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钰铭

　　过年，对于孩子们是来自长辈的红包、礼物，是假期；对于年轻人是休假、放松，是不用上班；对于老年人是盼望、等候，是儿女的陪伴；对于游子是归乡，是和分别已久的家人团圆……

过年，对于我这个随独生儿子生活在异乡的新老人，和儿孙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团聚，不存在等候、盼望，不一样的只是比平时更加忙碌。挖空心思、极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施展厨艺，就是想让假期中的儿孙吃得开心、过得舒适，倒也乐在其中。

来自故乡关于过年的图片、视频，一股脑儿涌入我的微信朋友们圈，引发我一丝淡淡地忧伤。多想回到故乡，看看我生活、工作的地方；多想和兄弟姐妹推杯换盏、围聚一堂；多想拜访、看望同学、乡党，和他们叙叙家常。也想踏遍故乡的山山水水，去感受家乡现在的模样，还想去父母长眠的那个山岗，问一问：同在天堂的他，有没有常来探望？你们是否安康。对家乡、对亲人深切的思念，占据了我的心房。思绪，不由得穿越云层，飘进那遥远的时光。

大年三十的晚上，厨房里晃动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勤劳的大妹伴随在身旁，一会儿洗菜，一会儿烧火，一会儿拿碗递盆，一会儿布桌摆盘。我协助父亲挂年画、贴对联。小妹和弟弟则跑里跑外，手舞足蹈看热闹，那开心的样子好像吃了欢喜团子。

随着锅碗瓢盆的交响，厨房里飘出了久违的肉香，母亲一声“准备开饭！”，小妹和弟弟停止了闹腾，安静地坐到了桌子旁。父亲左手举起一节竹竿，右手拿着点燃的香烟，将辞旧迎新的鞭炮放响。

那时候，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晚饭后，母亲在灶上的铁锅里炒花生，炒瓜子。父亲用木柴和松树枝点燃一盆火，放在厅堂中央。年三十的晚上家家都会点燃火盆，一家人围坐一圈，烤火守岁，也是祈盼着新的一年，日子过得红火兴旺吧。

那闪着红光的火焰，片刻间驱走了满屋的寒凉，空气里弥漫着松枝燃烧的清香。一家人围着火盆取暖，嗑瓜子，吃花生。随着夜的深入，我们姐弟几个已瞌睡得东倒西歪、点头晃脑，还是不肯去睡觉。父亲明白我们的心思，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红包和几片用红纸包裹着的大糕，分别放在我们的枕头底下。

在那经济困难时期，不管怎样拮据，到了过年的时候，父亲都会为我们准备好崭新的纸币，哪怕只是几张毛票。直到现在，也忘不掉那花花绿绿的纸币带给我们的欢天喜地。大糕，此时是不能吃的，要到明天早上（大年初一）醒来的第一时间、不要说话先吃大糕，这叫做“开口高”，希望孩子乖巧懂事，好好读书，有了文化知识，说出的话就会讨人喜欢、令人敬仰。我们带着心满意足，带着父母给予的无限怜爱，枕着过年的兴奋与喜悦，进入了甜美、幸福的梦乡。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转眼间，我们长大成人，立业成家。

记得那年过年，他把生活在乡下的婆婆接到我们家，年三十那天，又把同住一个县城的三弟一家叫过来。顿时，孩子们的嬉闹声、婆婆欢快的笑声塞满了小小的两居室。

厨房里，我掌勺，他为我打下手，我们配合默契，一会儿功夫，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已大功告成。当他端起酒杯敬母亲，当他把压岁红包放到孩子们手上的时候，我看到他满是笑意的眼里闪着泪光，我完全能够理解这位大孝子此时的心情：满足、骄傲、欣慰。作为妻子，我为他高兴的同时，也成就感满满。

他的父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六个弟弟妹妹，作为家中老大的他，远在离家几千里的部队服役。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要操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母亲的艰辛可想而知！如今，他终于可以“长兄如父”，照顾弟弟妹妹，让母亲过上衣食无忧、不再操劳的日子。几十年过去了，他那闪着泪光的笑脸 ，时不时在我眼前闪现，尤其是过年。

过年，自尧舜时期流传至今已有几千年了，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如今的年三十，一家人在装有空调、暖气的大房子里看春晚，再不用燃柴取暖。琳琅满目的零食应有尽有，只要拿钱就能买到，再不需凭票供应。压岁钱，从我们小时候的壹角、贰角、伍角，壹元、贰元、伍元，到现在的百元大钞一张、两张……几十张，也没见孩子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欣喜若狂。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过年的形式和内容在变，永恒不变的是亲人的团聚，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乡愁。

撰文：钰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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