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负我，我许你一生一世——记陈炳炀与何淑香的传奇人生故事

彭爱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题记

我幼小时，村有一栋明清老屋，名日陈家祠堂。整栋老屋因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除三项进的厅堂较完整外，其他的旁屋，有的摇摇欲坠地勉强支撑着，有的已倒塌成断壁残垣。房子的周围长满毛竹、杂树、丝毛草。有些毛竹已入侵到屋内，冲破了屋顶的青瓦。外墙爬满了绿意盎然的爬山虎。地面、墙檐、瓦楞上青苔随处可见。走路须小心，稍不留神便会滑倒。厅堂的杉木柱子直径有一尺多，一个小孩合抱不过来。柱下的垫脚青石，高两尺许，雕有精美的对称花纹。据大人说，原先，这些柱子都漆了红漆，常年用夏布包着。天井里的石板石栏，每块都有几百斤重。墙上的石窗里，雕镂兰、梅、竹、荷之类的图案。进厅堂的大门两侧，建有避雨楼。原先，我还以为是养鸽子用的，后来才知晓，那是为方便路人、乞丐避寒躲雨的地方。

大人总叮嘱我们不能进去玩。一曰屋内鬼多，传闻曾经厅堂里同时放过七副棺材（应该是陈家人感染了什么传染性疾病，几乎导致了灭顶之灾吧）。二曰，屋内蛇又多又大，有人看过大如斗的蛇出没。但我亲眼见过一米多长的菜花蛇盘在墙角下，毛骨悚然的我们吓得直往屋外蹿。

从老屋的规模看，陈家的祖上家资殷实。据说，陈家有个叫陈老四的，广东人，参加过反清复明的组织，武功了得，会耍双刀。后遭到清庭的追捕，带着兄弟五人隐姓埋名逃难于此。他们来时，带了大量的钱财，建造了这一栋规模宏大的陈家祠堂。

到了陈炳炀这代时，陈家在我村已定居两百多年了。不知为什么，整个家族不断萎缩，最后就剩下他一根独苗。我们村的人说是他家祖先杀人过多，罪孽深重，遭到上天的惩罚。在我懂事起，整个祠堂就住着陈炳炀的妻子——陈家婆婆（何淑香）和她的女儿女婿一家人。八十年代后期，陈家婆婆举家搬进县城，若大的陈家祠堂成了关牛、放农具的场所。

据村子里老辈讲述：屋主人陈炳炀和陈家婆婆夫妻俩，用一生演绎着缠绵悱恻的传奇故事，诠释与证明了爱情中信守诺言的忠贞不渝。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共两党的主战场在我家乡一带。其中林彪指挥过凤翔峰（离我村不足五里）战斗，彭德怀在我邻村下堡里驻军长达近两个月。国民党常年抓壮丁和挑夫，长子和独子不在派壮丁的范围内。若部队缺少挑夫，见男人就抓，到下一个地方，若抓到人替换，挑夫才可放回家。

有一次，国民党在我村抓挑夫。我爷爷、胡桂仔、陈炳炀三人同时被抓去了。我爷爷最单薄，在离村几十里的梅源村，被放回来了。胡桂仔在百里远的武夷山，被放了回来。陈炳炀很不幸，一直跟随部队到达几百里远的赣州，历时一年多，才被放回家。

陈炳炀心急火燎地往家赶，他知道，年迈的父母在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回家。他担心再次被抓，只能白天躲，晚上赶路。人生地不熟，长时间的劳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番折腾。到达宁都时，还是病倒了。他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举步维艰地行走在宁都县城街上。本想讨点吃的，看见有家客栈灯没息，半走半爬地挪到了店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最终还是倒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店主人的女儿何淑香开店门时，发现昏迷的陈炳汤。她叫来家人，把他抬到客房，请来郎中把脉、抓药。两天之后，陈炳炀在中药和米汤的调理下，醒过来了。陈炳炀向何家人讲述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何父见陈炳炀眉清目秀、谈吐自然，知眼前的后生是个读过书的人。便安慰道：“世道动乱，世事无常。你安心把身子养好再启程回家吧。”

陈炳炀一再致谢，心中权衡着：一来路上凶险，身子虚弱。二来为报答何家的救命之恩，况且何父厚意地挽留。他只能暂且留下。以后的日子里，他帮店里打理些记帐、挑水等日常杂事。因陈炳炀为人勤快、能干、吃苦耐劳，深得何父的赏识。何父常对夫人说：“若这后生不是异地人，是个难得的助手。可惜他的牵念太多，终究留不住他。”

日久生情，陈炳炀与何淑香在相处中，都默默地爱上了对方。两人都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郎有情，妹有意，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那时的人保守、矜持，特别是婚姻大事信奉父母之命。因此，两颗炽热的心被一层纸隔着，谁也没胆量捅破。但这一切，哪能逃得过何父夫妻俩的眼睛！若能留得住陈炳炀，对何父来说是如获至宝。论品貌、为人处事的能力，那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

何父夫妻俩决定先试探自己的女儿。有一天，没外人的时候。

何父说：“淑香，你已十八了，该嫁人了。再不嫁，成了老姑娘，没人要呢。我有个朋友，他儿子刚二十，托人来说媒了，问你愿嫁去他家么？”

淑香一听，又急又羞，满脸通红。“不嫁！不嫁！打死我也不嫁。我就陪在爸妈身边，帮你们打理客栈。”

“嗐！你是担心人家没炳炀哥优秀吧？人家可是在县府办差的人哦！比你的炳炀哥有本事多了。”

“不要！不要！我讨厌那些公子哥，要嫁也嫁炳炀哥那样的老实人。”

“哈哈哈……说实话了吧？真不知害臊，还要问问人家炳炀哥喜不喜欢你哦。”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何父带着陈炳炀到集市上采购食材，气喘吁吁地返回店里。两人都挑着沉甸甸的担子，找了棵樟树下歇息。天空湛蓝，飘浮着几朵棉絮般的白云。虽处闹市，但一棵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的樟树，就犹如一个鸟的天堂。树上的斑鸠鸟互相应和，唱着婉转动听的歌儿。一阵风吹来，凉爽宜人。陈炳炀背倚大树，仰望天空，入神地听着鸟鸣声。

“炳炀，你在想家吗？”

“没……没有……没事时会想，我很担心他们。”

“帮你说门亲事，你愿意么？”

“何叔别取笑我，哪家愿把女儿嫁给我这样一个落难于此的外地人呢？在这里，我上无一片瓦、下无一寸地，多亏何叔赏碗饭给我吃，才不致于饿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淑香，你能看上么？”

“何叔……别……别取笑我，她怎能看上我呢？”

“我全家人都不嫌弃你，只要你喜欢淑香，我把她嫁给你。不需要入赘，我帮你另外买栋房子成家。你若愿意一直在店里帮我，我求之不得。你若另谋事做，我一定支持帮助你。”

“何叔，你是我今生遇见的第一个贵人、再生父母。救命之恩，永生难报。知遇之恩，当效犬马之劳。能娶到淑香妹为妻，是我前世修来福分、三生之幸。我怎能会不同意呢？只可惜，父母年迈，还在家等我回去。家里也有薄田几亩，老屋几间，还需我料理。若把它们荒废了，做对不起祖宗的事，问心有愧。”

“这些我都帮你想过。你可以把田地、房屋卖了，把父母接过来。”

“容我想想，我不能耽搁了淑香妹。”

“要不你先回趟家，征求父母的意见，再做决定。”

在上世纪动乱、艰苦的年代，花前月下的浪漫，对一般平民来说，是件极奢望的事，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家虽步入富农阶层，但全家人都得起早贪黑地努力工作着。国军的盘剥，土匪的抢劫，人人都如履薄冰。

有天，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已经很晚了。剩下炳炀和淑香两人在店里算帐、收拾碗筷、打扫卫生。灯光下，炳炀看着淑香娇小可爱、稚气的脸庞，忙前忙后的身影，心生一股爱怜之情。炳炀唤住淑香，胆怯地对她说：

“淑香妹，你真不在乎我卑微的出身吗？我真心喜欢你，但我怕……”

“炳炀哥，你怕什么呢？你去哪，我跟到哪。生当你的人，死做你的鬼。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与哥长相厮守。”

“不行！你不能离开父母，你爸妈需要你在身边帮打理客栈。我必须尽快回家，如今我父母还不知我是死是活。路途遥远且凶险，兵、匪随处都是。我不能让你吃那般苦、冒那样的险。你就忘了我吧，有你的这番心意，我今生知足了。”

“那我等你，盼你早去早回。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完婚。哪怕等到即将老去的那天，我也无怨无悔。”

陈炳炀在何家已客居了半年之久，不仅养好了伤，而且身体更加硬朗。他与何父商议好，须尽早回家一趟。何父帮他准备了充兄的干粮和盘缠，叮嘱他路上一定要小心且尽早回来。

何父、何母、淑香把炳炀送了一程又一程。时已晌午，在一长亭里，何家人为炳炀践行。摆上酒菜，可谁也没胃口。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生离死别，再加路途上生死未卜，大家都生怕这是最后一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回去吧！我把家里的事安排妥贴了，马上就回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你。只是你这一去经年，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日。去吧，去吧！”何父挥挥手，动情地说。

淑香再也忍不住，滴下了伤心的泪。炳炀也强忍住内心的悲伤，背着包裹和洋布伞，向北出发。当转过山头，不见淑香一家人时，七尺男儿再也强忍不住，“漱漱”地流下了眼泪。

整个路程大约三百里。在以后的行程中，陈炳炀晚上跋山涉水，白天一边休息，一边探路。有时因得知前面在打仗，一连要躲上好几天。即使到了南丰境内，他也不敢一丝一毫的疏忽，一旦被抓，前功尽弃。

就这样日夜兼程、东躲西藏，历时近两个月，陈炳炀终于到家了。他再次看到了村子里水口边那耸入云际的枫树和樟树，看到熟悉的层层梯田、弯弯小溪、千年石拱、老屋上空的袅袅炊烟……听到了“喔喔”的鸡鸣声、“布谷布谷”的布谷鸟歌唱声、“汪汪”的犬吠声……这一切，似乎在迎接着他这位久别的归人。

陈炳炀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心里默念着：“爸，妈，我回来了！再也不和你们分开了！”踏着石径小路，冲一般地跨进陈家老屋。门没关，屋里的一切都是老样。

“爸——妈——”陈炳炀边跑边喊。

“是炳儿！炳儿回来了！”陈父颤颤巍巍地从里屋来到厅堂，“儿呀！想得我好苦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爸，不是梦，我回来了。”陈炳炀上前搀扶父亲，“妈呢？妈在哪？”

陈父老泪纵横，把炳炀带到神龛下，“你妈去年腊月十六过世了。”陈炳炀望着母亲的牌位，“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陈炳炀一边垂泪，一边烧纸钱、上香、磕头。忙活了好一阵子，拉父亲坐下，叙说了两年多的经历。陈父也陈述了家庭的变故。

“我和你妈一直望眼欲穿，盼望着今天这样的奇迹出现。等啊等啊，你妈再也熬不住了，临终前一直呼唤着你的名字，直到断气。我也实在是快挺不住了，若不是等着你回来，我早就随你妈去了。”

陈炳炀悲恸着，久久不能停息。心里空落落的，似乎被掏空了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炳炀给亡母上坟，拜见过亲戚朋友，修缮老屋。忙活了好一阵子。

有一天，在吃饭桌上，陈炳炀怯怯地对父亲说：

“爸，你能和我去宁都那边吗？淑香一家人还等着我回去，我不能言而无信，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炳儿，我这把年纪了，风烛残年，形同枯槁，长途颠簸,哪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哦？我不想客死他乡，只想安静地在家老去，和你妈葬在一起。”

陈炳炀低声地哭泣着，注视着父亲满头的白发，拉碴的胡子，黑瘦而无任何光泽的脸上深深地嵌入一双浑浊、呆滞的眼睛。父亲实在是太虚弱了，夹菜的双手抖得历害，一边吃饭一边咳嗽着。似乎只要一阵风吹过，皮包骨的身子便会散架。

在孝和爱之间，他只能选择孝，因为父亲的余日已不多了。

“好吧，爸，我哪也不去。宁愿不娶，也要陪在父亲身边。”

“炳儿，你傻呀！陈家这么单薄，还需你传宗接代呢。”

父爱如山，为了子女的幸福，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一次轮到赶集的日子，陈父对炳炀说：

“炳儿，我晚上老肚子痛。听说，吃少许鸦片可以止痛，你去药铺帮我买些来吧。”

炳炀到了药铺，买了些鸦片。郎中一再叮嘱，鸦片只能吞吃一点点，吃多了会毙命的。

回到家中，炳炀把鸦片交给父亲，也一再交代剂量要少些。父亲像小孩似的听话，点着头。

当天晚饭过后，天高云黑，夜色似乎要吞噬了大地的一切。除了呼啸风声，偶尔夹杂着几声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屋后的竹子、青松被吹得飒飒作响，时不时传来瓦片掀翻落地声。这一切，都使人感到心惊肉跳。

“炳儿，过来一下。”伴随着阵阵咳嗽声，陈父吃力地呼唤着炳炀。

陈炳炀推开房门，九斗柜上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打了一层层补丁的蚊帐里，陈父半躺着，脸色惨白，伸出一双竹杆似的不停颤抖的双手。

“炳儿，搬条凳子坐下，我有话要说。”

“爸，你累了，能明天白天说吗？”

陈父抓住炳炀的双手，深情地望着儿子说：

“这些年来，陈家家道中落，家业已所剩无几。房契、田契、山契、乡邻的借据都在床头箱子里，灶底下埋了六十块银元，菜地的板栗树下埋了八十块银元。这是陈家所有的家产，用于你成家立业还是够的。等我双腿一蹬，你带着钱财去找淑香。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要善待人家，把陈家的香火传承下去。”

“爸，别说了，我要好好地陪着爸，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吧。”炳炀啜泣着，像个小孩似的把头埋在父亲的胸前。何父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炳炀的脊背：

“以后不管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

这一晚，也许是累了，炳炀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醒来，没听到父亲的咳嗽声，打开房门看个究竟。只见父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桌上放着包鸦片的空纸。炳炀明白了一切，父亲已吞食了全部鸦片自尽了。他摸着父亲冰冷的脸和手，欲哭无泪，喃喃自语：

“爸，我害了你！我怎么能把淑香的事告诉你呢？”

陈炳炀安葬了父亲，守孝了一个月。这期间，把房子租给了别姓人家，带上房地契和灶下挖出的银元，了无牵挂地上路了，直奔宁都而去。

陈炳炀照样走得非常谨慎，又是一个多月的行程，终于与淑香一家人久别重逢。何家人安慰了一番，淑香自然是喜极而泣。

接下来的日子，陈炳炀在街上买了一栋房子，修缮一新。选了个黄道吉日，和淑香完了婚。后面的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一年后，女儿呱呱落地，给家里更增添了几分喜气。

本以为，生活就这么过着。在那个动乱的年代，要独善其身真的太难了。每个人就像裹在洪水中的泥沙，命运终究如何，谁也无法把握。

抗日战争爆发以后，国共两党不再内战，江西的赣东、南一带反而相对平静下来了，经济开始得到一定的恢复。国民党的军队陆续从革命老区一带调往前线，没了国军长官的消费，何家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

恰巧这时，有个在县府办差的人与何父是世交，极力推荐陈炳炀去做区公所的区长。一因迫于生计问题，二因凡夫俗子难于拒绝权力的诱惑。陈炳炀上任了，而且一做就是十多年，直至解放战争爆发才辞职。其间，陈炳炀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逼捐逼税抓壮丁，结下了不少的冤仇。

一九四九年春季开始，陈炳炀已嗅到了危险，知道再不逃跑，性命难保。变卖家产后，把钱都存放在何父家中，带着何淑香和女儿逃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后，陈炳炀把自己伪装成贫苦农民，过着非常低调的生活。

一九五零到一九五一年，全国开展了“镇反”运动。在我家乡，凡在国民政府任过职的、特务、地主富农、恶霸二流子之流，都被检举揭发，接受了人民的审判。这段时间，陈炳炀和何淑香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稍有点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终有天，陈炳炀在田间劳作时，路边来了一辆吉普车，下了几个荷枪的解放军。确认身份后，宁都县公安局的人把他抓捕了，带去了宁都审问。审问之后，判了无期徒刑。但因为他积极改造，后改为有期徒刑，再后来被提前释放，于一九七八年秋季回到家中。

在我的印象中，那时他非常老，但很开朗，经常逗我们小孩玩。我记忆最深的是：我们去陈家祠堂游戏时，他坐在石凳上，笑咪咪地给我们讲胡乔俚的故事，或表演一些魔术骗大家。懵懂无知的我们，从没想过他是一个干过大事的人。陈家婆婆不一样，同样和霭，但似乎比他年轻了许多，齐耳的短发乌黑光泽。我亲眼见她梳头时，要擦些山茶油。她从不穿打补丁的衣服，总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样子。我们叫她一声“婆婆”，她快活地“诶”一声，拿些长腌菜、干枣子、豆角干之类的东西分给我们。

一九八三年，陈炳炀和我爷爷同一年过世。从此，陈家祠堂住着陈家婆婆和她女儿一家人。几年后，她女儿一家搬去城里开批发部，陈家婆婆也进了城。

再后来，我参加工作了，在街上碰过几次陈家婆婆。她很热情，总留我吃饭。她的凣个外甥和外甥女和我上下年纪，都很会读书。一个去了德国的某大学教书，一个在广州开律师事务所，一个在重庆公安厅工作。

七年前，陈家婆婆过世了，享年九六岁。陈家祠堂因基本倒塌了，村里建新农村时，这栋老屋走完了它的最后岁月，拆掉了。

“君若不负我，我必不负你，君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君若许我一生一世，我必许你生生世世。”

这段话，也许是陈炳炀与何淑香夫妻俩一生最好的真实写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