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朝花夕拾

<p class="ql-block">  八岁前的那些岁月,我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外婆家在山脚下,这里总共只有两排低矮的瓦房,每排有五间,中间是公用通道用的,外婆住在后排的西边间。只有前后两扇门,墙是石头砌的,没有窗,屋顶的瓦缝里装了个玻璃用来采光。看起来密不透风的房子,可外面下大雨,里面会下小雨的,台风来了更可怕。</p><p class="ql-block"> 解放前,外公的家族在地方上是开药铺的,买了不少田地,解放后他们被定为地主成份,因为平时乐善好施,只是被拉去批斗,没有被枪毙。解放后没多久,外公就生脑瘤病死了,那时<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妈才七岁,阿姨才六岁,舅舅才三岁,外婆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span>外婆就成了戴着“地主婆”帽子的寡妇,带着这一家子在那个环境里是怎么生存下去的,我就不细说了。现在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已经知足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年纪太小,只记得一些片段。印象最深的是那年的清明节,我估计才六岁左右,外婆提着篮子,带我去后山上给外公上坟。山路径都被草淹没了,脚踩过去生怕踩到蛇,庆幸的是,那年代老百姓生活太困难,野生动物被捕捉得几乎绝种,连飞鸟都很少看到。路边偶尔看到的是破坟洞,那狰狞的骷髅骨吓得我直往外婆身后躲。</p><p class="ql-block"> 外公的坟可不是破坟洞,只是长满野草和青苔。坟背上树叶已经层层叠叠,树上的叶子还不断地在寒风的撕扯中飘落下来,如同新伤遮盖着旧伤。外婆让我坐在一棵树下,她在外公的坟前点上香烛,跪下,样子像绻缩的刺猬。一开始静得出奇,只见外婆花白的头发丝微微有些颤动,接着就是肩膀开始颤动,终于那压抑着的哭声像山洪一样爆发出来了……在周围寂静的环境中,这凄惨的哭喊令人毛骨悚然,我只觉得很怕很慌,却不知道哭。</p><p class="ql-block"> 长大以后才明白,外婆是在向外公哭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