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也丁克

思雨

张姨特别的郁闷，她怎么也想不通，门前小院满种的黄瓜和丝瓜秧藤，竟然一根瓜都没结上。是啊，在那漂亮的棚架上，还是如往年一样，滴水的绿叶和翠藤盖满了棚顶，象一把满荫的大伞，只听说人有丁克族的，怎么蔬菜也有丁克的呢？

小区是新建的，没楼前是一片农田，张姨作为安置户分配到了一套带小院的三居室。几十年的农人生活，使得她对土地的情节难以割舍。象以前一样，每天起床，就先打开门窗，呼吸一下带有秾草味的空气，然后招呼来往走过的邻居，尽管她知道，如今那空气里多了汽油味，少了那时候的清新；她招呼的邻居，也不是隔壁张大爷李大婶的，而是小区不同年龄的同住人，哪栋楼出来的，不清楚也不太认识，习惯性的招呼缘于她家的位子，正好在出入口处。

“以前只要一开门，眼里就是绿油油的菜地，摘点青菜和黄瓜，掏几个鸡蛋就是一顿中午饭。扑鼻而来的泥土香，真让人怀念。如今一开门，看到的就是水泥柱，闻到的是小区进出私家车的汽油味”，她经常唠唠叨叨把以前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拿出来‘晒一晒’‘抖一抖’。

为了弥补缺憾，张姨买了十几个泡沫箱，里面装满了带有城市气味的泥土。每年初春，各类菜籽下土，然后慢慢的看着出苗，藤叶开始爬架，夏天时节，楼上的人往下看，葱茏一片是好景，张姨呢，晚上坐在棚下荫处，既可以纳凉，还可以时不时的摘下黄瓜和丝瓜，烹炒佐菜，美不可言。

今年不知咋地，黄瓜和丝瓜竟然没长一个，郁郁的只有茂盛的叶子。更可气的是，新搭的棚架，没有了累累的瓜实坠压，显得特别的挺拔，好象高昂着头的王子，羞涩的绿叶姑娘围着他，互比着往上攀爬。

“为什么你们不结瓜果呢？现在不流行独生子女啦，政府都鼓励年轻人生三胎了，你们好歹也给我生几个吧！”夏天的傍晚，每每坐在棚架荫下，张姨总得和瓜藤们唠上一段嗑。她认为万物皆有灵和情，植物也不例外，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和我们一样生存在人世间。

“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词汇，我们那时候叫‘计划生育’‘独生子女’，你想多生都不行，敲锣打鼓的让你只生一个。现在政策是‘一个太少’‘两个正好’‘三个不多’，不管是啥词，都是旧词捏巴捏巴变新词，新词又倒腾倒腾回旧词，结果都是一样的。”张姨使劲的抖着陈旧垃圾，抖了一地，总也扫不完。

“可是怎么又出来一个丁克呢？这词是新还是旧？”张姨无处可找答案，只得问藤架，它们不语。

她知道：对于黄瓜丝瓜来讲，泡沫箱里泥土是它们根植的地方，是赖以生存的家。尽管这家好象小了一点，可能养份也不够，今年由于种种原因，少翻了几茬土，少施了几次肥，草木不言，自有本心吧！

但是张姨明白，这些蔬菜们，还是离不开这一小块土地，它们和土地是连在一体的。

雨淅淅的下着，水滴在丁克的蔬菜上，象眼泪，洗着只有它自己知道的苦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