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是我见过的最丑的树。</p> <p class="ql-block"> 从地面开始,就是几片树壳围成的树干,里边空空如也。壳上有龟裂的树皮,还有几个显眼的洞。壳的里面龟裂着一层厚厚的黑色腐败木块,树壳扭曲着身子斜靠在青砖埕边缘的条石上,在离地面一米多一点的地方,才可以看到实心树干。</p> <p class="ql-block"> 树干比水桶粗,直径六十厘米左右。树干在离地两米多的地方分叉,一头跟砖埕平行,另一头向上扬起。树干通身体无完肤,惨不忍睹,不是树瘤就是孔洞。那是人们砍下树枝后留下的伤口,在自我修复过程中形成一块块隆起的树瘤,而那些孔洞则是老树常年害虫抗争留下的伤疤,奇丑无比。这棵历经几百年火烧、虫蛀、刀削、斧劈的老树,像一个浑身长满疥疮的老人,无奈地站在瑟瑟的风中,显得那样无助,让人心生同情和怜悯。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是长在五寨埔坪思永楼西北方的一棵树。小时候,我家的菜园就在树下。五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树壳还是没能愈合,树干也没见它长粗多少。人们说这棵树叫“鸡绸”,到底这棵树有多老,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疑团。</p><p class="ql-block"> 今年“五一”,我去拜访家住这棵老树下的小学恩师。我们搬出竹交椅,坐在树下聊天,聊着聊着,就聊起这棵树。年过八十的老师说:“这棵树有几百年了,听爷爷说这是修建府衙的林帝娶亲时,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种的。当年林帝在建府衙的时候,就在这棵树旁边建了我们住的这些房屋,挖了一口三亩方塘,池塘里停靠着游船画舫,树旁还种了一棵桂花树。”林帝,修建思永楼志连公的儿子。志连公修建思永楼的时间是“雍正五年丁未”,也就是1727年,离现在将近三百年。这样的树龄,跟寨河村的银杏树和优美村的格木是同龄树了,难怪它给人以饱经沧桑的感觉。顿时,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我走到树下,取出手机拍了三张照片,在形色软件上查找、比 对,三张照片都显示“榔榆”。原来这棵树的学名就叫“榔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小叶榆”。这种树是落叶乔木,树形优美,姿态潇洒,树冠广圆形,树干基部有时呈板状根,树皮灰色或灰褐,裂成不规则鳞状薄片剥落,露出红褐色内皮,近平滑,微凹凸不平;树皮斑驳,枝叶细密,可以在庭院中孤植、丛植,或与亭榭、山石配置都很合适。榔榆木树坚硬,可供工业用材;茎皮纤维强韧,可作绳索和人造纤维;根、皮、嫩叶入药有消肿止痛、解毒治热的功效,外敷治水火烫伤。</p><p class="ql-block"> 原来这么丑的树竟然全身都是宝。虽然我见过的树木不少,但在别处从没见过榔榆,估计林帝的夫人是从很远的地方嫁过来的。她把娘家珍贵的树种带过来,和她一起落地生根,寥解一份乡思。想不到它竟然在这块土地上生长了近三百年,当年主人建造的房屋,现在就剩下基座和石窗这些残垣断壁。那些经过工匠们细致打磨的石板,成堆的躺在这棵老树的下面。他迎接过一个个新生儿的到来,伴随着一代代人成长、老去。多少孩童在你树下玩耍过,多少农民从你身旁走向田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一定见过树下蔗糖作坊里牛牯喘着粗气拉着齿轮状的石砣,压榨甘蔗;孩子们围坐在灶膛前,闻着香喷喷的糖香,等待师傅把刚出锅的红糖分给大家,好美美地享受一番。当我们看着虬枝盘曲的老树时,自然而然想起“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古训,因而更加怀念老祖宗了。我好像看到当年的林家少爷和夫人在池塘里泛舟,享受比翼双飞的浪漫时光。每逢中秋佳节,一家人围坐在天井里,品尝月 饼,欣赏明月,呷一口清茶,呼吸窗外袭来的桂子花香,花前月下,那是何等惬意。</p> <p class="ql-block"> 从远处看,这棵老树像一个巨大的盆景。它的造型犹如一条腾飞的龙,龙身蜿蜒,龙头上扬。那些树瘤反倒像鳞片,张牙舞爪,神勇威武。丑树不丑,这种天然造型,正是园艺师们梦寐以求的姿态,浑然天成,美到极致!让人欣喜的是,这棵老树生命力顽强,病枝的</p><p class="ql-block">上面竟长出许多光滑的新枝。一块块驳落的树皮,在枝条上留下一个个印痕,犹如精美的绸缎上留下的艳丽花纹,而枝条上也长出茂盛的叶片,像一片浓浓的绿雾,笼罩在村庄上空,焕发着勃勃生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