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爱唱歌的妈妈</p><p class="ql-block"> 作者 彭对喜</p> <p class="ql-block"> 2013年11月12日23点10分,我亲爱的妈妈终因久病不治而与世长辞。回忆起妈妈的过去,作为她的儿女,我们深深地为她那平凡而又艰辛的一生所震撼!</p> <p class="ql-block"> 我的妈妈叫霍桂英,是陕西省绥德县中角乡卜家沟人,生于1923年1月11日,1940年参加八路军,在著名的一二○师三五九旅供给部大光纺织厂历任战士、副班长、班长,与我的父亲结婚、生孩子之后,跟随部队转战陕北,迎接全国解放时在人民解放军一野一兵团二军西安留守处工作。</p><p class="ql-block"> 1950年,妈妈跟随爸爸转业到地方,先是到永顺专员公署粮秣科工作,后到湘西苗族自治区(1957年改为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修建委员会工作,1954年调入大庸县(即今张家界市永定区)粮食部门工作,在这里一住就是近60年,与周围邻居亲如一家,成了地道的当地人。</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当我还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经常给我唱歌颂毛主席、刘志丹和陕北红军的民歌。歌颂毛主席的歌自然是家喻户晓的《东方红》和《咱们的领袖毛泽东》,但是出自妈妈的口,就显得很动听。歌颂刘志丹的歌是这样的:“正月里来闹新春,陕北出了个刘志丹,刘志丹来是清官,他带上队伍上了横山,一心要共产。”歌颂陕北红军的歌就多了,其中《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是最著名的。我常常是听完了妈妈唱的歌,就会接着听妈妈讲外爷(即外祖父)的故事。我的外爷叫霍清才,是一位陕北农村的老共产党员,也是跟着刘志丹闹革命的陕北老红军。据说,当年外爷在村里发展党员、扩大红军,做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工作。1947年,胡宗南匪军进犯延安,我的外爷组织党员带领村里的群众转移,不料在途中与胡宗南匪军遭遇,外爷为掩护群众,身背大刀,朝着与群众转移相反的方向跑去,不幸身中敌弹而英勇牺牲。我的妈妈自小在外爷的影响下,很早就投身革命,参加儿童团、妇救会,为党组织和红军送鸡毛信。妈妈每每回忆起外爷闹革命的经历,末了总是唏嘘不已。</p><p class="ql-block"> 妈妈也经常给我们讲她从军的故事,讲她如何由绥德县青干班转入八路军,在大光纺织厂努力生产,积极参加劳动竞赛,当上了边区特等劳模等。几十年来,她对当时的首长和战友一直记得十分清楚。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永顺县当副县长,一次出差到北京,拜访王震,我把爸爸和妈妈写给他的信递上,王震很认真地读完了,还亲切地询问我爸爸特别是我妈妈的近况。我回家后,如实向两位老人家汇报,爸爸、妈妈都感慨不已,脸上流淌着激动的泪水。</p> <p class="ql-block">妈妈背后的大照片是359旅大光织布厂的员工合影</p> <p class="ql-block"> 妈妈爱唱歌,对在革命年代学会的歌记忆特别深刻。当年,张鲁、安波等艺术家经常从延安来绥德,深入到战士们中间,教他们识字、唱歌。《三八妇女节歌》就是妈妈在那个时候学会的。“冰河在春天里解冻,万物在春天里复生。全世界被压迫的妇女,在三八喊出了自由的吼声。从此我们永远打破毁人的牢笼……”妈妈唱得很认真,也很动情。自此,我知道,在革命军人里,也有如此抒情的歌曲。直到我长大以后才明白,为这首歌作词的是诗人塞克,作曲的是音乐家冼星海。</p><p class="ql-block"> 妈妈对自己的老部队怀有极为深厚的感情,经常哼唱《南泥湾》,特别是唱到“又学习来又生产,三五九旅是模范”时,显得很激动,似乎回到了当年。还有一首歌颂三五九旅的歌是这样唱的:“黄河水,向东流,陕北有个绥德州,绥德州,驻军队,三五九旅司令部……”在我的记忆当中,每当妈妈唱这两首歌的时候,声音特别洪亮,眼睛也放射着强烈的光芒。就是到了暮年,妈妈唱起《南泥湾》来,仍然是气息很足,吐词清楚,不忘一句歌词。</p><p class="ql-block"> 妈妈没有多少文化,认得几个字,也是在部队学习文化的结果。但是妈妈记得许多歌曲,比如《夫妻识字》《兄妹开荒》《生产大合唱》《崖畔上开花》《兰花花》《五哥放羊》《绣金匾》《翻身道情》《黄河大合唱》等,她都能够张嘴就唱。妈妈常常通过她的歌声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也通过她的歌声来叙述她对生活的感悟。妈妈是陕北民歌培养出来的农家女儿,也是革命歌曲培养出来的女战士。她所唱出来的民歌,内容十分丰富,既有革命的道理,也有人生的苦难和艰辛。</p><p class="ql-block"> 妈妈经受过苦难与战争的考验,面对危急情形往往显得很有办法。战争年月的生活自然是非常艰苦的,部队执行任务之后,家属也跟着转移,孩子们的行动也只能与大人同步了,而且常常需要在夜间行动。凡是看过谢晋执导的《啊!摇篮》这部影片的人都记得,那时候军人的孩子大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而且是依靠着老百姓和战士们的保护,听着炮弹的呼啸声长大的!我当年就是马背上驮着的摇篮里的孩子们当中的一个。听妈妈说,她是从部队下来的,比较有经验,每到夜晚行军时,妈妈将我放进摇篮里,然后又用绑带将摇篮牢牢地捆紧,以免我在颠簸之中被抛出来。有的妈妈没有经验,没有这样做。结果到第二天凌晨部队宿营时,摇篮里的孩子不见了。部队派战士去找,找回来的只是孩子的破衣衫和小鞋子,孩子早已经被山里的狼吃掉了!此时,宿营的地方便响起失去孩子的妈妈的哀号声!我常常被妈妈讲的这个故事所震撼!我不禁想到,假如我的妈妈也没有夜行军的经验,那还能够有现在的我吗?每当我想到此,便不由得激起我对妈妈的无限崇敬!我以自己有一个这样富有战斗经验的妈妈而深感骄傲!</p> <p class="ql-block">我和爸爸妈妈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 妈妈一生要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困难,也从来不会依赖别人的帮助过日子。她和爸爸经常教育我们的两句话就是“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在三年困难时期的日子里,我的妈妈与爸爸一起发扬三五九旅的南泥湾精神,自己动手种菜、种蚕豆、种油菜、养猪,硬是把一片空隙地变成了小“南泥湾”,既保证了自家的供给,也接济了许多生活困难的邻居。2006年5月1日,我陪同妈妈登天门山,游天门洞。想上天门洞,需要爬999级台阶。我没有想到,已经83岁的妈妈居然一步一步爬完了999级台阶,游览了神奇的天门洞。事后,我写了一首诗,曰:“天门洞开流霞光,游客争相踏云雾。喜得梅花雨两滴,敬奉高香焚三炷。九百九十九台阶,慈母拾级如信步。路人皆夸老英雄,不孝儿孙方知福。”妈妈年满90以后,头脑依然清楚,眼睛也很亮,凡事坚持自理,不愿意麻烦别人。</p> <p class="ql-block">着苗装的妈妈游览凤凰古城</p> <p class="ql-block"> 妈妈对子女要求很严。我在湘西自治州工作时,妈妈曾经给弟弟、妹妹们“约法三章”,不允许他们到自治州来找我办私事,更不允许他们参与自治州的任何经济项目。我和弟弟、妹妹都谨遵母训,不敢有半点差池。1998年春节时,我回到张家界市永定区妈妈家过年,给妈妈奉上一个红包,里面装了1000元。妈妈立即很警惕地问我:“这是从哪里来的?”我如实报告:“这是单位发给我的过节费,人人有份。”妈妈一听,放心了,才收下。我离开自治州调回省里之后,妈妈陆续看到一些干部经不起财色的诱惑,犯了罪,又看到我始终如一地保住了操守和名节,没有犯错误,便在一次谈话当中夸我“还不错”!这是妈妈几十年来第一次当面夸奖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我热泪盈眶、哽咽不已!</p><p class="ql-block"> 妈妈也是一位极为普通的劳动妇女。她一辈子含辛茹苦、任劳任怨,牺牲自己、呵护儿女,是我们生活和精神上的依靠和支撑。妈妈用苦难铸造了幸福,用奋斗铸造了光明,用曲折铸造了挺拔,用勤学铸造了智慧,用平凡铸造了伟大!</p> <p class="ql-block">我和父亲老首长萧克上将之子萧星华(左一)与妈妈合影</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喜欢吟诵唐代大诗人孟郊的《游子吟》,诗人写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首人人都会背诵的诗,将慈母手中的线和游子身上的衣定格化了,将伟大的母爱和游子的感恩形象化了。面对伟大的妈妈,只有“寸草心”的儿女们根本无法报答那永远的“三春晖”!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