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劫记》之三

邸兆武

摩托车侧翻，脚趾骨折

 

  1999年11月初的一天，我因公务，骑新买的“野马”牌摩托车，去二十里外的刘家坪。下午五点多返回时，经历了人仰车翻，脚趾骨折的惊险一幕。

从刘家坪回学校，经过施家巷社，路口有两处连续的直角转弯，先左拐，再右拐，就变直道了。

左拐处，是一户农家房屋的后墙，遮挡了往来车辆的视线。车驶到这里，一般要减速鸣笛。我头戴摩托车安全帽，两侧的耳护影响听力，有种木木囊囊的感觉。

我使劲按了两声喇叭，然后收回按喇叭的手，以制动减速、左转方向。

车转向时，制动有点猛，加之土路高低不平，路面有些碎沙，摩托车轱辘一滑，突然侧翻。

我毫无防备地被压在摩托车下，懵懂中，只看见尘土扬起，前轮翘起空转了一圈后停住。

我偏转身子，两手试着推推压在身上摩托车，重很很不动弹。要是跟前有人，帮着扶起车身，我就能站起身。

躺地上环顾四周，附近没有一个人。唉，无人相帮，自己想办法吧。我收起双腿，用劲一蹬，上身贴地向上一蹿，连续两三下，就爬出了车身，站了起来。

我拍拍浑身的土，活动活动四肢，感觉身体无大碍。只是左手背擦破点皮，左脚隐隐发疼，估计跌倒瞬间把脚筋拉伤了吧。俗话说，孩子是跘大的——没事。

我转到车左面，左手抓车把，右手提后座，扶起了摩托车。

摩托车座下两边，各有一扇橡塑材料的装饰叶板。车侧翻时，左侧的叶板折成了两块，掉落在地上。我拾起一试，安不上了，就随手扔到了路旁的水渠。等会儿路过定远，在维修铺换一扇新的，值不了几个钱。

摩托车“突突”两下就踏着了，车况正常，一路骑行到定远镇大十字西北的一家维修铺。修理师看后说，铺里没有现成的新叶子板，折断后的叶子板成碎渣了吗？我说折成了两块，扔了。他让我捡回来，说用专用的胶水粘合，既牢固，也不难看。

我骑车找回后，师傅粘合安装，还真看不出明显的破损痕迹。

天擦黑时，我到了爱人值班的单位。她看我走路跛脚，问原因，我说车跌倒后把脚筋拉了一下，脚面烧乎乎的，不很疼，缓缓就好了。晚饭后，天已大黑，再没准备回校。

爱人单位有一台电视机，放在同事宿舍。当晚，我俩一起看了两集电视连续剧。看完回宿舍，感觉脚面比先前烧的重了，就一瘸一跛进了宿舍，心想休息一晚，明天就松和了。

午夜后，左脚面越来越烧，越来越疼，睡不着了。季节已到了冬季，床上的电褥子很热。是不是电褥子太热，导致拉伤了的脚筋发烧、疼痛呢？我侧身关了电源，等床铺变凉后减轻发烧、疼痛的症状。

一个多小时过后，左脚趾逐渐灼痛。看来，今晚的觉睡不成了。我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骑车时摔倒的情景，反思驾驶的不慎和失误。闭着眼想了半天，头脑愈发清醒。起床吧，才凌晨一点多，会影响爱人睡觉，继续睡呢，脚面疼痛，哪还有一点儿睡意？

躺到两点时，脚趾剧疼。左腿不敢动了，被子一碰触脚趾，就一股钻心的疼，左脚不能挨碰任何东西。这不是身上扎根刺那样的胀痛，也不是跑跳时拔了筋骨的那种暂痛，而是一种持续的、撕裂般的痛楚。

夜深人静，正是酣睡的时节。身旁的爱人睡得很香，我疼得呲牙咧嘴。

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盼天明，对我而言成一种痛苦的煎熬。忍不住时，就坐起身搓几下脚面，手不敢接触疼处。再躺倒睡觉，已无任何意义，更怕她的脚一伸，不慎触碰到我的疼点。

我无奈拉灯起床，穿上衣裤和右脚的鞋袜，左脚疼痛，只好靸上拖鞋。然后左腿抬起，右腿奔奔跳跳，到了三屉桌前，坐上了靠背椅。

爱人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干啥呢？我说，脚疼睡不着，怕你不小心蹬一下，起床坐椅子上，好受些。她问，那咋办呢？我轻描淡写地说，不要紧，等天亮了叫辆车，拉我去定远卫生院拍片子看一下。

有时候，煎熬需要独自承受——万一是凤凰涅槃呢？贸然地倾吐，不仅于事无补，等来的，不定是你想要的结果。

她不知我疼痛的程度，又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取过桌上的一沓报纸，看完了正文，连背面的广告都看了，终于熬到了天亮。

早上八时许，通过她单位有线电话总机接转，学区金校长接上了电话。约莫一小时后，他打发的出租车到了，随车来的还有学校会计周立人。周老师和司机看我腿脚不便，搀我上了汽车。

X光透视的黑白片子，很快出来了。大夫一手拿片，一手指着大脚趾旁的第二个脚趾骨说，你看，这个脚趾骨折了。

我凑近片子一看，细长的趾骨跟，果然开了个小叉，与好的趾骨就是不一样。医生安慰道，不要紧，打上石膏，一个来月就长好了。

大夫给整个左脚打上石膏，用白色的绷带一匝一匝缠紧。我动动左脚，重垫垫的，固定不能转动了。

大夫吩咐，左脚不要走路，骨头就长得快，一个月后来拆石膏。

打上石膏的一个月，我一直在校，没请过一天病假，没出过一次校门。

我是主持常务的副校长，代初中三个毕业班的思想政治课。按常规，毕业班的课要快马加鞭，提前上完，给下学期留出足够的复习测试时间。同时，要确保中考考出优异成绩，给全体老师作好表率。这学期的课，非但不能耽搁，还需加班加点。

我召集三个班的班长，给他们吩咐，每天我的课，请班干部约两三个同班同学，推上自行车，从办公室门前接我。

学生们接校长上课，都觉得新鲜、荣幸，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学校的教学楼有两层，上层是图书实验室和各类功能室，下层是各年级教室。好在我上的思政课，不用楼上的其他功能室，有教室就行。每次上课，学生搀扶我上车下车，到教室门口后，又有好几个学生笑嘻嘻地围过来，把我夹在中间，抢着搀胳膊抬腿，我就到教室讲台了。

思品课，写的不多，讲的多。我把教本和教案往讲桌上一摞，可以坐着讲课，也可以单腿站地，双肘拄着讲桌上课，教学效果一点没受影响。

为了不让母亲看见我脚受伤后一瘸一拐的样儿，免得她提心吊胆，牵肠挂肚，伤未痊愈的两个月，我没回过家，一直在校上班。直到脚趾康复，走路一瘸一拐的姿势不明显后，才回了一趟家。

两个月不看父母，这是第一回，我内疚、忐忑。聪明的母亲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她没有正面抱怨我，只是委婉地说，你爸想你们了，天天在大门上等呢，你们要是这礼拜不来，他说拄着拐杖去学校看你们！

妈妈，你口里说的是我爸的话，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心啊！我转身，泪奔！

翻过年中考，我校毕业生重点高中升学率创历史新高，学校获县教育局颁发的初中教育质量优秀奖奖牌，师生们欢呼、庆贺，社会好评如潮；我任教学科的平均成绩，居全县第三名。

 

1998届毕业生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