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家乡南昌我是喜爰的,不管自己浪迹天涯飘泊何处,对他的挚念一天都不会减弱。早几年间,曾有专家学者发声呼吁,南昌冠为『华夏水都』之豪称。的确,南昌水系发达水网稠密,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不敢堪比世界水城威尼斯,却也不遑多让,华夏水都可谓实至名归,亦也成就了我“水娃子”属性。</p><p class="ql-block">我家坐落在南昌市东北角塘山镇塘山街旁,我生于斯长于斯。家的南边有波光粼粼的青山湖,而屋的后边便是一泻千里的母亲河赣江。打小,与水的缘份就是这样硬核,来得生猛!</p><p class="ql-block">一直不能让我忘怀的,还是屋后赣江之中的沙洲岛一一蛟溪头。它位于赣江南支,赣江大桥偏下游一千多米处。洲头迎水而立,将江面劈成两股水道,故有南河北河之说,北河之滨是蔬菜基地扬子洲,南河岸边便是市郊城区。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在村边池塘或者青山湖玩耍,那时,青山湖还是天然形态,池塘的围埂外便是大湖,湖岸曲折蜿蜒几无建筑一目了然。青山闸横亘在大湖与赣江之间,国有捕捞队常驻青山湖畔,由于养的鱼是公有财物,故沿湖四周均设有捕捞队生产点。(或可称为反偷屋)六七岁上小学时我便学会了游泳。尤其到了暑假,大群小伙的便扎入湖中,偷鱼摸虾嬉戏打闹,一个假期下来,几乎晒得黑不溜秋一副熊样。白驹过隙中,童年的快乐绵延不绝,终是到了十来岁的年纪,也许是不能忍受“浅滩困蛟龙”,又或许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我们一帮小屁孩,竟然偷偷溜到赣江游泳。当时,各家的家长是不允许小孩子去大河里游的,除非有大人带着(那时称赣江为大河,我们这一带习惯性的称谓)盖因赣江水流湍急水情复杂,亦有船只往来航行,危险系数远远高于青山湖,所以家长都不希望我们去大河里玩水。可再不美的花朵都想越过篱笆墙,再赢弱的雏鸟都想冲出那片蛋壳。于是瞒着大人,一次又一次,我们在江水中劈波斩浪搏涛弄潮。渐渐的,泳技和耐力与日俱增,游过南河抵达蛟溪头沙洲岛已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蛟溪头,实际为半岛形态,东北角方向,一直延伸与蒋巷接壤,从蒋巷方向过来,沙岛上几无绿树植被,倒是蛟溪洲头方圆一点几公里处,竟是林木茂密绿意盎然。这里隶属对岸七里村管辖,岛上居民均称是七里村人,世代以岛为居以渔为生。岸边常常泊有小划渔舟,树林掩映中,一幢幢红色或青色的砖木平房,随形贴地静静地的蛰伏,每当炊烟升起,袅袅在树林上方,颇有世外桃源之动态,山水国画之蕴意。</p><p class="ql-block">村子不大约摸十几幢房屋,勤劳的居民开荒垦地,种有四季不断的蔬菜。最叫人嘴馋的竟有西瓜,蕃茄,黄瓜及香瓜种植,每每我们游到这边,总会趁人不备,顺走几根黄瓜或是蕃茄什么的。主家发现有盗取,往往会亡羊补牢加强防护。蛟溪头的北边水岸遥望扬子洲,这边江滩细沙柔软平缓延伸,从岸边至江中四五十米远,水深也不过只在大腿之下,造物主打造了一片天然泳场,实为人类之确幸。</p><p class="ql-block">每年夏天,沿岸的民众都会在江边洗澡冲凉。那时,经济条件都不太好,哪有像现在家庭的沐浴条件。大多数人只在富大有堤这一侧玩水,而我总喜欢泅渡过江,在蛟溪头休息一阵后便又游了回来。北河江面实为水运主航道,机船来往繁忙,螺旋浆激起的浪涛,最是让我激荡又开心的。波浪一层一层汹涌而来,拍浪击涛的泳儿们在江上一起一伏,飘荡浮动,直到浪涌成了强弩之末渐渐弱去,人们还沉漫在刚才,婴儿摇篮般的舒适与快感中,不能自已……</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中期,幼时的小伙伴随着年龄的成长,出于各种原因,好多都离开了我。每次去江里玩水,要不就孤身一人,要不就会同家族里的亲戚。江边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沙石场,去到江边真的比较便利,每年盛夏季节,来此游泳的人群愈发增多。沿岸发电厂,硅酸盐厂,七里村及江纺的民众都会扎入江中,既为消暑又为健身。那时蛟溪头亦有村民开通轮渡,一趟一趟搭载着男女老少,来到岛上来到那片细软的江滩。江滩上蔚为壮观,如同煮饺子一般,满江皆是人头。十五六岁的我,也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开了眼界。高矮胖瘦的男女汇入江中,尤其风华正茂的女子最为吸睛,尽管并不都怎么开放,她们身着比较保守的泳衣,或羞涩或从容的褪下外衣走向江中……初见女人曼妙的身姿迷人的胴体,确有让我血脉贲张之激奋。下到水中,人类的天性瞬间迸发,或嬉戏打闹或安静独游,还有携家带子的家庭群体,无不都欢快无比,人们尽情释放着,一天工作下来后的轻松与放肆。每当夕阳西下,太阳的光影还投射在江面上,人影绰绰倒映水面,好一幅“江浴唱晚图”,映入眼帘嵌在心中。总是在流连忘返中,在人们大都撤离后,我才又泅渡而回。</p><p class="ql-block">读初二的那年,我班一同学忽然提议,周六中午放学后,大家可随陶茂花同学过去蛟溪头岛游泳。同学们兴高采烈相约来到江边,只听陶茂花几声响脆的呼喊,不一会对岸慢悠悠驶来一条渔舟,上的船来,这才发现划船的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汉。陶茂花亲切的叫道“外公,这都是我的同学,您让我来划吧”,老汉布满沧桑的脸庞绽开笑容,“好好好,欢迎欢迎”!我方才明白,原来陶茂花的外公就是此间的岛民。我们同学几个齐声附和“外公好,辛苦您了”!我心中暗忖,早先在此盗取的瓜果,不会是老人他家的吧。茂花外公坚持着没让她来划,看这老人家精力旺盛耐力霸蛮,必是这经年累月,捕渔人生水上生涯所造就。</p><p class="ql-block">至茂花外公家我们鱼贯而入,外婆热情的招呼我们,端出一锅绿豆汤每人添上一碗,“孩子们,来来来,天气这么热,都喝一碗绿豆汤哦,喝完了再添,管够!”我们受宠若惊的连连应诺“谢谢外婆谢谢外婆”。弱冠少年的我们哪里懂的人情世故,只晓得懂礼貌就好了。</p><p class="ql-block">待到下午一点半左右,我们便呼拉一阵齐齐窜到江滩浴场,欢呼雀跃的投入水的怀抱,我们男生“水上斗鸡”,并且叠罗汉式列阵“战斗”,女生一旁呐喊助威,时而我们又展开水仗,就像泼水节般的那样毫无顾忌酣畅淋漓,而带来的一只足球,注定成为我们唯二的热血运动。沙滩足球,让我们点燃激情放肆个性,你追我赶铲滑挤蹭好不奋放!果真,青春校园的活力,就是这么了不起!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前来玩水的大人们也越来越多,玩够的我们收拾行装,再次回转到外公家,外婆又拿出早已冰镇好的大西瓜,让我们又是一阵大快朵颐的享受,尔后又是外公撑船送我们离开。这美妙的一下午,恐怕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p><p class="ql-block">犹记得一九九四年,二十四的我处了女朋友。那时蛟溪头浴场游泳方兴未艾,我带着女朋友来到对我如此熟悉的地方。而她没来过,亦不会水,几个周期下来,硬让我给练成了“游泳健将”。女友也爰上了游泳,常常反约我游去岛洲。直到有一天在那片江滩上,在晚霞满天的一个午后,我鼓足勇气单膝跪地,终于抱得美人归!那一刻,幸福是什么,我就是什么。</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至本世纪初,沿江那些污染严重的厂矿企业,更是顺应政府号召纷纷迁移,沙石场也渐渐凋零,富大有堤沿江大道改造,加固了堤坝,安装了护栏,喜欢赣江游泳的人们也日渐减少。在这历史的车轮中,对岸蛟溪头的居民大多已过江而居,打鱼过活的营生亦也停滞,渔船轮渡更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座空空的村落,默默的仰望历史的星空。曾经的烟火气,曾经的热闹劲已成过去式……</p><p class="ql-block">三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如今的富大有路,几年前又升级改造为城市快速路,路边房地产建设日新月异,我家老屋的村子也早已灰飞烟灭。每每开车经过此段,总会深情的望一望对岸,那里有我缱绻眷恋的水乡情,亦有我青春年少的无限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