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野趣（诗与词）

樵夫

七岁小孩七四翁，

新楼旧地景非同。

故园仅在童心里，

往迹消溶岁月中。

忠恕沱边帆影远，

任家坡上雁踪胧。

重回旧址引思绪，

少稚时光儿趣浓。



　　我童年时的家，在市郊一个工厂的家属区里。前面有池塘，附近有小山坡，有树木、野草、菜地，离嘉陵江也不远。家里养过鸡、鸭、鹅、鸽子、猫、狗、兔，邻居家也养过猪，这就给了我从小亲近大自然的优越条件。

　　父母每天要去工厂上班，自然没有许多时间来管束我们。那时（上世纪五十年代）小学生放学后的家庭作业也不多。再加上母亲一直认为男孩子不必在意衣着打扮，玩耍只要不出格，野一点无所谓。这就使得我童年时的玩耍几乎是无拘无束的：爬树、打鸟、捉昆虫、玩水、钓鱼、抓黄鳝、捞蝦捉蟹、削陀螺、做铁环、放风筝、追逐藏猫……经常是玩得一身臭汗，被太阳曝晒脱皮。也时有碰伤出血，甚至到皮开肉绽，伤口被缝十多针。那真正是野耍得到的代价。

但玩耍又给了童年中的我许多大自然的知识和乐趣，动手的能力也在玩耍中得到了锻炼。

　　以下诗词中讲述到的内容，全是我在小学甚至是小学前的事情。

《鹧鸪天-玩水》童年野趣之一



从小玩水不受罚，

常抛瓦片打漂花。

驾盆划水绕池转，

荷叶摘来盖脑瓜。

猫遮脸，狗刨沙，

趟溪捉蟹舀魚蝦。

搬沙堆砌“拦河坝”，

水冲“军舰”漫脚丫。

说明及补充：

1、童年时，家前面有一池塘，因有荷，故名荷花池。有时小孩们把家里洗衣淘菜用的木盆放池里当小船，坐在里面划水玩。

2、猫遮脸，打水仗时躲避的动作。打水仗的武器是，锯一竹筒，一端留节一端开口，留节处钻一小孔作为喷水口，再在一细棍或筷子上缠上布条作为活塞，抽水后喷射对方。

3、狗刨沙，当年小孩们在野泳嘻戏时最常用的一种游泳姿式。

4、因家旁边有几条流向嘉陵江的水沟，小伙伴们常在临近河滩的水沟边挖沙筑起一道堤坝拦水。再在水坝的下游，用沙土垒起一座船型的土堆。当上边的来水漫过堤坝冲下来时，大家站在船型土堆上，品味那种乘船破浪前进的感觉。但那沙砌的“船”往往没等流水消退下去时，早就被冲垮了。不过大家都是赤脚，被水淹脚也毫不在意。



《鹧鸪天-挖野菜》童年野趣之二



为挖野菜到处冲，

挑荠要选地边茏。

杨槐花簇竹杆绞，

侧耳根需田坎躬。

清明菜，野香葱，

马齿苋看嫩杆红。

无知猛采鱼鳅串，

母话扎心记脑中。

说明及补充：

1、荠，荠菜，我们一直叫它地地菜。菜地里或菜地旁的荠菜长势好些也嫩些，用小刀挑来洗净，作饺子馅很香。

2、春天上任家坡（现在的鸿恩寺公园最高处一带）摘清明菜、挖香葱的同时，又可在一大片胡豆丛中寻找像马耳朵的那种叶子玩，或摘胡豆叶吹泡泡，有时也少不了偷吃几个嫩胡豆。最后摘几个野麻豌做哨子，一路吹着高高兴兴的回家。

3、鱼鳅串，野菜的一种。记得是灾荒年刚开始不久的一天，母亲看到我采摘了一大兜鱼鳅串回来，没有赞扬，反而叹了口气说：本来饭都不够吃，还要去扯这个来吃，越吃它，人越饿哒嘛。此话我记了一辈子。后来才知道鱼鳅串是一种消食化积的中草药。

采野菜有野趣，也有苦涩。



《鹧鸪天-捉昆虫》童年野趣之三

晨捉螳螂暮戏蟾，

黄桷树液好粘蝉。

金龟天牛牵飞舞，

蚂蚱蜻蜓烧后餐。

野蜂蜜，引人馋，

被蜇妈笑几十年。

夜黑荧闪齐声唤，

按住蝙蝠强喂盐。

说明及补充：

1、夏日的清晨，螳螂喜欢在植物的嫩梢或叶子的上面，容易发现，好捉一些；蟾，即蟾蜍，我们称它癞格宝。它白天藏在阴湿处，傍晚才出来。由于长相丑陋，小孩们看见了都不敢去捉，就用木棍戳或用石块砸它。

2、黄桷树砍伤后会流出乳白色的液体，过几分钟后它就变黑变稠，这时极有粘性。把它抹在竹杆尖上即可去粘蜻蜓、蝉、天牛、金龟子甚至小鸟等等。

3、金龟子，我们称它金穆儿。捉住后用线拴住它的一只后脚，牵在手里飞着玩。天牛也是如此。

4、蜻蜓蚂蚱玩得最多，饥荒年中，也常捉来用火烧后撕肉吃。

5、有一种黑色的野蜂会把做篱笆的斑竹咬个洞，在竹管里酿蜜。六、七岁时的我经常去查看池塘竹篱笆,哪根竹子上有洞并有野蜂进出。找到后，把这根竹子从孔洞处折断，破开竹子，有时会有满满的一管蜜，那稍成粉状的野蜂蜜吃在嘴里香甜极了！由于听大一点的孩子说，蜂的肚子里都是蜜。一天，我捉住了一只野蜂，撕开它的肚子就伸舌头去舔，哪想到却被它报复蜇了我的舌头。这事被母亲拿我说笑了几十年。前些年我已退休了，还当着兄弟姊妹及小辈们的面笑我说：你小时候贪吃野蜂糖，结果被蜂子蜇了舌头，肿得一两天吃不成饭……。

6、夏夜有荧火虫，它一出现总有一群小孩追着唱：亮火虫羞羞，快点下来巴壁头……。

7、蝙蝠是捉不到的，就用竹杆打。在傍晚它们来回低飞觅食时，挥舞竹杆迎头快速打过去。由于大家都称它为盐腊鼠，以为它是吃盐的，打下它后，就舀一些盐来强行灌到它的嘴里。其实它是吃蚊子和昆虫的。





《行香子-挖土种菜》童年野趣之四

他用锄头，我握洋锹。

课余劳动在山包。

举锹闯祸，学友头遭。

吓脸煞白，身冒汗，手搓搔。

饥荒岁月，粮缺食少，

放学刨地把苗薅。

人勤地惠，瓜菜酬劳。

有糯包谷，牛皮菜，大红苕。

说明及补充：

1、大概是小学一、二年级时，班上同学劳动课在教室旁挖土种菜。我手举十字镐向后一扬，正准备向前挖，不料背后观看的一个同学由于离我太近，那十字镐的一端就磕到了他的头上，血都渗了出来，把大家都吓到了，急送校医室。幸好那时人小，气力不大，那伤口被校医清洗包扎后，血很快就止住，两三天后伤口就好了。事情发生后，班主任老师没责备我，同学的家长也没找学校讨说法。这事若放到现在，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2、饥荒年代，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能挖的地，都被挖来种菜。家里挖土种菜我是主力，种的菜长得好，邻居们都称赞，也被缺吃饿肚的人偷过。





《行香子-翻砂制小铝勺》童年野趣之五

先备红砂，又做模箱。

活页连接再开窗。

压型制样，砂紧灰搪。

看乌黑手，大花脸，汗衣裳。

生炉添炭，风吹火旺。

稳送熔流入模腔。

脱坯亮相，锉齿磨光。

是童工娃，小工厂，大学堂。

说明及补充：

1、小学五年级左右的事情。翻砂的模箱用小木板钉成两个长方体，再用合页连接便于开与合。模箱竖立起来的顶端有熔液倒入的开口。

2、搪，均匀涂抹 。把极细的木炭粉均匀地涂抹在模子的浇铸面上，以增加熔液的流动性，也使铸件表面光滑些。没有坩埚就用长把的铁勺代替（铝的熔点远低于铁）。

3、由于自制的勺子毕竟太粗糙，在后来陆续有了机制铝勺、不锈钢勺子后，家里那几把自制的小勺就逐渐淘汰了。谁成想大约是2000年左右的某一天，在父亲家里，他指着一把小勺子说，“这是你那时（指他被打成右派关押的年代）做了寄给我的”。没想到他竟然使用了近四十年！





七律 忆童年野趣有感

青梅刺泡惹人馋，

竹马木枪打斗欢。

爬树寻杈满坡跑，

钓鱼游泳奔河滩。

铁环陀螺手中产，

锯子风筝出指尖。

拍纸藏猫消半日，

童年野趣逝还缠。

说明及补充：

1、刺泡儿，一种野果，又称复盆子。当年任家坡上多的是。

2、杈，指适合用来做弹弓的树杈。

3、那时我玩的铁环，都是自己用铁条捶弯做的。铁环钩则用稍细点的铁丝弯成，再套上一段竹筒做手柄；陀螺则用一段树桩先削出锥形，再在锥尖钉入一颗铁钉即成。或者到猫儿石的铸管厂外，寻找熔渣里边的小铁珠来镶嵌在陀螺尖上。

4、小学四年级时，学校开展小工厂活动，许多班级为修理损坏的桌凳而搞了木工修理厂，我们班的男同学却独辟蹊径，搞了个生产锯条的小工厂。我与几个同学从工厂大营门外的废铁堆里捡来铁皮条，用锉刀在上面锉出一排齿来即成了锯条，再配上把子、樑、拉绳等，一把有模有样的木工锯就做成了，连高年级的班级也来要求供货。



　　一个孩子的童年里，如果只有学习，没有玩耍，没有运动，没有野趣，那还算是快乐的童年吗？

在玩耍中，通过自己动脑、动手解决遇到的问题，这难道又不是一种学习吗？





几句可能是多余的话：

现在的少儿读物及玩具，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自然课”相比，已有天壤之别。当年的儿童们，现在都已经当上了“研究孙”。但有一点是正在攻读“研究孙”的人们必须要注意的，那就是”教材”的选择，一定不要忽略动手能力的培养和保持对大自然的兴趣这两个要点。绝不要让孙子的童年成为课本的复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