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两岁时,我家五口从沈阳举家迁移到黑龙江省的一座四周环山,一条大江穿街的小城。我爸所在的工厂远在城郊,除南面隔条公路与另一家厂遥望外,其余好像都是荒草野地。厂里组织有打狼队,据说战绩过百。我爸每天送我姐上学都是手握一根大棒,腰别铁路巡道用的上尖下圆的榔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狼终于被赶尽杀绝,彻底的销声匿迹了,渐渐的就成为了传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两岁,记忆等于零,只有些些微的秒计碎片。随着渐渐长大,就有了有头有尾完整的记忆。厂子远离城区,亦无四邻,自己就是个健全的小社会。有子弟小学,百货商店,粮站。医院,还有个集歌舞,戏剧十八般武艺于一身的文工队。周末,俱乐部里都会放电影间或也会有演出,从无空闲,也似乎从不缺我们一家的身影。懵懂的年龄,能看下去的只有电影和歌舞。爱看曼妙的荷花舞,奔放的水兵舞,不喜独唱。在记忆中,动画片《三头凶龙》、《美丽的华西丽莎》、《青蛙公主》好像是一个电影叫了三种不同的名字。虽不喜欢戏剧,如今却还记得“刘胡兰”高亢的唱着“数九那个寒天下大雪...”,还记得评剧“小女婿”中那个小孩儿扎煞着两手让他媳妇给穿衣,对咿咿呀呀唱个不休又听不懂的京剧文戏虽是厌恶,却也耐心的等待唱完。市里有座唯一的公园,婀娜的岸柳围拥一潭湖水,公园不大却也是我家百去不厌的地方,记忆中我爸荡着双桨,小船穿过罗锅桥的桥洞,从一片水域划向另一片水域。坐在船上的我将手伸出船外轻抚水面,享受着水从指缝间轻柔流过的舒适,此情此景长久的留在了记忆中。</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岁时有了妹妹。当晚饭毕,夜将临,我妈经常是坐在床边,不是补一家人的袜子就是纳鞋底,此时我爸则轻轻哼着曲儿哄妹妹睡觉。虽然会的歌儿十分有限,却不妨碍他把北洋军军歌“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唱成轻柔的催眠曲。妹妹一、两岁了,傍晚时分,瑰丽的火烧云下,背上是妹妹,身边跟着我,我爸口中念念的说着各种儿歌一起散步,待到成团的小蠓虫启动时就抄一条近路回家,那条两边长满野草窄窄的泥土小路很是神奇,软软的,踩在上面时上下微微颤动,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个小沼泽。开始学习写字后,我爸用一方象牙小料给我刻了一枚印章,因看不懂那上面的篆字,就不是很喜欢。</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七岁上学,有了大大的“朋友圈”,同学们各有各的精彩,比如说细眉凤眼的马玉琴,胖胖的脸上从不缺席的是鼻涕,永远不擤不擦,快过“河”了就滋溜一声吸进去。再比如说刘桂琴,从老师宣布她当班长的第二天起,书包里就多了个扫床用的扫帚疙瘩,谁不守纪律就拿出来比划。以及胖胖憨憨的高出我许多又有山东口音的关延墩,爱捉弄女生的魏成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工厂北是青山,东面是缓缓流淌的江,伙伴多了,时常呼朋唤友结伴上山,去采达子香,野百合和许多叫不上名的野花,去寻山丁子,酸浆,山滴流等好吃的野草野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到野草莓,欢快忘情的“满山遍野”跑。会去水泡子捞菱角,会去江边寻白莹莹的,里面透出一些些鲜红色好看的燧石,,不会水的几个人也曾斗胆包天的解开栓在江边的小船跳上去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踢羊毛毽(非鸡毛),抽冰嘎(冰上玩儿的陀螺,由螺母和玻璃球制作的),cua嘎拉哈,跳皮筋,看男孩弹玻璃蛋儿,扇piaji(拍洋画)。或是几人一起和泥做泥碗,趁湿高举猛摔,比谁的响声大。人多时就去操场,分成两队打跑球(似乎类似棒球),玩儿渴了就去手压井那压井水喝。也恶作剧,一次切了一小块儿肥皂包进糖纸作奶糖哄我爸吃,看他努力的嚼着,又极配合的做出困惑不解的夸张表情,我乐不可支。童年啊,那尽情撒欢的年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约十岁上,爱上画画儿和背唐诗,这都在父母的视线外,我爸偶然发现了我的“作品”,当时正是“大跃进”时期,有许多超现实的诗和画,比如“撕块云彩揩揩汗,凑上太阳吸袋烟”,模仿着而胡乱涂的鸦,我爸认为我有点天赋很是高兴,于是买来素描教材及其他,还有一本儿厚厚精装的,每页一幅画的“美术日记”,并且规定每两天必交一幅画儿,有了任务,热情顿减,不胜其烦的结果就是逆反,画画的热情就此夭折在了摇篮里。但也因此从我爸送我的书和画册中知道了画儿的类别有工笔,水粉等等,知道了黄胄的驴,徐悲鸿的马,知道了陈半丁,蒋兆和...,多年以后仍记得那副满树落满麻雀的画儿是徐悲鸿著名的“晨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爱美,我家院子里种了许多花,什么扁株莲、步步高、大丽花、扫帚梅(如今的名字较时尚,叫格桑花吧)。我更喜欢凤仙花,摘下几朵捣成泥敷在指甲上,用豆角叶包好,扎煞着两手等待着色,效果往往不太理想。我爸看在眼里,以他的审美买来一瓶指甲油,无色的,不喜欢。我爸把红铅笔芯刮出粉末兑在里面,居然好用,以后常把小拇指的指甲染红,心里美滋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喜欢看书。小时候我爸会买回各种低龄读物,记得一本儿不爱洗澡的小兔子画得像极了邻家小弟。家里订的刊物中除了《新观察》等大人看的外,也有我爱看的《小朋友》,常蹲地摊看两分钱几本的小人书。后来,是厂里办的少儿图书室常客,格林童话,民间故事如《长发妹》、《一副壮锦》等均爱不释手,记得看漫画书《父与子》时笑痛了肚子。待到十二、三岁开始看“大书”就很少出去玩儿了。开始时痴迷于“儒勒.凡尔纳”系列,后来不拘什么书都“来者不拒”,我家住房面积不大,但有一间屋子平时家人鲜少进去,那是我看书的乐土,屋内有书桌书架,单人床,还有一张长沙发,权且叫书房吧。至今引以为豪的是初一那年暑假,躺在那沙发上看了三十来本书,除中外小说世界名著外,欧美文学史,马卡连珂的教育学也看得津津有味,这个暑假每日都是一整天不间歇的躺着看闲书,开阔了视野,积淀了些许文化,也从“三言二拍”中得到了性启蒙,但也从此与近视相伴一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4岁那年初夏的一天,我爸破天荒的在工作时间回了家,原来他接到了来自北京的一纸调令,调去大连的一所高校任教。先行报到后,全家于十月中旬撤寨抜营。“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和木莲们”。Ade,那间让我废寝忘食的“书房”。</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月的黑龙江已是草木凋敝,而辽宁的最南端依然葱茏,难舍的钓游之地业已远去,童年亦渐行渐远。蓝天下,一座携着湿润海风,清新而神秘的城市正迎面走来,我将在这里开始全新的生活。再见,过去。你好,大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谨以此文怀念我的童年,怀念仙逝了三十八年的父亲,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昵称我“二瘦子”,容忍我在二十多岁时仍然撒娇,让他背着满地走的父亲。</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