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第一文人苏东坡

唐瑭

读过李白杜甫辛弃疾，读过唐宋八大家，但在中国古代的文人当中，我最敬佩的则是苏东坡。称他为“千古第一文人”，当然不是我说的。宋代《席溪诗话》中曾记载这样一件事：有一天，宋神宗面对文武百官说：“诸位爱卿，古代哪个名人的才华堪比苏轼啊！”大臣们回答说：“李白”。宋神宗说：“不对，白有苏轼之才，却无苏轼之学。”在宋神宗眼里，李白有苏轼的才华，却没有苏轼的学问。苏轼称得上“千古第一文人”。

苏轼，宋词大家，文学巨匠，人们崇敬、喜欢、欣赏、爱戴他，不仅仅是其豪情奔放，浪漫至极的诗词之美，还有他变成苏东坡时朴素坚韧、纯真简约的平凡之美。每每惊叹其诗词作品的无与伦比，常常钦佩其热爱生活的人生智慧，把豪迈不群与敬畏柔软融于颠沛流离、不甘寂寞的生命之旅，其人格魅力绽放的光芒与诗词的磅礴气势相映成辉。谁人不爱精神独立、诗词绝世、落入凡尘、烟火地气、与民更始、才华横溢的这位宋代文豪！

苏东坡的许多传世名篇，不绝于耳，常常会不禁想起那些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等等，仅仅凭借高中的知识储备，就能完成一次漫长的名句循环播放，这种心情无疑是美妙的。

我们都知道，苏东坡一生坎坷，颠沛流离。他的生活状态：不是被贬官，就是奔波在正在被贬官的路上。然而，苏东坡用一生，把别人的苟且活成了潇洒，成为北宋文学界第一人。苏东坡的人生格言是：我绝不苟且地生活，我要用我的双脚去实现“诗和远方”的梦想。相比于今人安稳平常的生活，古人命运的沉浮更加强烈地凸显世事无常。

苏东坡青少年时期，也即1079年以前，他还叫“苏轼”，可说是一个恃才傲物、宜溢日骄的青年。然而，人有旦夕祸福。当苏东坡考中进士，就要走上仕途，准备大干一番，实现他的报国之志的时候，他的母亲去逝了。一年之后，父亲和妻子也相继离去。深受打击的苏东坡，扶着父亲和妻子的灵柩来到眉山，把他们葬在了母亲的坟墓旁边。谁会在这样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的打击下，还能坚强地继续生活？是苏东坡吗？

不，他只是个凡人，不是神仙。他在丁忧期间，每天都在埋葬亲人的坟墓旁度过，以泪洗面。整整三年，他没有写过一首诗，却在那座睡着他深爱的人的山上，亲手种下了三万棵松树。想像当年的这个青年，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在山上一锹一锹地挖土，然后一棵一棵地把松树种进去。他种下的不是松树，而是深深的悲痛和绵延的思念啊！

十年之后，苏东坡在一个孤独的夜晚，忽然梦到他已离世许久的妻子，起床披衣在月光的清辉下，写下了一首《江城子·记梦》的词，我们才知道他当年的痛苦有多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 自难忘。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 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 正梳妆。相顾无言， 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 短松冈。

令人断肠的《江城子》，千百年来，谁读谁都为之动容。记得网上曾经看到，我们有无数的女粉丝，在读到这首词后，都会流着泪，在下面写上一条真诚的评论：来世嫁给苏东坡，哪怕历尽千年劫。

苏东坡的士途命运，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乌台诗案苏轼被贬黄州，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如此浩大的风波。被贬黄州是苏轼脱胎换骨的开始，也是他自号“东坡”的开始。然而厄运总是降临给他，被一贬再贬，直到天涯海角。

从此“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他的确经历了一段低迷期，他用静坐对治自己的迷茫。但更多的，无论身处什么境遇，他都能在心中守住一片田地，耕种、饮酒、诗文、悠游……他苦中作乐，耕耘着自己的小世界，将他的贬谪生涯过得格外灿烂。

苏东坡无法施展政治抱负，却在诗场上得意地大显身手。贬官黄州的时候，他写下那首流传千古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成为宋词豪放派的开山鼻祖。这里引用词的上阕：

大江东去，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

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这首词太有名气了，它在宋词排行榜上置顶到现在都无人超越，我们随时可读，感受东坡先生的才华风采。

而被贬海南的苏东坡，年近花甲，一度住在一个荒远之地，但仍然写下：“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等闲适优美的诗句。让他的政敌一度以为海南是度假胜地，可是纵观地图，再无比海南还偏僻荒凉的地方。但苏东坡不仅活得滋润潇洒，还举办学堂、教书育人，培养出了海南第一个进士，成为开拓海南教育的第一人。

在被侮辱被迫害中，“长恨此身非我有”，苏东坡受制于政治权力的纠缠，这是他无能左右的外在条件，只能于庄周哲学、禅门了悟、神仙玄说、美酒佳肴、书画艺术、自然山水中寻一方安宁，而寄于文字，则表现出超脱旷然的自由气质。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可奈何呢？这或许就是“苍凉的乐观”吧。

苏东坡还是一个吃货，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他贬谪之中，日常困窘，但总能苦中作乐，前一秒还在心疼他的遭遇，后一秒就要笑破肚皮……在黄州买不起牛羊肉，就用廉价的猪肉来做东坡肉，“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这正好符合了苏大学士的胃口。或者去买有钱人家不要的羊脊骨来啃，吃完了还美滋滋地写诗纪念，说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发现了别人都不知道的美味。

在海南米价暴涨、极度困窘时，担心吃不饱肚子，他会一本正经地决心用道家的龟息法，来抵抗饥饿，还让儿子一起修炼；饮食长期得不到满足，他就写一篇《老饕赋》，细数曾经吃过的美食。如言“尝项上之一脔，嚼霜前之两螯。烂樱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羔……”颇有点画饼充饥的味道。东坡先生就是这样，困窘中总是带着几分乐观和诙谐，让人觉得有点可怜，有点好笑，也有点敬佩。

苏东坡，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走过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他写过的诗在千年时空流转。他歌颂爱情，令人忍不住落泪；他赞美亲情，成就千古绝唱。他生活中的一颦一笑、一怒一骂皆可成诗，即使面临灭顶之灾，他都绝不让自己苟且地活着。

苏东坡，不汲汲于功名、耿耿于穷达、戚戚于贫贱，唯如此，方能实现精神之旷达，思想之超脱。这当然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但不妨作为修身齐家的一个方向，至少可以在蝇营狗苟的琐碎日子里，把这种追求当成一种精神上的慰藉，聊以作为前行的动力。

文字：唐瑭

图片：网络，诚谢

部分资料参考林语堂《苏东坡传》

感谢美友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