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最亲爱的宝贝

jackyj

我刚到宁波工作时，单位里有一位英语老师，姓邱，大家都叫她阿邱，我也跟着叫她阿邱。有一天，阿邱穿了一件粉色的运动上衣，很衬肤色，我忍不住向她打听：“阿邱，这件衣服好精致，在哪买的？”

阿邱微微一笑：“这件衣服不是我的，是我女儿的，她不穿了，我看衣服还好好的，扔了太可惜，今天把它拖出来穿了。”

“不会吧，你还这么年轻，女儿都这么大了啊！母女俩同穿一件衣服，也太幸福了吧！”我忍不住感叹。

“你将来也生一个女儿，体会体会就知道了。”阿邱忍不住调侃我。

或许，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当时，我刚二十出头，尚处在恋爱中，婚姻的八字尚没有一撇，但我却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生一个女儿，等她长大，我也要和她穿一样的衣服。在我看来，妈妈和女儿同穿一件衣服，哪怕是穿女儿穿剩的旧衣服，都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几年后，我生了个女儿，也算是如愿以偿，名叫可儿。据说，钱钟书先生曾向杨绛女士表白：“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可爸虽然没有跟我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但自从可儿来到我们家，他的欢喜也是隐藏不住，可儿刚出生时，很爱哭闹，尤其喜欢半夜哭，不肯睡觉，可爸可以一直抱着她，抱着她慢慢摇，慢慢哄。可儿的尿片他负责洗，可儿大便了，他负责擦屁股，再大一点，他可以一连给她讲几个小时的故事，哪怕口干舌燥，只要她爱听，他就一直讲。

有一天晚上，他起来给可儿把尿，见我也醒了，他把两只手张开，分别放在可儿的头脚一比，得意地冲我笑，我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是她的宝贝女儿在他的精心照顾下又长高了不少。他甚至借学校读书分享的机会，当着全体老师的面，讲述他与可儿一起哄闹一起玩耍的故事，只要可儿甜甜地叫一声爸爸，他可以爬上屋顶去给她摘星星。

可儿的名字是我起的，别看这个名字很简单，而且，看起来显得家长一没文化二偷懒，可正是因为这个名字，我没少受表扬呢！可儿几个月大，我抱她去医院体检，前面体检的一个小男孩名字中有个生僻字，护士打半天也打不出来，后来只能以“？”代替了那个生僻字，轮到可儿体检了，护士由衷感叹到：“可儿，看人家小朋友这个名字起得有多好，又好听，又好记，又好写……”可儿出生后，我们一家都住在我单位的小院里，院里还有两个小男孩，一个叫刘行，一个叫王涵，他们来找可儿玩的时候，一口一个“可儿妹妹”，叫得亲热地不得了。

我同事的女儿妞妞跟可儿同龄，两个女孩经常在一起玩，妞妞明显比可儿成熟，两个小孩子一起去青少年宫学舞蹈，学了一个学期，可儿就死活不愿意去了，每次外出爬山，妞妞总是会照顾可儿这个比她小不了几天的妹妹，可儿呢，却只知道跟在她后面疯跑，每次跑得大汗淋漓。妞妞的才艺很多，会背诵很多的古诗，会讲很多的故事，认识很多字，相比之下，我的可儿就逊色多了。

听说妞妞识字是因为她妈妈给她讲故事时，用手指点在字的下方，边讲边移动，久而久之，妞妞就认识了很多字。其实，这种识字方法，我在尹建莉的《好妈妈胜过好老师》一书中看到过。可儿很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自己看书，但只要我们试图把手放在书上点字，她就很抗拒，要我们把手移开，多次尝试未果，我们就放弃了。毕竟每个小孩都是不同的个体，适合别的小孩的方法，不一定适合可儿，我还自我安慰，小孩子晚点识字也没关系，识字也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情。

可儿四个月大就开始认生了，除了家里人，别人碰都不能碰她一下，一碰就哭得不行，我一度还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可儿比别的孩子聪明。再大一点，我发现她跟小伙伴玩得倒不错，但她从来不理会别的大人，看到了像没看到一样，丝毫不理睬，人家逗她，她也只是害羞地笑笑，不肯轻易开口。

她尤其特别害怕上台表演，我跟她一起上早教班时，别的孩子一上台就兴奋，落落大方，不管会不会，胡乱唱一段，或者扭几下，就笑嘻嘻地下台了。轮到可儿表演，她总是扭扭捏捏，不肯上台，心情好的时候，她会拉我一起上台，好容易上台了，她又总是低着头，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仅张嘴做个口型，一丁点声音也不肯发出。

这么害羞的一个小孩，一进小学，仿佛突然开窍了。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敢冲上台去竞选班长，当众发表一小段演讲，不管结果怎么样，这份勇气还是令人称赞的，她敢去报名参加校园十佳歌手比赛，可儿第一次参加校园十佳歌手比赛时，唱的是幼儿园里学的《低碳贝贝》，这首歌中还有一小段说唱，没想到她完成得那么好。此后，每年的校园十佳歌手比赛，她一次也没有落下，每年都会开开心心地参加，还到我们单位的迎春晚会上表演过两次。

她的学习差强人意，而且波动大，考得好，可以接近满分，考得差，可以跌进谷底，单论成绩，她跟所谓的“牛娃”不沾边，但她热爱阅读，喜欢学习，每天开心地上学，开心地回家，在学校积极参加活动，回家后的家庭作业会自觉完成，从来不用我们催促。

我和可爸均是单位里最普通的员工，没有任何“一官半职”，用世俗的眼光看，我们是最不得志、混得最不成功的一类人，但我们勤勉工作，从不溜奸耍滑，见识了很多人，看透了很多事，我们仍坚守骨子里的纯真善良，我们会陪伴可儿一起学习，偶尔也会辅导她，但我们也很少为孩子的成绩焦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个段子：“小明学习成绩不好，总被他爸爸骂笨鸟。有一次小明不服气地说，世上笨鸟有三种，一种是先飞的，一种是嫌累不飞的。他爸爸问，那你说说第三种。小明说，第三种最讨厌，自己飞不起来，就在窝里下个蛋，要下一代使劲飞。”

我们不愿把自己愿望强加给她，让她去代替我们去实现我们未能完成的梦想，我也会送她去学网球、画画和声乐，但我从未指望她能成为运动员、画家或歌唱家，我们只是希望有她多一个爱好，偶尔可以自娱自乐。我们只希望她简单快乐，只希望她做她自己，成为她自己，哪怕她将来和我们一样成为莫言笔下的“晚熟的人”。

她是我们家庭的开心果，从小到大她不知道给我们贡献了多少快乐。可儿三岁时，我带她回湖北，她不愿去，我“诱惑”她，你不是想要一个步步高点读机吗？如果你去了，舅舅会给你买个点读机。诱饵一抛出，鱼儿就上钩了，她一口就答应了。一见到她舅舅，她兴奋得连舅舅也忘记叫了，直接跳到他面前，大声背步步高的广告：“哪里不会点哪里！”见她舅舅没反应，她过一会就跳到她舅面前背一下广告，她舅还纳闷：“姐，可儿怎么了？今天在我面前都背了一天广告词了。”待我说出事情的原委后，一家人笑得前翻后仰，当然，舅舅还是为她的点读机买了单。

搬新家后，可儿有了独立的房间，我们特意购买了她盼望已久的双层床，还买了新被子和新床单，可儿嚷嚷着要自己睡，而且不让我和可爸进她的房间，更不许我们碰她的床和被子。可新鲜劲一过，她就开始耍赖皮，赖在我的床上不走。我赶紧轰她：“你的房间开空调了，多暖和，我们房间又不开空调，很冷的，赶紧回自己房间去！”可儿一听，把被子拉得更紧了，呵呵一笑，四两拨千斤：“你们觉得冷，这还不简单，挤一挤就不冷了。”

可儿还曾写过一篇搞笑的日记：“爸妈想看《战狼2》，可我不想看。爸爸给我买了一个玩具，我被他收买了，同意他们去看电影。爸爸买了两张电影票，把我也带进去了，很幸运，我不用买票。我觉得这电影一点也不好看，一直在打打杀杀，可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没人理我，我就躺在爸爸怀里睡着了。电影一结束，我就醒了。别人到电影院是看电影，我到电影院是睡觉。”

我常常不自觉地对自己说，你人生中做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就是生了可儿，如果没有可儿，你的人生将会多么的匮乏和贫瘠呀。可你终究还是遇见了她，你又是多么的幸运啊，人还是要懂得知足的。

转眼可儿快到十三岁了，身高一下子蹿得老高，比我还高出了好几厘米，而我也终于实现了多年前的愿望，和她穿上了同一件衣服，有时候，还会穿她穿剩的鲜艳外套。如果有人问我：“你这件外套在哪里买的？”我会骄傲地告诉她：“这件衣服不是我的，是我女儿的，她不穿了，我看衣服还好好的，扔了太可惜，今天把它拖出来穿了。”

她还是很幼稚，偶尔还会一屁股坐在我的大腿上，抱着我的脖子撒娇，但她会在每天上学前，照照镜子，理理前额上的刘海，有时候还会向上面抹少量水，压压翘起的头发，然后向镜中的自己挤一个微笑，她还会拿出一张湿巾纸，把自己的白球鞋擦得干干净净，不允许上面留有一点污渍……我的可儿知道爱美了。

让我特别感动的是，今年的母亲节前夕，放学后，她和两个同学一起去逛了超市，等我下班回家，她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只康乃馨和六朵紫色的玫瑰。我问她：“你怎么一下子买了两种花？”可儿笑一笑，说：“一只是康乃馨，是母亲节礼物，我知道你最喜欢紫色的玫瑰，所以两种都买了。”我一把搂住她，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可儿，妈妈谢谢你！”可儿一把挣脱，羞涩地逃开了。

昨天是5月20日，是中国版的情人节，人们以各自的方式向自己的爱人表达爱意，或发个红包，或送个鲜花，或买个贵重的礼物，而我，也借这个美好的日子，用文字向我的女儿表白。并借用《人民日报》的一句话结尾：“亲爱的宝贝，谢谢你愿做我的孩子，你永远是我最珍贵的礼物，祝愿你一生平安健康、快乐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