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周老五

温馨茶 退休后，最享受的一份家庭温馨，当属这杯，冒着热气又不烫嘴的秘制茶！这杯茶是老伴儿亲手所泡，泡茶前，她把玻璃杯，洗的干干净净，绝对不留一丝茶垢，以至擦的晶莹剔透，才开始放茶。老家的管涔山上有种土生土长的纯野生毛健茶，这种茶，生长在芦芽山的周边地区，纯野生，既无化肥，又无农药，有一股纯天然的大自然味儿，沁入心脾！古往今来，是夲土百姓消食健脾，化食消脂的饮用土茶，人称，毛健叶子，吃了肥肉，喝一碗此茶，很快就肚腹松快了。近几年，我就爱这口，先放茶，再加几片生姜，陈皮，最后再放一朵干制的大玫瑰花儿，沸水冲泡，加盖闷几分钟，一杯香味独特，芳香浓郁，色泽红黄的家庭秘制茶，就算泡制成功！干玫瑰花经开水一冲一泡，片刻之间，渐渐舒展，一朵鲜艳的玫瑰花绽放在杯中，煞是美观，浓浓的玫瑰芳香和家乡野生毛健茶香，混合出一种特有芳香，在杯口袅袅升腾，既赏心悦目，又香气扑鼻。我想，所谓退休，安享悠悠哉！无忧无虑，心平气和，乐逍遥！是离不了这口的，一切只为身体安康啦！此时，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屋，窗台上的鲜花绿翠在光线辉映下，更显烂漫花香，和老伴儿人手一杯，和颜悦色，应该，再也没任何想不开的心结了吧！ 看着这杯色彩斑斓的故乡土毛健茶，想起送我茶的四叔！去年冬天，小毛妹给我来电话说，四叔来了省城，想见见侄儿男女们，定于下午六点在三晋饭庄一聚！欣喜之余，想到四叔己年过78岁，可还老当益壮，气壮山河，家里养羊二十多只，肥猪两头，鸡十多只，还要做豆腐，卖豆腐，百忙中抽空来太原闺女家转转，还不甘寂寞，不忘找侄儿男女们聊聊家事，喝喝烧酒。实在为老人家的好身板高兴，四叔不但身板硬朗，吃苦耐劳，更主要是有个好性格，一辈子为人友善，和人相处，总是乐于付出，不求回报，对我们侄儿侄女也特别亲热。记得，三十年前我们弟兄姊妹们回老家过春节，四叔听说我们回来了，就早早在家准备了，宰鸡杀羊，听说，还出了一次很危险的事故。高压锅里闷煮一只老母鸡，汽还没放净，四叔就急得开盖，只听，咚…噹…的一声闷响，锅盖和鸡一同飞起，锅盖从顶棚撞落下来了，鸡且飞的不知去向，，只觉得，擦着他的耳朵，嗖地一声飞出去了。一家人都吓傻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四叔也惊的愣怔了半天，才发现，那只老母鸡的鸡腿骨深深地扎进顶棚的木梁上，油光光的肥鸡晃悠悠地怒视地面，好不容易才把她取下来，好在鸡还硬着，没散架。四叔又把鸡洗了洗，再一次按进锅里，嘴里还说：狗的！不信煮不烂你。一切准备妥当，四叔开着他的拖拉机，来到我们院里，呼喊着人们去他家赴宴，母亲说：你家屁股大的个家，去几个人就是了！四叔急了，喊着说：都去，都去，做下很多，人少了吃不了就坏了。盛情难却，众人还是都去了，拉了满满的一拖拉机，其实离他家也就四五里路，走着去就行了，母亲说：“双魁啊！你这更震的，还开个拖拉机来”四叔说：主要是怕你们嫌远，不来啊！我开上拖拉机，我拉你们，还能不来？”果然家小，二十多个人，炕上地下挤了两桌，四叔，四妈忙的挤出挤进地招待我们，把三个娃娃挤在墙角。鸡，鱼，肉，满满当当应有尽有，大块吃肉，大杯喝酒，众人吃的满嘴流油，小毛，俊虎，二脑都高兴的欢天喜地！其实那几年，四叔家也很困难，就他一人挣工资养家，三四十元钱养着五口人，平时吃饭温饱也够呛！这一铺张，又得熬多少天的苦日子！四叔嘻笑颜开地，指着盆里的老母鸡，讲着他的煮鸡故事，至今记忆犹新。按理说，四叔这近八旬的老翁也该安安静静地怡养天年了，他有二儿一女，都已成家，自己又有三四千元的退休金，平静养老不成问题，可他就是闲不住，老两口展开多种养殖，日夜辛勤作业，总想为儿女们多作贡献！前年，听说四叔开着四轮手扶拖拉机到四周卖豆腐，翻了车，从路边翻到沟里，人们听到消息，惊掉下巴。这下一定闯下大祸了，这么大年纪，一般老人，这么大年岁，平路上摔个跤，也可能断胳膊断腿，而四叔从这么高，两米多的路边崖上滚落下来，还有手扶拖拉机翻滚挤压，还有个好吗！能保住命就不幸中的万幸了。人们搬开手扶拖拉机，从尘土堆中找到昏迷中的四叔，都估计他凶多吉少，送到医院抢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于是，众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抬上车送往医院。在医生忙碌地准备检查四叔的生命体征时，四叔苏醒了，他四周环视，发现是医院，就要坐起，只是觉的腰有点疼，无法起来，神智渐渐清醒，才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经过医生全方位体检，四叔的各项指标正常，骨络无大损，只是肌肉拉伤，并无大碍。只听到，四妈恨恨地数落道：“唉！说你不要喝了，你说，就圪抿几口，圪抿着，就半瓶子下去了，卖豆腐的钱还不够你喝酒呢，”说着有了哭腔！四叔只是傻笑！善良的四妈啊！唠唠叨叨一辈子，也没有改掉四叔喝酒嗜好！想到四叔爱酒如命的嗜好！我匆忙跑下地下室，翻动杂物，终于找到几瓶能够拿得出手的陈年老酒，快速骑上电动车，向四叔的闺女小毛家跑去！ 78岁的四叔和98岁的姑姑，都是家乡野山毛健茶的忠实粉丝 亲情茶 一阵风驰疾驶后，来到小毛妹子家，四叔正眼巴巴地等着我们的到来，看到我给他带的奶和酒，他那贪婪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酒上，两眼笑成一道缝地说：“又给我送来好酒了”我说：“四大你还能喝酒吧？一天能喝多少？”（我们称叔为大）四叔一本正道地说：“节约点，一般每天一瓶够了”我不由的感概，呵呵！还节约点！一瓶够了！我问：三顿都喝啊？四叔呵呵一笑说：“早上起来就想抿几口，嘿嘿！”随后就问我，就你一个过来了？还有谁在呢？我噢！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是问我们其它兄弟姐妹们还有谁过来。我说：他们都去海南过冬去了，只有我看外甥上学，走不开，在太原，我问：“通知虎哥了吗？他也在太原。四叔，唉了一声，叹口气说：他媳妇往院了，走不开啊！我看到四叔一脸失落的神态，他是多想让侄儿男女们围住他，频频举杯，他也忘年地畅所欲言，豪放地喝顿大酒啊！父亲他们这一辈，兄弟姊妹五人，就留下四叔一人了，他内心一定很孤独，总想找机会和我们这些侄儿男女们在一起拉拉家常，来怀念下过去，也可能是对逝去的哥姐们的缅怀吧！他这么大年岁，从宁武几百里跑到太原，一是看看姑娘和外甥，再一个就是想见见我们侄儿侄女们，拉拉家常，喝喝酒，找个乐子，这可怎好呢？就来我一人，唉！我急得抓耳挠腮！小毛说：订了一桌饭，这可闹的，总共就我们三个，再看看还有谁能来！我又四处给我的侄儿们打电话，结果是临时叫人，事过仓促，年轻人们有得走不开，有得在外地，只找到大哥的大儿子东海有空，喊他快快过来，一起陪四老人喝几杯。不一阵子，东海果然来了，几个人晃悠着来到三晋饭莊。一个包间，就我们四人，先喝起来再说，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气氛也就逐渐热闹起来。我问：“四大，你还能干动啊？那么多羊，猪，鸡，一天得吃多少东西呀！能受行吗！四叔说：“怎么受不行？我这两年还做茶呢，呵呵！去年光卖咱的毛健茶就收入二三万元，现在买的人越来越多，好生意呀！”一说起毛健茶，四叔就满脸红光，兴致勃勃地讲起他的生意经。他说：宁武的土茶毛健茶，现在名声在外，好多有钱的大老板，老领导都爱上了咱宁武山上的土玩艺儿，喝了的都说好，都是老客户，喝完就要货，简直有点供不应求，老胳膊老腿真有点撑不住了！原来是小毛妹子，在省城的一家豪华小区，开了一家按摩保健馆，这个小区都是住着政府退下来的老领导，和一些企业大佬们，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腰酸背痛腿抽筋是常态，又都是有钱的主，所以小毛妹子的保健馆生意不错，尤其是这保健毛健茶，更是盈得老顾客的青睐，这样，四叔，四妈在宁武采茶制茶，小毛在店里介绍销售，真是产销一条龙，质量有保证，生意越作越兴隆啊！我们一边说话儿，一边喝酒，不知不觉都喝了不少。东海说：“四爷爷少喝点吧，多吃点肉菜，我一杯，你半杯，敬您了！四叔眯缝着眼说：“怎了？看不起你四爷爷了，”说着一杯酒倒进嘴里，挟了块肥肉，吧唧着嘴说：“我是一天三顿酒，一碗肉，每天中午一碗肥羊肉，一年吃十只羊”又笑着说：“吃了肉，饭后喝些咱自家的毛健茶，一会儿，肚子里咕噜噜地响动一阵后，下午就又饿了，呵呵！”看着四叔喝酒后的红光满面容颜，真有点老玩童个性！哪象个近八旬的老翁呢？三个人一瓶酒下肚，要说也不多，人均三两多点，我说：四大唉！咱不喝酒了，喝点茶吧！以茶代酒，怎么样？四叔抻着拇指说：“林虎这建议好！不喝了，咱喝茶！小毛给咱泡上咱自家的毛健茶，我们坐坐，说，说话，有些语迟了”看来，四叔这兴致正好，还不想让我们离开，我们就爽兴以茶代酒，隔一阵，和四叔碰碰茶杯，以示敬酒。四叔有点舌头僵硬了，今天喝的快点，四叔上了年纪，有点不适应碰杯，平时他都是慢慢地圪抿，今天他一高兴，一囗一杯干了好几杯，我有点后悔，不该让老人这样喝酒，只是当时高兴，倒也忘了劝他，看这闹得！为了消解耽心，我说：四大唉！你也是老林校毕业生，你们那同学们很多当了局长处长的，你不要退职了，最起码也是个林场场长，最不济也是个老工程师吧？还用你这苦受的？谁想，这一问，倒让四叔真激动了，这可能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他似乎酒也不醉了，话也流利了，他眯起眼，沉思了半天，似乎想起了遙远的过去。他定着神，迟动了一阵说：“唉！都是我有个好大哥啊！就是你爸爸他给我造的啊！“我当年毕业考试成绩就差二分啊！差二分，夲来差二分，我不要吭气就好了，校长会悄悄地看在我哥，你爸的面上，通融一下就过关了，我就正式毕业了，也许就是干部了！起码是个技术员吧？我和东海都好奇地问：“那后来怎样了？唉！我没沉住气哇！跟我哥说了，我认为他是林业局党委书记第一把手，办个这事还用作难呵！意思是想让他关照一下，我就顺利毕业，不就成了吗！嘿嘿！我可是想错了呀！谁能想到？我不但没有得到同情帮助，真是结结实实招来一顿痛骂啊！唉！你爸说：“就你这料，林校能招你入校，是看上你的甚了？他们己招进你了，我也就不说甚了，可你要争点光吧？让你学点真夲事，能成个有用的人，我高兴呵！可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自己不努力，还想让我给你走后门，你是怎想得啊？呵呵！那顿骂啊！我走都走一急，我灰溜溜地跑了！东海和我都想听明白后面的结果，都拿起茶杯和四叔碰碰杯，期待着他讲下去，又问：后来呢？唉！我以为他不管也就算了，那成想，他还召开林校毕业生毕业专题会，把我的事说当成反面教材，讲说一顿，并要林校严格把控毕业成绩关，坚持实是求是，唉！怎样了？我关切地问。四叔痛苦地揺摇头，“能怎样呢？人家正式毕业生，都是干部，技朮员，有的留在局机关重点培养，有的下林场也是搞科研项目，当技术员，工程师。而我因为少二分，就只能当工人，进深山老林中护林了。我只领了个异业证，被分派在吴家沟当工人，你爸还找吴家沟林场的亢景玉谈话，让我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不能有特殊照顾，结果那亢场长，果然把我安排到最偏远的地方护林。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唉！真倒霉啊！你这二年林校白上了！”四叔抿了口茶，唉了一声！说：何止是这了，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呢！啊！东海说：还能怎么了？我也关注地把目光投向四叔！四叔一边想，一边说：“那可能是1961年过春节吧，正是困难年景，人们饿的，没吃的，过年呀！林场杀了一头自养的猪，分的吃了些肉，我由于不在林场，就忘了给我分肉，我也想回家过年，正好赶回林场，听说分肉了，就找亢景玉场长去了，亢场长说：唉！肉分完了，把你给忘了，呵呵！可该怎办了？”他想了想说：就留下个猪头了，要不我小子拿回去过年吧！我听了当然高兴了，就高高兴兴地背着这颗猪头，走了四十多里路，回了新堡，要和你爷爷奶奶过年。你爷爷说：双魁啊！咱们在村里好说，都是些大人，有口饭吃就好了，你大哥一大家人，娃娃圪蛋一大群，你把这个猪头给你大哥家娃娃们送去！他们正长身体呢！我第二天，腊月二十七我就又背上这颗猪头，那时还不通公路，也没车，我步行，走了八十多里路，给你们送上东寨，走出我一脚水泡！晚上你爸回来了，看见我背来的猪头，就问我，那来的猪头，我高兴地把这猪头的来历说了！唉！夲来想让哥高兴些，你爸听了倒不高兴了，说我没头脑，林场就杀了一头猪，就一个猪头就给你了，你想过没有？啊！我当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想不明白，又挨一顿教训，第二天，我就吐气返回新堡了。过了年，我回到林场，林场亢场长看我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我觉得不对劲儿，打听消息才知道，亢场长受到通报批评，在全局作了检查。原来，春节过后，周书记，就是你爸就把亢场长叫到局里，好一顿批评，说：全国都在与自然灾害作斗争，进行统购统销，你们私自杀猪吃肉，是党政国法不允许的，要求写检查，通报全局！至那以后，亢场就认为我是汉奸行为，向领导打小报告，对我不满意了！后来局里要求林场派个临时监理人员，到局里报到，主要是建设汽修厂的场区，监理建设物资的保管，出库，等，实际就是个看施工场地的差使。就把我派出来当监理了，实际上，就是把我名正言顺地推出林场，不敢要我了，防止我再打小报告。有一次我回到新堡，把我的情况，向你爷爷说了，他很生气，对我说：你哥他忘本了，当了个官就不认兄弟了，咱还不侍候他了，回来哇，正好你妈也病的不轻，我也没个帮手，受罪摸爬的，咱们自由自在地种上些地地，打上些粮粮，这也有吃有喝的好日子！再也不用受他们的闲气了！我就听了他得话，一个多月没回去上班，后来我又想去上班了！结果我回去了，人家说我自动脱岗，被开除了！唉！我又去找哥，想让他给求个情，我又被训了一顿，说我自由散漫，无故脱岗是逃兵，意志不坚定，怕吃苦的懒汉，还说：就是他让开除我的，还翻什么案？不想工作，就回去种地，还能照顾父母，也不是坏事！我又被训了一顿，只好灰溜溜地回家当了农民，又回到原点，林校也白念了！我和东海都无言地沉默许久，看着眼里含着泪水的四叔，我想，他可能几十年来藏在心底的委曲无处诉说，当然也有对他哥的些许埋怨，但是，更多的是，对他哥大公无私行为的思念和崇拜！ 父亲给四叔的一杯苦茶，让四叔为之领略了一生！ 一桌菜，四人吃，剩下不少，当时我说退些菜吧！小毛说订的是套餐，占着包间，本来就优惠，再给人家找麻烦，不应该！四叔也说：别退，剩下的，我明天就酒！四叔说：年岁大了，想给你们带点好吃的东西，唉！也带不动了，就喝点四叔做的毛健茶吧！四叔特制，限量发售！哈哈哈！我和东海吃了喝了，又带上四叔的极品特制，宁武山野毛健茶，回家了。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九点，我们酒足饭饱，四叔也一吐为快，我回到家时，己近十点钟，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搌转反侧无法入睡。当年那些党的干部们，好象都如打了鸡血般的革命激情，六亲不认，疾恶如仇的思想作风，让我怎么也无法理解。我又为四叔庆幸，辛勤的劳动，自给自足的生活让他年逾八旬依然精神矍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乐的如一老玩童！这也许，是任何养尊处优的环境也无法授予的奖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