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

风中云

　　“老七” 是爸爸的绰号，可这个绰号只有爸爸才能真正懂得其中之意。

22岁那年，爸爸就在生产队铡麦子时被铡刀将左手三个手指铡掉。迫于生活的压力，不得不求一个谋生的道儿。于是，爸爸妈妈一商量，便卖起菜来。爸爸妈妈工作有分工，爸爸负责去城里“进菜”，妈妈负责在“大集”上卖菜。于是，爸爸每天骑50多里崎岖山路去遵化燕山一集“进菜”，通常都是早上2、3点钟就起来，7、8点还得赶回家将“进”来的菜交给妈妈卖。当时我和哥哥还在上小学，爸爸早晨走的时候我们一般还在梦里，但朦朦胧胧地总听到邻家的狗汪汪地叫个不停……爸爸因为只剩七根手指，故被圈内人戏称为“老七”。“老七”厚道、有诚信，在圈内是个有名的实在人儿，但也因实在常常被那些“奸商”骗。于是常常听到爸爸被妈妈唠叨:“人家卖菜的价格比你进菜的价格还低，怎么卖？”、菜贩子又在里面“加馅”了，等等。弄得爸爸红着脸也不敢说话，吧嗒吧嗒抽着烟，心中总想着自己的哲理：“对别人好人家就会对你好”。于是，爸爸妈妈经常吵架。

　　可也奇怪，习惯吵架的爸爸妈妈不知道啥时候开始不吵了。不仅不吵，还能经常听到妈妈夸奖爸爸，“这次菜进得好，便宜，质量还好……”。于是，爸爸还是吧嗒吧嗒抽着烟，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原来，凭着爸爸的“实在”，在圈内出了名，只要爸爸去“进菜”，那些“菜贩”就会把质量最好的菜以批发价给爸爸，而爸爸不仅仅到城里“进菜”，有时候还把自己山里产的苹果啊，桃子啊，核桃等等干鲜果带给“菜贩”们吃。一来二去，凭着那份忠厚与实在劲儿，“老七”在燕山一集立了足。不管遇到啥困难，菜贩们都热情相帮，甚至菜贩们间有一个约定“不许挣老七的钱”，有人说“连老七这样老实的残疾人都骗，你还做什么买卖？！”于是，整个燕山一集被这个为人忠厚老实的“老七”打动了。大家都纷纷关心起这个“老七”，甚至谁欺负“老七”，有人就敢给他玩命……

卖菜人一茬茬换，可“老七”还在坚持，因为，大家的“约定”还在，大家对“老七”的那份感情还在，这份信任和“约定”一定便是30年……

　　30年后的一天，县里下了通知，说“燕山一集”要拆迁了，搬别处去了。听到这个消息，“老七”连夜骑着那辆“进菜”的破旧自行车赶到那儿。这次，目的不是来进菜，而是来看看即将离别的老朋友。“老七”在燕山一集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眼圈里擎着泪花，嘴中边走边嘟囔着“这么好的集市，怎么说搬就搬了呢？！”“老七”这儿转转、那瞅瞅，好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入脑海，记在心间。“老七”好想好想让时光停留下来。因为那里有“老七”的青春，“老七”的信念，“老七”的生活……

那夜，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老七”舍不得走，于是，披着军大衣蜷缩在燕山一集的菜摊上，整整坐了一宿……(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