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旧录之父亲篇（4）父亲和一座城市

吴海

在我的家乡科尔沁大草原深处，有一座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城市——霍林郭勒市。这是一座随着我国第一个现代化大型露天煤矿的开发建设，因煤而建，缘煤而兴的新兴工业城市。今天，这座城市已被国家确定为成长型资源型城市、新型工业化产业示范基地、首批循环经济示范市，她就像镶嵌在草原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父亲做为城市的第一代创业者，亲历了这座城市的筹建和成长过程。1975年6月10日，病榻上的周恩来总理看到了新华社《国内动态清样》上的一篇题为《吉林省和内蒙古交界处发现大煤田》的消息后，立即作出了重要批示：“先念同志，此事如确，单靠吉林省动手太慢，规模太小，速度太缓，请查明，交计委议。周恩来，1975年6月10日。”随后时任副总理的李先念，国家计委副主任的林乎加等领导同志先后作了批示。“清样”中提到发现的大型煤田，就在我的故乡科尔沁大草原的腹地，距边防线约120公里。探明的煤田面积540平方千米，蕴藏有133亿吨优质褐煤且覆盖层浅，地形构造简单，易于露天开采。

　　1976年初开始，勘探、设计、工程技术人员和解放军指战员陆续挺进大草原，正式拉开了霍林河煤田勘探和建设的序幕。1977年霍林河煤田列为国家重点建设建设项目，同年开始修建公路和铁路，并组建了由国家煤炭部副部长贾慧生为第一指挥的霍林河煤矿建设总指挥部。解放军基建工程兵、外国专家和各地的工程技术人员组成的建设大军陆续汇集到这片土地。从此，沉寂多年的草原迎来了她全新的时期。到1980年底，装机容量6000千瓦霍林河矿区发电厂第一台3000千瓦机组投入运行，随后露天矿300万吨工程正式开工。

　　随着煤田建设的飞速发展，矿区人口骤增。从生产、生活、社会管理等多方面考虑，亟需筹建一座依煤而建的城市。组织委派父亲任办事处党组书记兼主任，牵头筹建新城市的工作 。

1982年元旦刚过，父亲和他的同事们就驱车奔向煤田。那里的冬天异常寒冷，年平均气温0度左右，最低气温接近零下40度。10月上旬至翌年7月上旬为结冻期，约280天，10月至翌年4月为雪季。

那时的霍林河，除了正在初建中的煤田就是荒原，人们居住和办公主要是在半地下的地窨子中。到了大雪纷飞的时候，地窨子常常被积雪掩埋起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最后只好挖出一条地道进进出出。有时进山的唯一通道被大雪封堵，虽然贮存的粮食可以吃上一段时间，可是送水车却进不来，大家自己动手化雪取水，做饭、洗脸、刷牙、洗衣服全靠雪水解决。在这种极度严寒的情况下，不时会有人被冻伤。

　　恶劣的环境和艰苦的生活，对父亲这位老军人来讲算不上大问题。但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荒原建设一座城市，需要解决的问题和困难太多太多了。建市的各项审批、城市的规划建设、机构的组织框架、干部的配备调动、人口的迁移安置、供给体系的建立和运行、社会治安的稳定以及与相关部门、煤矿、当地牧民的协调等等，工作千头万绪。那段时间，父亲吃住在现场很少回家。做为军属和曾经的军人，母亲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父亲在开会

父亲的办公室

当年父亲的座骑

　　父亲和他的同事们夜以继日，科学计划，高效推进工作，仅用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完成了各委（办）局等主要机构人员的配备，各部门按职能开始工作。

1982年8月20日，时任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用两天时间视察霍林河矿区和城市建设工作，对建市工作了四条指示：

1、霍林河建市是因煤而建，要努力为煤矿和周围牧民服务。

2、建市首要的是搞好城市规划，要参考赤峰市、唐山市的城市建设经验。

3、霍林河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为吸引人才，城市居民住宅可适当大一些。

4、关于煤矿职工家属及子女落城镇户口问题，请有关部门协商，尽快解决。

随后一年多的时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鹏、国家计委主任宋平、煤炭部部长、副部长等国家部委主要领导先后到霍视察指导工作。

有中央的关怀，各级各部门的支持和团队同志们的努力，筹建工作进展很快。几个月的时间城市建设初见规模，各项工作稳步推进且成效显著。

前排右一是父亲

　　1982年秋，我利用休探亲假的机会，搭车去看望父亲。走进霍林河就看到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煤田的装载和运输车辆都是超大号的 ，一个车轮就有一人多高。到处都是各种机械设备和基建工地。父亲的办公室还在简陋的地窨子中，桌子上是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和半杯酽茶。父亲见到我，当他兴致勃勃地问感觉怎么样时，看着他那又黑又瘦的样子，不知怎么心中竟有一丝酸楚。

霍林郭勒这片大草原虽然草肥水美，但却很少有树木。当年的农林局长曾和父亲开玩笑地说，他这个局长有名无实，没有树那里来的林呢。若在草原上找到一棵大树，大家都会兴奋不已，驱车前往。

　　如今的霍林郭勒已经成为绿树成荫，景色宜人的“中国优秀旅游城市

　　1983年底父亲离休，1985年11月国务院正式批复成立霍林郭勒市。离休后的父亲，仍然十分关心建设发展中霍林郭勒，来天津时，让我一定带他看看滨海新区是如何规划建设的，也好为家乡的建设出谋划策。

1997年3月3日父亲去世，按照父亲的意愿，将他安葬在霍林郭勒市北部的半山坡上，面向南面蜿蜒的霍林河和欣欣向荣的城市。

在此，摘录报告文学《霍林河往事》中的一段话当做结尾： “如果说草原可以作证，那么霍林河正像是一座耸立在草原上的创业丰碑！从第一顶帐篷开始，从第一锹泥土开始，从第一栋地窨子开始，从第一铲土方剥离开始……这些看似简单的第一，却是草原上划时代的第一，更是为一座丰碑的崛起创造的第一。如今，在这片土地上，镌刻在城市灵魂里的创业精神时时刻刻影响和感染着一代又一代人，激励和鼓舞着一代又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