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写意（散文诗🌷七律一首）

陈梦庆

2024年小满修改。 文字：陈梦庆（晨梦）拍摄：陈梦庆、张倩茹朗读：陈梦庆 笔者小满时节于河北平山。 笔者和老伴小满时节于河北平山。 “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欧阳修这首五言诗令人对小满心生憧憬。揽夏小满临风，踏歌诗里意境，钩沉儿时记忆，找寻远去岁月。小满时节我和老伴儿又去了乡下。山路蜿蜒，穿行画中。梯田层层，叠翡垒翠。果树满坡，青山幽深。粉墙黛瓦，康泰人家。村铭牌坊，石榴山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现在的乡下是越来越美。雪白花墙，粉墙黛瓦，朱门阔庭，绿篱花径，小桥流水。还有石榴花争芳宅前宅后，斗妍花径流水，掩映云外农舍。那村景正是“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莺啼婉转。 夜莺绿柳。 皓月长空。 垄头麦壮。 山野村景。 榴花满沟。 榴花影额。 千娇百媚。 黛墙探妆。 俊美身姿。 夏繁如荼的石榴花寓意多福多寿，日子红火，富足吉祥。“金房玉隔，万子同苞”的石榴象征多子多孙，人丁兴旺，家道和美。因此，冀中平原太行山麓的老百姓对石榴树钟爱有加。家家儿都爱在庭院里和房前屋后种上几棵。在榴花渐开的时节往沟里一转，就进了石榴沟。往乡下一走就到了石榴庄。对石榴为什么叫“钟石榴”有所不解。我查了一些石榴雅称，别名的资料也没有结果。那就细细品鉴吧。你看，石榴花的花萼多像庙的“钟”呀。这是不是“钟石榴”一名的来历呢?唐代文人万楚有一首写西施、碧玉与石榴花“斗丽华”的诗，“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古诗里的石榴花、西施、碧玉都有倾国倾城之美。“石榴裙裾蛱蝶飞，见人不语颦蛾眉”（唐，常建）。稠稠绿叶里，榴花橘红发亮的钟形花萼包裹着如娟似绉，薄如红绡的层层花瓣，或含苞待放，或殷红似火，或飒如裙裾，或羞若殊丽。盛开的石榴花一朵朵，一枝枝，一树树，一片片，如火焰般的燃烧。令众卉黯然失色的榴花，用自己卓尔不群的姿色把黛墙农舍装点，把沟沟壑壑映红，把小满的花信儿捎来。 花萼如钟。 含苞待放。 如娟似绉。 薄如红绡。 飒如裙裾。 羞若殊丽。 卓尔不群。 红火雅致。 榴花出墙。 别有诗意。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是苏轼写小满的名句。小满前后也是枣花儿开落和春蚕断茧缫丝的时节。嚐过金丝小枣的细甜，咬过冬枣的嘣脆。说实话以前只知道“一天三个枣，一辈子不显老”。只知其枣不知其花儿。我从来就没有把枣花儿当花来欣赏。或许是因为枣花儿的花朵太细碎，细碎的叫人视而不见。颜色太素淡，素淡的像天上一片淡淡的云。像貌太普通，普通的像河边洗衣，灶上备炊，田里劳作的女人吧。朴实的庄户人家给女孩儿起名字时叫枣花儿的不少。枣花一定知道，自己没有梨花的清姿，桃花的妖冶，海棠的高贵和玉兰的气质。所以它不想与那些春天的花花草草“百般红紫斗芳菲”（唐，韩愈）。 枣园景色。 只知其枣。 不知其花。 枣花细碎。 不争红紫。 春天姹紫嫣红，十里飘香，风光无限的这花那花大多在谷雨前就香消玉陨化作泥土了。而低调的枣花到立夏后才姗姗来迟。枣花不语也知时，它明白自己该在何时，悄然无声地在荒山野岭，沟沟坡坡，农家小院，房前屋后开放。以至于当人们闻到枣花的幽幽暗香时，才想起已经到了枣树开花的小满节气。枣花虽其貌不扬，但并不缺少胸有成竹的自信。古诗云“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宋，王溥）。虽然“人言百果中,唯枣凡且鄙。皮皴似龟手,叶小如鼠耳”（唐，白居易）。但枣花仍心无旁骛，自信地等待满树玛瑙坠枝头的中秋。循着枣花的幽香到了枣花沟。沟沿儿上，斜坡儿上，梯田里都是枣树林子。林下有一排排赶花人的蜂箱，他们是来枣花沟赶枣花期采枣花蜜的。枣花在自己卑微短暂生命里还不忘給人们留下甜蜜！风吹过，小小的不起眼的淡黄色五瓣形枣花便会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打着璇儿离开枝头，轻轻飘落，在坡上树下撒下一层碎黄……。 花绽无声。 幽幽暗香。 逐花而栖。 采撷甜蜜。 枣花至小。 恋恋枝头。 风吹枣花。 满地碎黄。 农历三四月，桑树的叶子嫩绿嫩绿，鲜凌厚实。头茬桑是春蚕最好的食粮。出于好奇，小时候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我和几个嘎小子都一块养蚕玩。刚出籽的小蚕就是一个个蛊融蛊融的小黑点，几条蚕也没有半个黑芝麻粒大。它们吃饱了桑叶长的可快啦。春蚕从出籽到吐丝，它的生命只有二十七八天。在它短暂的生命里还要经历四次脱皮的淬炼，脱一次皮就是一岁。脱完最后一次皮就是“五龄蚕”了。五岁是春蚕生命的最后一岁。到了小满时节，春蚕也许知道自己将要去了，“五龄蚕”们会演绎出最悲壮的“春蚕到死丝方尽”（唐，李商隐）。义无反顾地作茧自缚化生命为玉帛。眼看着自己一天天养大的白白嫩嫩的春蚕，用最后一息力气吐尽最后那尺银缕。而后无声无息地把自己渐渐隐缚在一个个白生生黄灿灿的茧子里，心里还真有一丝不舍……。“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我在高小时就能熟诵这首无名氏写的北朝民歌——《木兰诗》。《清嘉录》中也记载着：“小满乍来，蚕妇煮茧，治车缫丝，昼夜操作”。小满过后，养蚕人开始收茧，蚕妇忙着煮茧。缫丝女忙着缫丝。“缫作缫车急急作，东家煮茧玉满镬”（宋，邵定）。这时村里机杼声声，那是缫车和织机的声音。女人缫得银丝，织的锦缎，缝得罗衫。桑树献碧叶，春蚕吐银丝，女人付勤慧。春茧满箩时，女人忙乐季。 头茬桑肥。 桑嫩蚕白。 作茧自缚。 银丝缕缕。 茧玉满镬。 机杼声声。 泱泱诸华从北到南迢迢万里。南北的物候景象大不一样。北方的小满是“小满，小满，籽粒渐满”。麦子的籽粒才刚开始灌浆。江南则是“小满，小满，江河渐满”的季节。进入“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雨季。雨连阴，阴连雨，小河满，大河溢，又到了五月单五端午节。民间会在水里狂欢，抢鸭子，赛龙舟，闹闹小满和端午，图个热闹和吉利。“小满天逐热，温风沐麦圆”也是欧阳修写小满的诗句。小满时节冀中平原正是高温初显，风热寡雨，麦穗灌浆，青杏压枝。山坡上是片片杏树林，钻进林子里往树枝上一看，杏子长的挺稠，挨挨挤挤，青青愣愣，圆圆溜溜，把树枝儿都給压弯了。 烟雨江南。 端午水乡。 龙舟竞渡。 争先恐后。 杏林景色。 青青楞楞。 老啦，添了个“毛病”，净爱想过去的事儿。上初小时我不是个“省油的灯”。是个娘贯，爹严，哥姐烦，老师叫罚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老剩子”（家里排行最小的儿子）。那些上树挠墙，掏鸟蛋，捅蜂窝，偷瓜摸枣的事没少干。出去耍，断不了捋东家一兜枣，摸西家几个瓜，顺树上几个果儿。也不洗，用手搓把搓把，拧把拧把就啃起来。那年十一岁也是这个季节。几个同学结伴去获（本地人念huai）鹿县城北一个部队大院看生病的老师。走到横山时又渴又饿。见几棵杏树上结着的青杏个儿挺大摘了几个。“嘎嘣”就下了嘴，好家伙！酸的我们直流口水，差点酸倒牙。正折腾着还叫老乡給逮住啦，好说歹说才放了我们。打那儿以后再也不想去偷青杏啦。这杏叫“麦芒杏”。到芒种和麦子熟时才会发黄发白熟透变甜。成语“望梅止渴”里的“梅”也许就是小满时酸溜溜的青杏吧。 小满杏青。 酸涩倒牙。 望梅止渴。 小满到芒种爱刮风。那风刮的又干又热。娘按着搓板洗了一绳衣裳。别看水湿，只要往绳上一搭说话就叫热风給吹干啦。娘说:这风好，风麦，风麦，麦子杨花，快熟时就怕连阴雨，刮几场风，再晒个十天半月，麦子就熟好啦。和小伙伴们到村外蹚麦地找野生的“姑妮儿瓜”和“芍果儿”吃。（麦地里野生的瓜，好吃。）。饿了，薅一把麦穗搓麦仁吃。籽还扁着哩，放到嘴里一咬还是一股水儿。小满小满，籽粒初满。不到芒种，麦仁还搓不得。 熏风麦浪。 麦子杨花。 籽粒初满。 复垄连天。 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苦菜是中国人最早食用的野菜之一。唐人刘长卿在《小满》里就写道：“昨夜玉盘沉大江，夜来忽梦荠麦香。时人但只餐中饱，莫忘旧时苦菜黄”。嚐着苦苣菜，我想起三年困难时期的事儿。那时才十三四岁，“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是吃起饭来不知道什么是饱的年龄。家里的粮食只能吃个半饱，饿的身上光显骨头不显肉，浑身没劲儿眼发黑。放了学和伙伴们到塔塚、孙村、东三教、塔谈等几个村挖野菜。梨花开时的荠菜长到小满就柴根的不能吃了。到小满苦苣菜长的又嫩又绿。苦苣菜也叫苦苦菜，挖回来回到家，娘用开水一焯，放点盐一拌，苦涩苦涩的。再加点辣子拨拨苦味。几个孩子就着棒子面饼子狼吞虎咽起来。要说好吃那是假的，抻着脖子楞往下咽吧，为得是填饱肚子！现在可能是净吃好的烧的慌。老伴说，一到做饭就发愁，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断不了张罗着去乡下吃农家乐。贴饼子，大锅菜，土鸡蛋，拌野菜，荠菜饺子，笨猪肉。只要一挂野字，一说土菜就想嚐嚐。你说怪不怪，白面馍馍五毛一个，棒子面饼子一块钱💰。粗粮更比细粮贵……。前几天去冶河边上的豌豆庄吃了一次大锅菜贴饼子，拌了一盘苦苣菜。夹了一筷子苦苣放到嘴里，苦涩里回口还有点甜，这苦苣菜怎么和小时候苦苣那种苦涩苦涩的感觉不一样啦……。噢，明白了，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索然无味，不怎么好吃的东西吃不上，如果偶尔吃一次那叫新鲜。老伴边吃边说“好吃！好吃！”。我对她说“好吃，再让你接着吃两天这苦苦菜试试” 锅菜贴饼。 卤笨猪肉。 野菜拼盘。 苦苣菜嫩。 苦菜花白。 儿时记忆，野菜正嫩。 当年的苦苦菜，现在的美味菜。 当年的粗茶淡饭，现在的美味珍馐。 溪水淙淙。 浣纱村妇。 卵石清流。 河水问梦。 清清的冶河水在鹅卵石上淙淙奔流。河边儿上几个村妇在洗衣服。两岸枣花淡黄，榴花似火，青杏满枝，鱼塘片片，麦子杨花，青山迤逦。好一幅田园山水浣女图……。我陶醉于“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近却山行”（宋，曾几）的景色。“哗啦啦”流淌的河水好像在问河边浣纱的村妇：辛辛苦苦为了什么，现在最盼什么？哦，过了小满就是芒种啦。“芒种见麦茬，前晌儿不拔后晌儿拔”。也许浣纱女有很多美好的梦，但眼前最盼望的就是小满节气风调雨顺，麦子好好灌浆好好熟。芒种时打的麦子小囤满，大囤流……。乡下归来，写了写小满时节的散淡意境，写了写依稀的岁月钩沉……。 小满——写意，拾忆（七律）🍀🍀🍀🍀🍀🍀🍀🍀榴红裙裾燃黛墙，枣花碎黄撒坡岗。春蚕五龄缚银茧，缫车机杼织女忙。 岭南河满斗龙船，江北风薰青杏酸。麦花复垄籽未盈，穗语夜话粒初满。 清姿谢枝荠菜老，小满苦苣味正甘，溪话浣纱姣娥梦，望眼麦秋仓囷满。 散淡意境，岁月钩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