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当过“鸭将军”

时光无声

　　一个鸭群一两百只鸭，在放鸭人的竹条子下，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如是训练有素的一支队伍，是那么的“一切行动听指挥”。于是，老家人戏称放鸭人为“鸭将军”。

我从小便羡慕放鸭人，羡慕放鸭人手中的那根竹条子，那是一根教鞭，更是一棵指挥棒；我喜欢放鸭人竹条子下的鸭子，红红的脚板，绒绒的羽毛，可爱极了。

读小学三年级那年的暑假，我跟母亲说，我想放鸭子，叫母亲卖几只小鸭回来给我。母亲不同意，说家里太窄了，没有关的地方。我很坚持，缠着母亲不放。母亲无奈，买了十二只小鸭回来，并让父亲在猪栏旁边搭了个鸭圈。

有了小鸭，我也当上了“鸭将军”。我高兴极了，时时去挨个抚摸小鸭们那绒绒的羽毛，心里甚是舒坦。我砍了棵长长的小竹条回来，便开始放起鸭来。

那是一个中午，我将小鸭从圈中赶出，舞动着手中的竹条子，谁知道那小鸭既不惧怕竹条子，也不听从竹条子的指挥。

“你得慢慢地教它们！”父亲在一旁笑话我道。

“晓得！”我回答父亲。好不容易将小鸭赶上了路，竹条子在我手中舞个不停。

“你要看好鸭子，不能让它吃田里的谷子！”父亲在我的身后叮嘱我。

“秋收季节，谷粒如金，各家各户，鸡鸭小心！”我用花鼓戏《打铜锣补锅》的台词回答父亲。

那时公社来放露天电影，如是秋收季节，便会加放湖南花鼓戏《打铜锣补锅》。戏中提醒大家看好鸡鸭的台词，我与小伙伴们背得滚瓜烂熟，便时时挂在嘴上，边走边叫，以寻开心。

十二只小鸭，虽不那么听话，但还是让我赶到田里去了。

这几丘田在拱老桥旁边，离家倒是不远。田里的谷子上午收割完，没什么水，只有大人们割谷子时，踩出来的脚窝窝里有点点积水，这最适合放小鸭了。小鸭们进入田中，迫不及待地寻找着食物。田中有撒落的一些谷粒、有小虫小虾……小鸭们有吃不完的东西。

太热了，中午的太阳像一个大火球挂在天上，大地简直要烧焦了。老家的町里是不会有树的，我不得不考虑搭个凉棚。田里有好多稻草，一小捆一小捆地立在田中央。我将稻草一捆捆堆起来，有一定高度后便盖个顶。凉棚成了，我便蜷缩在凉棚中，太阳是遮住了，但没有一丝风，闷得不得了。

小鸭一边在寻着食物，一边在“叽叽呱呱”。突然，我看到小鸭们在追逐着一只青娃，毕竟小鸭太小，最终让青蛙跑了。

“捉青蛙喂小鸭！”，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走出凉棚，寻找青蛙。刚刚收割完谷子，还真能找到青蛙，一会功夫，我捉到了四五只。小鸭太小，一整只青蛙是吃不下的。我将捉来的青蛙，一手拉着一只后腿，直接给它来个“五马分尸”。小小年纪的我，还是蛮下得手的。

青蛙，还真是小鸭们的美食。想吃青蛙，小鸭们已有求于我，便跟起我脚来了，我的权威也渐渐地立了起来……

十二只小鸭，在我的放养下茁壮成长。但有一天我的一个遭遇便将它们关养了。

还是中午，还是火辣辣的太阳，大人们都在午休，町里十分宁静。我赶着越来越听话的鸭子去放，走过踏板桥，听到了一种“嘶嘶”的声音，但声音不大。我便四处张望，想确定一下是什么声音。

“妈呀！”我看到了两条蛇，两条好大的蛇，就在我的前方，在我要去的路上。它俩紧紧地扭在一起，在地上打着滚儿，但头始终向上稍稍扬起。我只感觉汗毛竖起来了，全身是鸡皮疙瘩，心在狂跳不止。我丢下竹条子，也不顾小鸭了，撒腿往家跑去。后来是父亲将小鸭赶回家的。

两条蛇扭在一起，是在交配。听大人们讲，碰到蛇交配，要将裤子脱下来顶在头上。如不这样做，会生病，或是会有灾祸降临。

那天的我，吓了个半死，哪想得起脱裤顶头。幸好，我没有脱裤，后来也没有什么灾祸。只是从那以后，我就不放鸭了，母亲只好将鸭关起来养。父亲笑我胆小，笑我是吃“新鲜饭”的。我知道父亲在使激将法，我就是不上当，这“鸭将军”我是坚决不当了。

十二只鸭，关养后死了几只，活下来的，长得也不怎么好。当年中秋节，我家的鸭子勉强可以杀吃了。

在我们老家，中秋节最时兴吃鸭子。中秋夜，大家都睡得比较晩，等着看“月王”。那么多年，我们从来没看见过月王，倒是听大人们常念叨：“初一不见，初二是根线，初三初四柳眉月，十五十六月圆全。”我们便追问大人，那十七十八呢？“十七十八，斗米加鸭！”大人们回答我们后，会作些解释：到了十七十八，你吃完一斗米，再吃完一只鸭，月亮就出来了。

不是吃鸡而是吃鸭，看来鸭比鸡好吃。鸭是不是真比鸡好吃，那得因人而异了。但鸭比鸡好养应是真的。一根竹条子可以指挥一个鸭群，但绝对指挥不了一个鸡群。我有时想，等退休了，买十几只小鸭来放养，看看能否找到童年的感觉。

（写于2020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