看到了在苦难流离中可以温暖身心的一束光芒,感受到了在污浊尘垢中能够濯洗心灵的一股清流。</p><p class="ql-block"> 林语堂先生在他的《苏东坡传》序言里这样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实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假道学的憎恨着,一个瑜伽术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心肠慈悲的法官,一个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一个月夜的漫步者,一个诗人,一个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整个评价里看不到东坡任何人生苦旅的影子,但正是因为他经历的那些人生苦难支撑的人性和才华的闪光,才愈显了一个生而非凡且有趣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对苏东坡来说,所有的苦难都如他举杯片刻、然后一饮而尽的琼浆,虽有些“长恨此身非我有”的无奈甚至凄楚,但依然凭着“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和隐忍,把所到之处都当做自己疗伤平复的精神家园,活出了“江海寄余生”闲适,涵养了“人间有味是清欢”的通透,寄托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安然。</p><p class="ql-block"> 也许苏轼的出生用尽了所有的运气,才招致苦难给他设置了那么多无法绕过的沟坎,他一生的苦难如影随形的眷顾对他显得格外苛刻和残酷。不了解他的苦难,就不会真正地了解苏东坡,甚至没有这些苦难,也就没有了终归被世界、被世人、被岁月温柔以待而熠熠生辉的苏东坡。</p><p class="ql-block"> 嘉佑元年(1056年),20岁的苏轼带着倾尽他手足之爱的弟弟苏辙走出眉山赴京赶考,凭《刑赏忠厚之至论》脱颖而出,获得了主考官欧阳修的青睐。本来金榜题名后的春风得意之时,母亲却离他而去。按照大宋律例,苏轼回乡守孝。期满后回京,“三年京察”入三等同时封官。京察期满正当想要大展宏图之际,父亲苏洵又病逝,无奈扶柩还乡,再守孝三年。当他再次回京的时候,一场不期而遇的风雨已经在等着他了。</p><p class="ql-block"> 1065年,年方27岁,与苏东坡一起生活了11年的第一任妻子王弗去世。</p><p class="ql-block"> 宋神宗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34岁的苏轼与王安石推行新法政见不合,自请离京,出任杭州通判。三年后转任密州。此时结发妻子王弗已离世10年。</p><p class="ql-block"> 事发1079年的“乌台诗案”是苏轼人生痛彻心扉的标签,他也由此有了第一次被贬谪的经历。湖州知州任上才三个月的苏轼受到构陷身陷囹圄,受牵连者达数十人。在政敌王安石等人斡旋下,苏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得以从轻发落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受当地官员监视。</p><p class="ql-block"> 元丰八年(1085年),司马光复相,苏轼调任汝州,赴任路上痛失幼子。</p><p class="ql-block"> 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50岁的苏轼被极为赏识自己的皇太后召回京城,一跃擢升为三品大员,官升翰林院学士,一下飞跃了12个官阶。迎来人生高光时刻但不谙世故的苏东坡依旧不附群党,因力陈新法的合理成分,使得他既不为变法派所容,又不为保守派接纳,苏轼再次请求外调,于是,“两边不讨好”的苏轼再次外放,先后做过杭州、颖州、扬州、定州的知州。</p><p class="ql-block"> 1093年,结发妻子王弗去世后第三年嫁给苏东坡、陪伴苏东坡躬耕荒野,度过了一生中最低迷、穷困、艰难岁月的第二任妻子王闰之(王弗的堂妹)病逝。</p><p class="ql-block"> 1094年新党再度执政,苏轼又被加上“讥刺先朝”罪名,翰林侍读学士等职务、官衔被朝廷撤掉,在一个月内被三次降职,最后贬为宁远军副节度使,惠州(今广东惠阳)安置。年近六旬的苏轼,不得不日夜奔驰,千里迢迢奔赴贬所。岭南7年,苏轼一家死了9口人。</p><p class="ql-block"> 1096年,苏东坡挚爱的情感知音、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誓死相从苏东坡在惠州耕种土地、修建房屋,陪着苏东坡穷困潦倒、艰难度日,曾哂笑他“满肚子不合时宜”,时年34岁的第三任妻子王朝云在身体劳顿和丧子的神伤中凄然离世。</p><p class="ql-block"> 绍圣四年(1097年),年已62岁的苏东坡再次遭贬,被一叶孤舟送到了蛮荒之地海南儋州。第三次被贬的苏东坡经历了生命中的至暗时月。“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暮年的东坡,也没能逃脱流离之苦。</p><p class="ql-block"> 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哲宗驾崩后,徽宗继位大赦天下,苏东坡得以赦免,被封为成都玉局观提举(宋代祠官),这也是苏轼一生最后的官职。</p><p class="ql-block">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苏轼北归途中卧病常州,连续20多天不能进食,最后悄然离世,逝年66岁。</p><p class="ql-block"> 随着东坡生命的陨落,他的苦难历程也终于了结。</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b></p><p class="ql-block"> 法国《世界报》曾经评选过1001-2000年间12位世界“千年英雄”,亚洲唯一入选的人物就是苏东坡,因为“他有一个自由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丹青难绘是精神。苏东坡对后世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千百年来,人们用景仰和品读追随他的足迹,用心解读他不为官所囿,不为名所累,不为情所殇,不为苦所溺的心路历程和精神轨迹。</p><p class="ql-block"> 相信苏东坡面对猝然临之的苦难,也曾有过“何至于此”的惶恐和“我太难了”的感慨,他被一贬再贬,帝朝的更替对他的命运始终有一个无法解除的“魔咒”,但终究归于你与我万般为难,我总是一笑而过。他从没有啼饥号寒,卖穷诉苦,总是低垂首,泪阑干,转眼又是艳阳天。</p><p class="ql-block"> 事业、亲情、爱情和友情一定是苏东坡多舛人生最强大而柔情的精神支撑,我始终认为感性十足但不乏知性的苏东坡对于人生的磨难也难有“跳出三界外”的神通,他也有自己心曲的阐发和情绪的释放,有过讥讽、发过牢骚、表过自嘲,有过“人生几度秋凉”的悲情、“此生飘荡何时歇”的无奈、“缥缈孤鸿影”的幽恨、“人生如逆旅”的感怀,也有过“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的孤寂和愤懑,“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的惶恐和怯惧,“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情伤和哀思……</p><p class="ql-block"> 但对于苏东坡来说,苦难和伤害如同荡涤他灼痛和神疲的良药,就是这样一个仕途上的“死心眼”加“直心眼”,“不拐弯”而又“不妥协”,带着些率性和任性的“死脑筋”,对生活、对百姓、对妻子、对兄弟、对朋友却洋溢着质朴温润的人性温度和济世情怀,在苦难岁月中用豁达和坦率把自己的人生做成了一个酸甜苦辣咸、爱恨情仇怨的百味拼盘。</p><p class="ql-block"> “拙于谋身”的东坡因自己率性耿直的个性左右不逢源,上下不讨好,但他却以“君子无朋党”的磊落,以一颗可贵的赤子之心赢得了同僚、百姓和朋友、甚至赢得了政敌的尊重和偏爱。所有这一切,皆因为苏东坡始终坚守彰显自己内心价值的情之所向、心之所系。</p><p class="ql-block"> 因政见不合自求外放任杭州通判的苏轼,仿佛一转身就忘却了世事纷争的烦忧,一到杭州就惊叹“故乡无此好湖山”,写下“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千古名句。</p><p class="ql-block"> “乌台诗案”劫后余生的苏轼不改豁达率直的心性,刚出狱所就挥笔写就“却对酒杯浑是梦,试拈诗笔已如神。此灾何必深追咎,窃禄从来岂有因。”大有一笑而过的洒脱,甚至没有一声叹息。</p><p class="ql-block"> 被贬黄州最艰难的岁月,宦海浮沉也许曾在他心底激起些许涟漪,但生活的困顿和劳苦却未曾压弯他精神的脊梁。初到黄州时,备受牢狱之灾和流放之苦的苏轼却怡然自得地吟诵起“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家徒四壁的他垦荒种地,躬耕播种,“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辛勤的劳作赢得了“东坡”的美名。路遇风雨却潇洒漫步,信笔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坦然。他流连赤壁,写下了千古名篇《前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三个月后,又写下《后赤壁赋》。他梦安黄州,随心挥洒,写下经久流传、被称为“天下第三行书”的《寒食帖》。</p><p class="ql-block"> 苏轼赴汝州(今河南汝县)任团练使途中,闲游时抒发“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于平淡简疏的生活中阐释了人生的真味。 </p><p class="ql-block"> 被贬惠州,东坡乐道安命,独自逍遥,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闲适诗句。清贫的日子里,苏东坡依然保持了一贯的乐观放达的心态,艰难困苦置之度外,淡然《纵笔》:“白头萧然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苏东坡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引得清朝诗人江逢辰赋诗:“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p><p class="ql-block"> 贬谪更为艰苦的蛮荒之地儋州后,苏东坡经受着“食无肉,居无室,病无药,出无友。”的窘境,他却把儋州作为第二故乡。自酌自饮后写下“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萧散满霜风。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孤寂的沧桑中依然不失天真的幽默和豁达。</p><p class="ql-block"> 元符三年(1100年)六月,苏东坡终自海南北还,苦尽甘来的他兴奋之情难以言表,放笔写下《六月二十日夜渡海》。“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心系江山社稷,终归月朗星明的坚忍信念和快意释放,更凝结着他“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般的执着和胸襟。</p><p class="ql-block"> 这是苏东坡的魅力,源自于他无私、坦诚的本性使然,也使“东坡”这个温润的名字成为历代人们心目中达观乐天的精神坐标。</p> <p class="ql-block"><b>“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b></p><p class="ql-block"> 美好的爱情往往是医治心灵创伤的良药,对于苏东坡来说,三段痛彻心扉的爱情给了他漂泊心灵的温暖港湾,虽前后离他而去但一直不离不弃的三任烟火夫妻让他流放的疲惫有了最真实质朴的抚慰。</p><p class="ql-block"> 对于“唤鱼联姻”佳话的发妻王弗,苏轼曾有“豆蔻花梢二月初。”的爱怜,又有“关山有限情无限,待君重见寻芳伴。为说相思,目断西楼燕。”的思恋,更有别离十年后“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的悲戚。想当年,苏轼从京城护送妻子灵柩回到老家,在安葬爱妻的山坡上种下3万棵青松,3万棵青松,铭刻了苏轼“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的千古爱情绝唱。</p><p class="ql-block"> 被贬黄州,独在异乡的苏东坡对暖心的续弦王闰之抒发了“尊前一曲为谁哉。留取曲终一拍,待君来。”的深深怀念。亦在悼亡的情愫中表达了“灯花结尽吾犹梦,香篆消时汝欲归。”的无尽思念。</p><p class="ql-block"> 苏东坡对一生挚爱的王朝云最不吝笔墨,”惠州流放的共同岁月感怀“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在王朝云逝后,作《悼朝云诗(并引)》:“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断后缘。归卧竹根无远近,夜灯勤礼塔中仙。”苏东坡把爱妻葬于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并在墓边修筑了六如亭。悲痛欲绝的东坡亲手写下挽联:“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便思卿。”此后孤寂的绵长岁月,苏东坡时时沉浸在“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的深情追思中。</p><p class="ql-block"> 这样专属的爱情属于苏东坡,但片段式幸福而凄婉的爱情,的确给了他别的东西难能替代的心灵抚慰。</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b></p><p class="ql-block"> 当交友遇到苏东坡不能不说是人生的快意和幸运,但苦难岁月的友情对苏东坡来说也时时熨帖了他情感的波澜和悲苦的洗濯。</p><p class="ql-block"> 司马迁在《史记》中写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苏东坡流离人生中的浓厚友情对此给予了充分的注解。</p><p class="ql-block"> 东坡有一个好人缘,他的朋友圈不小,知心的朋友不少,朋友天南地北、包罗万象,从朝野同僚到文坛才俊,从僧侣道友到贩夫走卒,亦官亦民,亦雅亦俗,无论庙堂还是江湖,无论得势还是失意,他都惜缘惜情,真诚相待,以心相处。</p><p class="ql-block"> 至今我还时时在脑海中想象和“曲水流觞”相媲美的“西园雅集”是一种怎样优雅而浓情的盛景。夏秋之交的一天,苏东坡和他的兄弟苏辙以及黄庭坚、米芾、秦观、李公麟等16人相会于驸马王诜的西园,他们一起吟诗、作画、悟禅、论道,一场文人雅会尽显宴游之乐,这一定是苏东坡最快乐的时光,也一定是文人雅士追崇的精神家园。南宋刘松年所绘《西园雅集图》定格了这场中国文化史上最著名的文会场景。之后唐寅、傅抱石、张大千等许多画家人都临摹或创作过《西园雅集图》。</p> <p class="ql-block">  在交友中,有一种“与众不同”属于苏东坡,他从不把官场上的恩怨情仇带到个人生活中。当时苏东坡吐槽王安石新法,受到排挤后自求外放,但他却没有忽略对王安石的尊重和友情,以至于在王安石同样受到冷落回家养老后,途径金陵的苏东坡专门登门造访,他们之间有恩怨外太多的共同话题,惹得王安石心生感慨:“世上不知更几百年,才出如此人物啊!”对于司马光,苏东坡同样捐弃前嫌,不因曾经因其受到的打击和不公耿耿于怀,而是十分敬慕司马光的人品,欣赏他的才德。还有不得不说的莫逆之交章惇,他们本为同科进士,相处甚笃,但后来却因政见不合分道扬镳,苏东坡更是受到了身处仕途顶峰的章惇一而再、再而三的构陷,因此一贬再贬,直至贬到儋州。后来命运轮转,章惇也被贬到了与苏东坡一海之隔的雷州,苏东坡一样为病疾中的章惇送上了真诚的问候和祝福。他至死都没有怨恨害得他颠沛流离的政敌章惇,一直认可并怀念与他的友情并心生感慨:“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所增损也。在气量宏大的苏轼眼里,曾经的对立和加害,与珍贵的友情相比,都不重要。这就是满怀着“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的豁达和坦荡的苏东坡,这就是一辈子不会阿谀奉承,却“见得了别人的好”、“诚服于别人的高”、“忘不了曾经的情”,在友情天地里纯净如水、温润如玉的苏东坡。</p><p class="ql-block"> 因为苏东坡处江湖之远不忘兼济天下,居庙堂之高从不傲上矜下,笃信众生平等,抛却功名势力之心,所以有了那么多不管顺逆境都能与之共温暖,同凉热、心相依的真情朋友,于是就有了心仪苏东坡,在苏东坡被流放后辞官追随,一跟就是二十年的马梦得;有了在苏东坡风光时从不攀附,被贬黄州后却飘然而至的巢谷;有了四年中7次探望被贬的苏东坡,留下了“河东狮吼”典故的一介白丁的陈慥;有了他由衷赞叹、惺惺相惜“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的挚友钱穆父;有了陪着他一路走到惠州,充当苏氏兄弟的信使,还陪伴苏东坡在海南居住数月的道友吴复古;有了在苏轼病重时赶赴常州探视、陪伴,犹论今世来生的杭州维琳方丈;有了因“乌台诗案”受到牵连,让苏轼为之内疚“为某所累尤深,流落荒服,亲爱隔阔。每念至此,觉心肺间便有汤火芒刺。”被贬比苏轼还要偏远的岭南荒僻之地广西宾州,却让其感慨“平生交游,十年升沉,惟子瞻为耐久。”的披肝沥胆的生死之交王巩……</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b></p><p class="ql-block"> 苏东坡曾对自己的一生作过总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东坡先后在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登州、颖州、扬州、定州从政为官,他“历典八州,身行万里”,心系百姓、政绩卓著。他的足迹所到之处处惩办悍吏,灭蝗救灾,抗洪筑堤,改革邑政,惠民于政。被贬落魄时安身乐命,作诗为文、开蒙兴教,做自己想做的事,诗酒禅茶、美食佳肴都成为他消弭人生磨难的交响。他把苦难当成生命的繁华,把劳乏当做人生的充盈,这何尝不是生命意义的真谛。</p><p class="ql-block"> 可爱有趣的苏东坡,血肉丰满,灵魂通透,真实不做作,平易接地气,只是因为做了官,那身“成也由此,毁也由此”的官袍裹住了一个有温度的躯体,但裹不住一个热烈奔放的灵魂。他把所有无常不公的命运强加给他的苦痛深藏在心底,借明月抚慰相思的孤寂,系孤舟安歇漂泊的劳顿,揽星河释放无尽的怅惘,煮清茗翻卷烟火的声色,在怀古中直抒豪迈胸臆,于惊涛中抑扬人生浮沉,他就是这样一个东坡先生,用达观的甘醴勾兑命运的苦酒,以哀婉的相思舔舐灾难的伤口,从“人生到处知何似”,到“庐江烟雨浙江潮”,划一个不凡生命跌宕起伏的起始和终结。</p><p class="ql-block"> 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苏东坡的人格魅力在于看透了人情世故之后,仍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应当就是苏东坡的生命光华所在。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苏东坡。</p><p class="ql-block">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苦难和无常都“烟灭灰飞去”,而苏东坡成为了永恒!</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参考书目:</p><p class="ql-block">林语堂《苏东坡传》</p><p class="ql-block">《苏东坡诗词文精选集》等</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