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散文:杏子黄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顾从林 江苏响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杏子黄时,梅子熟了,梅雨季节也到了。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就像这金黄的杏子,总感觉酸酸的,又好像是甜甜的。可能是成天阴雨的缘故,内心总摆脱不了因思念而产生的忧伤。只要想起她,那窗外的小雨就像在吟咏宋朝词人周邦彦的《诉衷情·出林杏子落金盘》:“出林杏子落金盘。齿软怕尝酸。可惜半残青紫,犹有小唇丹。南陌上,落花闲,雨斑斑。不言不语,一段伤春,都在眉间”。</p> <p class="ql-block"> 那年,也是这个时候,杏子慢慢地成熟,有的绿里发青,有的青里带白,有的白里泛黄,有的黄里渗红,也有的一半黄一半红,真是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那时,她就像这青涩的没有成熟的杏子,那么单纯,那么天真,那么热情。而我,就像这半黄半红的杏子,一股恋的欲望、爱的冲动,让我这个半生半熟的杏子压耐不住内心的情感。在这细雨绵绵的小巷,我把与她第一次偶遇时写给她的诗朗诵给她听:“五月的雨巷,一阵轻风,把雨丝飘了起来。我撑着一把淡淡的杏黄色的油脂伞,在朦胧的雨巷中匆匆地走着。忽然间,一种颜色,一种不同于朦胧的雨的颜色,从我的眼前飘过,我的心不知不觉地跟随这颜色飘去。</p> <p class="ql-block"> 眼前一个蜻蜓一样的青杏色的倩影,在朦胧的细雨中飘着。一头湿润的披发,在雨中仿佛向我招手,又仿佛向我诉说。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头发湿润了。那淡淡的杏黄色的油脂伞,被远远地举向青杏色飘去的方向!” 滴滴答答的小雨像琵琶女那纤细的手指在弹拨,微微的风儿像韩湘子的箫声吹过,琵琶声、箫声、雨声、风声和我的朗诵声交织在一起,多像配了声音的油画。从那以后,我们经常相约来到杏林,五月份,杏子还是小小的、青青的,她会摘一个青青的杏儿,轻轻地咬一下,会酸得她直流口水。六月份梅雨季节到了,饱含汁水的杏儿,泛着金黄色的光,非常惹人喜爱,摸在手上软软的,尝一口香香的、甜甜的,略带酸酸的,直到沁人五脏六腑,使人陶醉。</p> <p class="ql-block"> 还是在那杏子黄时,她走了,她考上了国外研究生。到了国外,她给我的第一封信就引用金庸的《苏幕遮·本意》:“向来痴,从此醉,水榭听香,指点群豪戏。剧饮千杯男儿事,杏子林中,商略平生义。昔时因,今日意,胡汉恩仇,须倾英雄泪。虽万千人吾往矣,悄立雁门,绝壁无余字。”看着她的信,我跑回了杏林,呆呆地望着黄橙橙的杏儿。就这样,每年杏子黄时,我都要到杏林里,看着一行行、一列列杏树,枝繁叶茂,青涩的杏儿把树枝压得低低垂垂,就像一顶绿色的大伞,树下长满茂密地茸茸地小草,坐在小草上享受从杏树叶子间筛下的阳光,回想与她在一起共同度过的岁月,美美的,甜甜的。当杏子熟透了,那些挂在树上的单个杏儿就像小灯笼,那些一簇簇一串串的小灯笼,有金黄的、有深绿的、有橙红的,交相辉映。我把宋朝诗人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寄给她,她高兴极了,真想立即飞回我的身边,跟我一起赏杏林、尝杏儿。</p> <p class="ql-block"> 连续三个杏子黄时都没收到她的来信,我拼命地给她写信,最多时每周都给她写一封,可是,杏儿黄了又青,青了又黄,总是没有她的音讯。记得很清楚,我最后一次给她写信时,把纳兰容若的《纳兰词》:“澹花瘦玉轻妆束,粉融轻汗红绵扑。妆罢只水眠,江南四月天。绿阴帘半揭,此景清幽绝。行度竹林风,单衫杏子红。”寄给了她,记得当时是坐在杏林里,一边看着金黄色的杏儿一边写的,因为,我知道她最喜欢纳兰容若的词,也最喜欢欣赏杏子黄时。直到有一天,一位从国外回来的同学告诉我,她已经结婚了,她爸爸妈妈坚决不同意她回国。我听了,瘫坐在杏林里,望着青涩涩的杏儿,自言自语道:“杏儿啊,你可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比你还要酸”。就这样,每年杏子黄时,我都要来到杏林里,从未间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