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合院里过大年,</p><p class="ql-block">阖家团圆有余庆。</p> <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一年的农历十一月末,延庆县木材公司,由于“体制改革”的需要,把公司的几百亩土地及房产变卖给了一家私人企业作为养牛场。</p><p class="ql-block"> 树倒猢狲散,我们只得另谋出路,刚好延庆县城内一家个体家具作坊急需一、二名木匠做一批单位文件柜,正月初八单位上班要急用的,而我们的老乡木匠们,吸取了去年回家买不到火车座位票的教训,都执意要早点回家去了。</p><p class="ql-block"> 无奈,我只好带着妻儿、挑着補盖行李、工具家当去延庆县城了,当时心想,再挣点路费和买年货的钱回去也不迟。</p><p class="ql-block"> 家具小作坊在延庆县城西的一幢破旧泥坯墙四合院内,从大门一进去左边的朝北屋即木工场,我们一家三口吃、住、干活都在这里了。</p><p class="ql-block"> 老板姓王,六十多岁年纪,是一个从乡下进城的生意人,矮矮胖胖,肥头大耳,戴一顶脏兮兮的狗皮帽,常常一边往上翘,一边往下搭拉着,穿一身破旧的厚厚实实的棉衣棉裤和棉鞋,脸上常常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p><p class="ql-block"> 老王一个人住朝南的高出东、西、北三面的那几间屋。据他自己说,他花钱刚买下的这破旧四合院当家具作坊的,到外面找点业务,叫一二个木匠和油漆匠,就这么干着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老王对我说:“这二十个文件柜年前必须完工!每个文件柜木匠工资三十五元,干完给钱。”我一听,工价与公家木器厂差不多,只是公家有机器设备的,而老王他这里什么都没有,锯、刨、凿、开榫得全靠手工呢。我建议说:“王老板啊,您应该去买一台小型的木工多用机器来使用,只有这样,才能在年内按时完成生产任务。”</p><p class="ql-block"> 老王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转而讪笑着满口答应道:“好!好……我去买!我去买!”</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老王雇一辆三轮车从街里买来了一台沈阳产的木工多用机器,我赶紧帮着一起把机器抬进来,就忙着钉机器架子、磨铇、锉锯,然后调试。</p><p class="ql-block"> 其间,老王拿出发票对我说:“这是花了七百五十元买的机器哩。”我说:“值!如果没有这台木工机器,您这批文件柜的木匠工价不仅要加倍支付,而且年内还肯定完成不了呢。”“是吗?”老王半信半疑地走开了。</p><p class="ql-block"> 机器调试完毕,我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干开了。妻除带儿子和洗衣做饭外,也帮着我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干活到半夜,实在太累太困了,对帮我钉柜子后背板的妻子说:“我去躺一会,两个小时后叫醒我继续干活。”“好的,你去休息吧,我到时会叫醒你的。”妻一边干活,一边答应着。</p><p class="ql-block"> 可当我一觉醒来,一看表,发现多睡了一个多小时,非常恼火,嗔怪妻子没及时叫醒我?妻感到委屈,说:“我好几次到床前,发现你睡得太熟了,实在不忍心叫醒你啊?”我这才作罢,忙又开始干活了。</p><p class="ql-block"> 夫妻俩就这么每天只睡二、三个小时,夜以继日不停地抢活,终于赶在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把二十个文件柜圆满完工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收拾好工具,打扫干净车间,把二十个文件柜分两排整齐摆放,如仪仗队“严阵以待”,等待老王“检阅”验收。</p><p class="ql-block"> 老王来了,他也是一个半拉子的造屋粗木匠,尽管做不了家具,但对家具活干得好赖还是明白一些的。</p><p class="ql-block"> 他逐个打开柜门、拉开抽屉,东摸西摸的仔细检查,然后竖起大拇指说“不赖!不赖……”</p> <p class="ql-block"> “王老板,谢谢您的夸奖,把活干好是所有手艺工匠的份内事,是应该的。只是请您给我们早点结清工资,我们明天就回老家过年去,明年正月回来再给您来干。”我趁机忙着接上老王的话头。</p><p class="ql-block"> 老王一听我的话,瞬间拉下脸责问我道:“什么工资?我给你买了一台木工多用机器,花了七百五十元钱,而你给我做二十个文件柜,每个三十五元,合计才七百元,你还欠我五十元钱哩。”</p><p class="ql-block"> 一听老王如此狡辩耍赖,我也火了,据理力争道:“当时不是说好您买机器的吗?如果我出钱买机器的话,三十五元一只的文件柜木匠工价也不够啊?最少也得六十元一只呢。”</p><p class="ql-block"> 老王他不再说话,而是扭头就走。他让两个油漆工来抬走文件柜去东屋刷漆了。</p> <p class="ql-block"> 我与妻面面相觑,想自己以前在木材公司家具厂发的工资都寄回老家还债的还债、出借的出借,来延庆老王这里干活只留了五十多元钱,一个来月开销下来,仅剩下十多元钱了。这点钱,不仅远远不够回家的路费,连留下来过年的生活费用也不够哩。</p><p class="ql-block"> 我天天追着老王要工资,可他一直吞吞吐吐、含含糊糊敷衍我。到腊月二十九那天,他索性把北屋、东屋、西屋门一锁,回乡下老家过年去了。</p><p class="ql-block"> 无奈,我们只得留下来“过难年”了。</p><p class="ql-block"> 我拿着十元钱,去大街上路边摊贩那里买了二条冻得硬绑绑的带鱼、一梱大葱、几棵大白菜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在“老北京四合院”过的“年”,虽然清苦和辛酸,但我还是感觉享受到了“合家团圆,年年有余”的欢乐。一家三口一起过年,有带鱼,还有两块多钱的硬币多余。</p><p class="ql-block"> 我痛并快乐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