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像梅里之日照金山

火锅

　　 雪山，不知道是多少人心中向往的圣地。那高耸云端的身躯与纯洁无瑕是无数人寄托信仰，寻找心灵归处的所在，治愈污浊的向往。

卡瓦格博，横断山脉怒山山脉中北段的太子雪山群主峰，海拔6740千米，云南省第一高峰。这是一座宗教色彩至浓的圣山，藏语中称为“绒赞卡瓦格博”，它和西藏的冈仁波齐、青海的阿尼玛卿、尕朵觉沃并列为藏传佛教四大神山。他有另一个认知度更为广泛的名字——梅里雪山，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在对当地的勘探中将卡瓦格博峰北部的梅里雪山误标成为这一带山系的统称，以讹传讹至今。实际上整个怒山山脉分为三段：北段的梅里雪山（主峰拉赞归面布峰，海拔5229米），中段的太子雪山（主峰就是本篇的主角卡瓦格博峰），南段碧罗雪山（主峰海拔4379米）。在卡瓦格博峰的周围矗立着20余座6000米级的山峰，当地藏民认为它们都是修行在太子宫殿的神仙，因为“十三”在藏语中是个吉祥的数字，这一雪山群被尊称为太子十三峰。与中原文化认为的神仙住在山中不同，在藏区人们认为山峰本尊就是神仙。传说中的卡瓦格博峰是九头十八臂的凶神恶煞，后被教化，统领边地，福荫雪域，身骑白马，手持长剑，威风凛凛。当地藏民亲切地称呼他为“阿尼卡瓦格博”，他与围绕在身边的太子十三峰的传奇故事与传说在整个藏区广为流传，充满着神奇与神秘。

而人们对梅里雪山的神往和崇敬，还在于卡瓦格博峰从未向人类臣服。神山威严，从1902年至今近120年来所有有记录的14次以登顶卡瓦格博峰为目的的专业登山活动无一成功，伴随的却是可怕而神秘的山难。1996后梅里雪山成为了中国第一座因宗教信仰而被立法禁止开展登山活动的雪山。

　　在云南与西藏交界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平行并流，纵贯南北深切入高原山地，形成三江夹两山的褶皱状地形地貌，这里河谷深不见底，山峰高耸险峻，地势起伏剧烈而严紧，最窄处怒江与澜沧江仅距69公里，是青藏高原东南缘横断山脉“横断”最典型的地段。

梅里雪山群就深藏在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饮县和西藏的察隅县交界之处，横亘在金沙江与澜沧江间，临江而立，自青藏高原逶迤南去，连绵三十公里。这里的雪山座座晶莹剔透，峰峰壮丽磅礴。这里的山峦紧临河流切割成的深谷，山地断裂活动强烈，地势险要，山峰自深谷中直入云端，垂直特征明显，再加上冰川流动性强，山峰格外尖耸挺拔，在终年冰雪的覆盖之下特别秀美。

上个世纪30年代，探险家、纳西学著名学者约瑟夫·洛克博士曾在这里陶醉不能自拔，将卡瓦格博称为“世界上最美之山”，他曾在1922年至1935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发表了十篇游历中国西部的文章，其中一篇就是写梅里雪山的，文中写道：“那是我亲眼所见过的最为壮美的山峰。难怪藏族人如此敬畏它，并视为神圣。它就像一座梦中的城堡，童话中的冰雪宫殿。”在近年来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组织的各类“最美山峰”、“最美雪山”评选中梅里雪山妥妥地位列前五。卡瓦格博那高耸挺拔之美以及在宗教中崇高而神圣的地位，令人无限神往。

　　下图横屏观看。太子十三峰，雾浓顶视角。

　　太子雪山的地势北高南低，河谷南向敞开，使得这一带的气候受季风影响大，纬度又相对较低，河谷密布，山体高峻，雪峰峭拔，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这里都是云蒸雾绕，卡瓦格博峰的真容就更难目睹了。问过当地村民，全年能完整目睹卡瓦格博的日子不会超过一百天，而能看到日照金山也就三十多天的样子。所以，能看见卡瓦格博峰还是需要很好的运气才行，至于日照金山那就得有爆棚的运气和入髓的虔诚。

梅里雪山的最佳观赏季是在秋冬季节，最佳观赏平台集中在东侧，日照金山出现在清晨。所以选择十月下旬千里迢迢来到云贵高原只为亲眼目睹传说中的梅里日照金山。然而，2021年10月的云贵高原天气真的很反常，每年九月底就应该结束的雨季一直持续到了十月。从丽江到德钦，这一路的天气真心不好，几乎一直下着雨，翻越白马雪山的山路上更是大雾弥漫，到飞来寺足足晚了一个多小时。问客栈老板第二天早上有木有戏，老板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直摇头。

没想到呀，万万没想到，在飞来寺的第一个清晨估计承包了我不知多少年的运气。日出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对面的群山依然云遮雾罩。刹那，笼罩卡瓦格博的云雾徐徐散开，巨大的雪山开颜露出峰顶，那披着金光高大巍峨的卡瓦格博峰在云天里庄严静穆，所有人都被那一刹那激活了。感谢上苍，感谢神山！

　　绵绵秋雨后的晨曦中，卡瓦格博难得地露出尊容。仿佛在天上，他拨开云雾，俯瞰大地，守护着藏地的安定、吉祥。

　　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连绵的秋雨终于结束了。卡瓦格博在云端若隐若现，飞来寺上空出现一轮，仔细看应该是两轮彩虹，宛如佛光普照。此景只应天上有。

　　在飞来寺的第二个清晨。日出前云开雾散，晨光熹微，对面的太子诸峰巍然矗立，一轮圆月高挂于天际，天空中呈现出橘红的柔光和静谧的蓝调，纯洁的雪山与墨色的山峦交相辉映，幽青色的冰川在冷蓝色的云雾间若隐若现，卡瓦格博君临天下般的就耸立在我的面前，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日照金山的壮观，逼疯了无数的雪山守望者。在静静的等待中，刹那间绯色点亮了主峰，然后逐层向下晕染，颜色也由淡绛变成红色，最后是强烈的金黄，等你还沉浸在金色的光芒中时，山峰已经逐渐明亮变回了圣洁的白色。真正看过的人才能体会到，日照金山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动词，这个过程的每一帧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以下一组照片是在飞来寺观景平台连续拍摄的卡瓦博峰日照金山完整过程，大概从早七点二十分左右持续约一刻钟。

　　飞来寺是214国道上进入太子雪山区域的重要枢纽，其观景平台正对卡瓦格博，是人们朝觐太子十三峰烧香祈福的地方。

从雪山这一侧的山林中遥望飞来寺观景平台（下图）。透过树梢远方垭口的建筑群就是扎堆儿的观景酒店和客栈，它们正对雪山，远处背景是白马雪山。

　　以下两图，飞来寺视角的太子十三峰日照金山，以及日出后褪去金色光芒的太子十三峰。横屏观看。

　　在低峰近岭黝黑起伏的衬托下，巨大的雪山突兀而出，太子十三峰呈露无遗，连绵天际，或金光闪耀，或冷峻秀美。在中国应该是没有几个雪山景观能媲美在飞来寺正观梅里雪山群的震撼。当然，如果你足够幸运。

　　 在德钦的每个清晨我都会早早起来守望着雪山。也许神山真的感受到了我的敬仰与虔诚，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早晨在另一个观景平台——雾浓顶迎宾台，我仍然能够幸运地仰望着沉睡中的卡瓦格博被朝阳唤醒。虽然这些年来看了许多次日照金山，但每一次相逢，依然毫无抵抗力。这一抹亮丽的金色，世间最美，让我沉醉，让我义无反顾地多次朝觐，流连驻足，欲罢不能。

　　以下一组照片为雾浓顶视角被朝阳逐渐点亮的卡瓦格博。有幸一睹日照金山的壮观是每个千里迢迢朝觐梅里的人梦寐以求的。

　　下图横屏观看，雾浓顶视角。头顶七彩祥云，散发出耀眼金光的太子十三峰。

　　随着阳光普照大地，山峰逐渐明亮雪白了起来，他是如此纯净，纯净得几乎纤尘不染；他是如此庄严，庄严得俨然一座伟大的神殿；他是如此静穆，静穆得听不见一点凡响。那一刻的卡瓦格博峰，愈发壮美巍峨、圣洁尊贵，令人心驰神往。

　　雾浓顶雪山观景平台正式的名称是“十三白塔迎宾台”，早在飞来寺观景平台建成前人们更多地是在这里朝觐和远眺太子雪山。

雾浓顶观景平台的十三白塔（下图），图中背景是白马雪山，十月秋意正浓。

　　从摄影的角度，个人感觉雾浓顶视角的卡瓦格博，更高更远，前景更为丰富，看点更多。以下三图是雾浓顶视角日出前后的卡瓦格博峰，有村庄和近山做前景，山峰显得格外高大壮观，场景震撼。近景村落中那座带金色飞檐顶的寺庙就是飞来寺，寺庙本尊是背靠太子雪山的。

　　日出前。

　　日出。

　　阳光普照。

　　实际上太子雪山远不止有十三座山峰，十三峰通常所指的是：1、 缅茨姆峰；2、吉娃仁安峰；3、包乌杜吉；4、布迥松阶吾学峰；5、 乌格冬峰（或称巴乌八蒙峰）；6、帕巴乃丁德朵峰；7、八堆顶；8、主峰卡瓦格博；9、说拉赞归面布峰（或称布穷松吉吾学峰）；10、沾迪吾修峰（或称玛兵扎拉旺堆）；11、奶日顶卡峰；12、粗归腊卡峰（或称拉贡拉卡峰）；13、芒框腊卡峰。

这里的每一座山峰都有着众多的神奇传说和动人故事。不过，形态比较独特，出镜更多的还是下图的两座山峰。左侧呈角峰形态的是缅茨姆峰（俗称神女峰），海拔6054米，传说是卡瓦格博峰之妻，大海女神。右侧如手指状的是吉娃仁安峰（俗称五佛冠峰），海拔5470.5米，此山并列地排立着五个扁平而尖削的雪峰，很像菩萨戴的冠帽。

　　上图是飞来寺视角。　　下图是雾浓顶视角。

　　以下三图是缅茨姆和吉娃仁安的日照金山，飞来寺视角。

　　缅茨姆峰（神女峰）山势峭拔俊秀，亭亭玉立，气质若兰，在群山之中格外吸引眼球，风头不输主峰卡瓦格博。在许多介绍梅里雪山的文章、攻略、视频中，她的形象甚至取代了卡瓦格博。

　　下图，卡瓦格博北侧海拔6379米的奶日顶卡峰，朔月的日出后一轮满月仍挂在雪峰之上，如梦似幻。

　　冰川与雪山相生相伴，太子雪山群共有明永，斯农，纽巴和浓松四条大冰川，是世界上少有的低纬度季风性海洋型山谷冰川。其中，最长最大的是明永冰川，当地人叫它“明永恰”，因冰川下的明永村而得名。明永冰川从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峰巨大的粒雪盆中直泻而下，呈弧形一直铺展到海拔2600米的原始森林地带，雨季冰舌末端最低处一直拖到离澜沧江仅800米处，整个冰川绵延11.7公里，平均宽度500米，其长度在横断山脉中仅次于贡嘎雪山东坡的海螺沟冰川，而明永冰川的纬度更低。

在澜沧江河谷的东侧远眺太子雪山群，辨识度极高的明永冰川高挂在卡瓦格博峰巨大的如屏风般的东壁下，仿佛是卡瓦格博身上披挂的银色战袍，战袍在山林间随风飞舞；又如一条银鳞玉甲的游龙，从雪山之颠俯冲而下，直扑澜沧江边。

　　对于普通人来说最接近卡瓦格博峰的方式之一就是徒步明永冰川。从飞来寺到明永冰川景区车程有37公里，沿214国道北上有一个三叉路口，路边有明确的指路牌，继续前行是去往西藏的盐井，左后转向澜沧江河谷方向就是西当和明永冰川。秋雨后的澜沧江河谷云开了雾散了，悠远的晴空湛蓝而碧净，阳光透过洁白的云朵洒向连绵的群山，此刻疲惫而浮躁的心灵瞬间融化，只剩下宁静祥和。

　　明永冰川徒步难度并不大，除了鞋子几乎不需要专门的徒步装备，整个徒步线路都在一条沿山坡而建的栈道上，在山体的不同高度搭建有钢制结构的观景平台。不过，徙步接近冰川后栈道变得越来越陡峭，有些上升路段为坡度达到六十度以上的之字形栈道，加上接近三千米的高海拔，徙步强度不小，对人的体力和毅力都是有一定考验的。整个徙步过程来回需五至六小时。在景区门口坐电瓶车到徒步点，徒步路线为：山脚（海拔2230米）—太子庙（海拔2720米）—连续三个冰川观景台—莲花寺（海拔3100米），然后原路返回。提示一点，徒步全程是没有补给站的，路上的吃喝要备足。

从徙步起点至太子庙较为平缓，栈道一侧是深深的“U”型冰蚀谷地，另一侧是茂密的森林，正值十月，秋景宜人，行走其间，如入油画。

　　尽管横断山脉的雪山大多不如青藏高原的雪山海拔高，冰川规模也小很多，但这里的山峰往往自海拔一两千米的河谷急剧拔起，山间的气候和植被垂直分布明显。梅里雪山的魅力就在于此，卡瓦格博峰坐落于澜沧江大峡谷上，从河谷到峰顶的高差达到了近4700米。在这里，既有茂密的森林，万丈的深谷，又有巍峨的雪峰，奔腾的河流，宁静的村寨，景观类型丰富多样，在这里可以深刻体验到“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描绘。

　　沿栈道在丛林中行进，清新湿润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叶的清香和山野的芬芳，沁人心脾。在转过一个弯后，山林间开阔起来，太子庙金色的飞檐映入眼帘，冰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庙宇的后方，向上伸展至笼罩在巨大山岩上的云中。由于冰川流动过程中不断夹带泥土和碎石，至上而下冰川呈现出由雪白到灰白再到灰黑色的变化，深入山谷冰槽中的冰体颜色几乎与山岩一样，景区有工作人员戏称为“明永煤矿”。

　　天气睛好没有云层的情况下，从太子庙看见冰川开始，沿冰川边缘的栈道一路向上都是可以看到卡瓦格博峰顶的，当天虽然天气睛好，但山谷中的湿气蒸腾上升，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山峰始终都是隐匿在云层之上。

太子庙向上是连续的三个冰川观景平台。站在平台上，俯身凝视，山谷中万年寒冰透着水晶般的蓝色就在脚下。冰川流动和崩解形成的冰塔、冰隙、冰褶皱这些独特的冰貌气势磅礴，愈向上冰川愈发粗壮，流动的纹理清晰可见，尤如一条披满灰白色鳞甲的巨龙缠绕在山体之上，冷峻威猛。

　　明永冰川徒步的最高处是海拔3100米的莲花寺，寺庙后上方的冰川晶莹剔透，伴着巨大的蓝冰，无比圣洁美丽。

从莲花寺向上仰望，可以看见不远处冰川中间有一道明显的断痕，露出黝黑的山体，人类活动和气候变暖带给大自然的伤害历历在目。梅里雪山也成为了近年来冰川和积雪消退最快的雪山之一。听当地人说，早年冰川景区徒步起点处就能看到冰川，人们甚至能直接触摸到它冰冷的身躯，近十多年来冰川蜷缩在了千米的后方，现在仍在以眼见的速度不断退缩着，曾经冰川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了裸露的冰槽和黢黑的冰碛堆积物。

　　受横断山脉地形影响，梅里雪山地区冷暖空气交汇融合剧烈，造成该山系降水丰沛，从而形成了世界上罕见的低纬度、高海拔、季风性海洋型冰川，卡瓦格博脚下的明永冰川正是这类冰川的典型代表。上世纪九十年代获准卡瓦格博峰首登权，但最终以17人同时遭遇山难而悲壮收场的中日联合登山队在对明永冰川观察后的结论是冰川的流速高达每年500米，运动速度远远超过一般海洋型冰川，若不是世界上流速最快的冰川，也是最快之一。冰川不断地运动变化使得覆盖在山体上的冰层非常不稳定，雪崩频发。明永冰川这种格外兴奋躁动的性情同时也加剧了对山体的切割，山势愈加陡峭险峻。再加上三江并流地区垂直特征明显，整个山系的气候变化更是喜怒无常。虽然登山者一般都会选择在冬季干旱时节攀登，但卡瓦格博“好动”的冰川和气候还是给他们造成了无法克服的困难。我们不知道那些殉难者当年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情况，但是梅里雪山冰川的不稳定特性无疑是卡瓦格博峰难以登顶的重要原因。

　　 上两图，在飞来寺观景平台上向太子雪山朝拜的藏人。高原从不缺少虔诚和信仰。

其实，如果你登顶了一座雪山，记住：你征服不了它，只是它接纳了你。不是每座山峰都是可以攀登的，神山是用来敬仰而不是征服的。迄今为止，亲近过雪山这么多次，心灵深处，知道雪山沉默的力量。当你站在雪山下，仰望天上的洁白，便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威严和神圣。人生就是一场不断认清自我和不断自我妥协的过程，无论你经历了多高的巅峰，最后总会回归最真实的自己。卡瓦格博——这座堪称中国最有故事的雪山时刻在提醒着人们尊重和敬畏自然，学会放下执念。

下一篇将走进群山的怀抱，近距离感受神山圣水的秘境之美。

—— 2021年10月摄于德钦，图文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