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怀古

张秀岩

往日回忆（之八）

都江堰怀古

退休后，旅居四川自贡多年，四川的主要景区大都去过，而唯有都江堰始终没有去。在我的印象中，都江堰，不就是一个水利工程遗址么，有什么好看的？

记得2012年9月，我曾到青城山旅游，而都江堰紧邻青城山，如果想去都江堰，在时间上是可以安排的，结果，从青城山出来就打道回府了。

偶然间，我读余秋雨先生的《秋雨散文》。这本书里有一篇文章叫《都江堰》，对于都江堰的历史评价，余秋雨先生有惊人之语。

他说：“我以为，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

“长城当然也非常伟大，不管孟姜女们如何痛哭流涕，站远了看，这个苦难的民族竟用人力在野山荒漠间修了一条万里屏障，为我们生存的星球留下了一种人类意志力的骄傲。”

“但是，就在秦始皇下令修长城的数十年前，四川平原上已经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工程。它的规模从表面上看远不及长城宏大，却注定要稳稳当当地造福千年。如果说，长城占据了辽阔的空间，那么，它却实实在在地占据了邈远的时间。”

我对自己的浅薄和无知感到汗颜。

一定要去都江堰。一种强烈的愿望在我心中陡然生起。

2019年2月15日，我和贝奇借在成都探亲访友的机会决定到都江堰一游。

都江堰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市(原灌县)城西，坐落在成都平原西部的岷江中段，距成都市区约50公里，距青城山风景区20公里。

从成都到都江堰坐火车比较方便。我们乘地铁到犀浦后，再转乘从犀浦开往离堆公园的动车组，一个上午就到了。

列车到达都江堰市离堆站

沿着一条通往景区的小路往前走，不远处隐隐地传来了大水的轰鸣声，空气中充满了湿漉漉的气息。转了一个弯，一条大江豁然地咆哮着出现在了眼前。原来这是从都江堰景区分流过来的岷江水，还没有进入景区，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岷江的气魄。

春节虽然已经过去多日，但古城都江堰仍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

站在古城城楼上，一面是宁静的古城，一面则是繁华的现代都市，还可欣赏到廊桥与哗哗流水。

这条石板路面的老街，位于 都江堰 老城中心，毗邻玉垒山景区，宝瓶口以南，与伏龙观隔江相望，有着几百年历史。在这里可以看到典型的老 四川 城镇生活，较完整地保存了清末明初的历史风貌，也较完整的体现了旧 成都 风貌。

穿过古老的宣化门，步入古城主街，看清波缓流，松茂古道，还可边赏玩边尝小吃，随性而行。

走在古老的西街，可以看到用雕塑和绘画记录了西街茶马古道的历史。都江堰曾有个古老的名字，即灌县。

都江堰景区售票口。

进得园中，感受到了一种幽静、庄严而神圣的气氛。

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

余秋雨先生此言，已成都江堰、青城山景区的点睛之笔。

堰功道为了纪念治水先贤， 都江堰 建了一条长150米，宽14米的堰功道。堰功道的左右 ，置放了十二尊古朴凝重的青铜雕像，分别代表了从秦汉时期------唐、宋、元、明、清各历史时期治水建堰的有功之臣。

从这里走过，瞻仰先人的风采，仿佛越过时空的界限，听到历史的足音。

在堰功道尽头，有一座伏龙观寺庙， 都江堰 工程引水点宝瓶口即在伏龙观下方。传说李冰父子治水时曾制服岷江孽龙，将其锁于离堆下伏龙潭中，后人依此立祠祭祀，北宋初改名伏龙观，始以道士掌管香火。

在"5.12"大地震中伏龙观受到重创，大地震震波穿越龙门山断裂带，一时间，古老的伏龙观瓦砾飞溅，梁柱移位，身型歪斜。

史料记载，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在古代是一个水旱灾害十分严重的地方。这种状况是由岷江和成都平原"恶劣"的自然条件造成的。

岷江上游水量充裕，而且山高谷深，到了中游都江堰附近，突然没了屏障，一马平川的大地，正可任凭大水肆虐。洪水期往往水势浩大，冲垮堤岸，成都平原就是一片汪洋。而到了枯水期，从上游携带下来的大量泥沙又淤积起来，抬高河床，加剧下游溃坝的危险。一遇干旱，又是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岷江水患长期祸及西川，鲸吞良田，侵扰民生，成为古蜀国生存发展的一大障碍，因而历代治水，往往无功而返。

但这一切，却在一个人到来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公元前256年，李冰任蜀郡守。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岷江洪水，李冰没有退缩。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积累，最终定下了治理岷江方案。

令人奇怪的是，他没有继续堆高两岸的堤坝，而是先后修筑了一系列的引水工程。

首先，凿穿玉垒山引水。由于当时还未发明火药，李冰便以火烧石，使岩石爆裂，终于在玉垒山凿出了一个山口。因其形状酷似瓶口，故取名"宝瓶口"，把开凿玉垒山分离的石堆叫"离堆"。

之所以要修宝瓶口，是因为只有打通玉垒山，使岷江水能够畅通流向东边，才可以减少西边江水的流量，使西边的江水不再泛滥，同时也能解除东边地区的干旱，使滔滔江水流入旱区，灌溉那里的良田。这是治水患的关键环节，也是都江堰工程的第一步。

宝瓶口引水工程完成后，又在岷江中修筑分水堰，将江水分为两支：一支顺江而下，另一支流入宝瓶口。由于分水堰前端的形状好像一条鱼的头部，所以被称为"鱼嘴"。

鱼嘴的建成将上游奔流的江水一分为二：西边称为外江，它沿岷江河顺流而下；东边称为内江，它流入宝瓶口。由于内江窄而深，外江宽而浅，这样枯水季节水位较低，则60%的江水流入河床低的内江，保证了成都平原的生产生活用水；而当洪水来临，由于水位较高，于是大部分江水从江面较宽的外江排走，这种自动分配内外江水量的设计就是所谓的"四六分水"。

为了进一步控制流入宝瓶口的水量，起到分洪和减灾的作用，防止灌溉区的水量忽大忽小，不能保持稳定的情况，李冰又在鱼嘴分水堤的尾部，靠着宝瓶口的地方，修建了分洪用的平水槽和"飞沙堰"溢洪道，以保证内江无灾害，溢洪道前修有弯道，江水形成环流，江水超过堰顶时洪水中夹带的泥石便流入到外江，这样便不会淤塞内江和宝瓶口水道，故取名"飞沙堰"。

为了观测和控制内江水量，李冰又雕刻了三个石桩人像，放于水中，以"枯水不淹足，洪水不过肩"来确定水位。还凿制石马置于江心，以此作为每年最小水量时淘滩的标准。

劈玉垒山，筑宝瓶口，分内外江，通灌溉渠，在李冰的带领下，经过八年的努力，终于建成了这一历史工程--都江堰，有效地起到了洪季分洪，旱季引水的功用，从此，蜀地发生了沧海桑田般的巨变。正是因为有了都江堰，才有了后来天府之国的美誉。

左侧为宝瓶口，位于伏龙观下。

右侧为离堆，开凿玉垒山时堆砌在宝瓶口右侧的石料。

站在都江堰的堤坝上，放眼望去，从崇山峻岭中呼啸而出的岷江水，挟雷携电而来，那吞噬一切的气势，令人胆寒。然而，刹那间，气势汹汹的洪流，早被利剑般的“鱼嘴”劈杀成两半：一半挤进闸门，沿分水提向外江流去，（经乐山、宜宾汇入长江），另一半则乖乖地向“宝瓶口”流来，变为内江，通过下游密如蛛网的灌渠节制，变成了涓涓细流，滋润大地和良田。

鱼嘴分水堤又称“鱼嘴”，是用鹅卵石堆砌的像鱼的嘴一样的大坝，位于都江堰深处，把岷江分为内江和外江，内江用于灌溉，外江用于排洪。

站在鱼嘴旁，看那远山，烟封雾锁，云雾在半山缭绕，山前的村镇隐现在绿丛中，阴沉的天空云层厚叠。

在2000年前没有钢筋水泥，李冰就充分利用 四川 毛竹众多这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用毛竹编织成大小一致的竹笼，用开山打下来的石头填实之后，一船一船地运到江的中间，把它们用绳索慢慢地送到水流湍急的江底，经历2000多年无数次地震和洪水，依然没有被冲散的原因。

玉垒山

安澜索桥，又名“安澜桥”、“夫妻桥”。全长240余米，飞架岷江南北，横跨都江堰水利工程，是古代四川西部与阿坝之间的商业要道，是藏、汉、羌族人民的联系纽带。

二王庙在岷江左岸，可通过安澜桥抵达。

二王庙位于岷江河岸，是南北朝时期为纪念都江堰开凿者李冰及其子而建的庙宇。李冰父子缔造的都江堰，造福川西平原上千年，民众感念其恩，自发进香拜祭，因此二王庙从古至今香火鼎盛。

庙内石壁上嵌有李冰以及后人关于治水的格言：深淘滩，低作堰等，被称为治水三字经。

乘势力导，因时制宜。

离堆公园就在都江堰景区的入口处。 据说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建成，在成都也颇有影响。

从伏龙寺出来，一条绵延的石板小路把我引入离堆公园。

漫步园林，青苔点径，浅草如茸，花树的清香混合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石径两侧，林木夹道，有的巍然挺立，亭亭如盖；有的盘根错节，型若龙爪；有的悬空倒挂，刚毅坚强；山风起处，秀竹婆娑，鸟儿啁啾。

南桥位于都江堰景区门口，是一座雄伟壮丽的廊式古桥。南桥原名为“普济桥”，桥身层楼叠瓦、飞檐叠翘，气势恢弘。桥上还有各种彩绘、雕梁画栋、民间彩塑、书画楹联融为一体，被誉为“水上画楼”。

南桥下面就是从岷江分流过来的内江 水。

虽然貌似强大的秦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分崩离析了，但都江堰依然还在，终年默默地发挥着自己的伟大功用。

假如说要评选对于中国影响最大的工程的话，唯有都江堰，才担得起这个神圣的称谓，因为几乎从建成的那一刻起，它就默默肩负起了守卫成都平原的责任，使这片曾经灾害频发的土地成为了风调雨顺的天府之国，进而供养起了这个伟大却又苦难深重的民族。

今天的我们已经无法揣测李冰拥有怎样的智慧，但或许，在他看来，治理水患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先民的经验早已告诉我们，对于大水，我们只能疏导，而不能围堵，同样的，治国的思想又何尝与治水不一样呢？

有什么样的起点就会有什么样的延续。正如余秋雨先生所说：“长城半是壮胆，半是排场。都江堰一开始就清朗可鉴，结果，它的历史也总是显出超乎寻常的格调。”

时至今日，无论朝代如何更迭，李冰都始终被尊为“川主”，而他也唯有在四川，取代了传说中的河神，成为供奉和敬仰的对象。

因为，他给人间留下的，不是严酷的条令，也并非冰冷的枷锁，而是一座泽及后代的水利工程。更重要的是他伟大的治水思想，真正诠释了中华民族的智慧。

不足半天，我的足迹印遍了都江堰大半个景区，没有走完，也没有看够，只觉得不忍轻易离去。

这是一册立体的历史教科书，有着难以透彻的深奥，叫人浏览了一遍，忍不住要从头再读。

我久久地伫立在南桥之上，凝眸注视着桥下日夜奔腾的岷江水，回想李冰的治水方略，脑海中萌生出一种永恒的精神：大道至简，轰鸣的岷江水就是至圣至善的遗言。

对于明天，我们依旧心存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