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点滴悼父亲

宾冰之叶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哀伤,是无痕的。</p><p class="ql-block">痛惜,也是无痕的。</p><p class="ql-block">人生虚幻和破碎的感受,更是无痕的。</p><p class="ql-block">时间啊时间,你这创造一切生命的天使!</p><p class="ql-block">时间啊时间,你这消亡一切生命的魔鬼!</p><p class="ql-block">离父亲去世,已经整整一年零八个月了。</p><p class="ql-block">在时间了无痕迹的无声流动中,我经历了日渐浓烈的哀伤、痛惜和虚幻破碎的切骨感受,又眼睁睁看着这些生命感受不可挽回地渐渐淡化……淡化……</p><p class="ql-block">不久的将来,这些铭标生命存在过的哀伤、痛惜和虚幻破碎的感受,就会无情地飘散于冷酷的时间长河中去了吧。</p><p class="ql-block">用文字——这种苍白的有痕记录方式——由近而远记录下来一些有关父亲的点滴,是对父亲的最后悼念,更是对岁月流逝和生命印痕的一种徒劳抓取罢。</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之一:横琴岛上终伤怀。</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记于2022年5月3日,孟夏时分。</span></p><p class="ql-block">两个月前,自驾游再次造访珠海横琴岛。</p><p class="ql-block">往事并不如烟。十年前,曾与哥陪同父亲来过横琴岛。那时的横琴,还在开发中,犹如一个摊开的巨大工地。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而横琴,却更是一幅热火朝天的现代化成熟商业体景象了。</p> <p class="ql-block">生命的辞世,从来就令亲人们无限悲伤;但又从来丝毫不能阻挡世俗繁华滚滚向前的车轮。个体与群体,有限与无限,过去与未来,孤独的蓝色星球与浩渺无涯的宇宙……无不令人产生无法索解的思考和感伤。</p><p class="ql-block">十年过去,我已年近五十。知天命了否?更不知天命究竟为何了否?</p> <p class="ql-block">人这一辈子,就如这通亮的灯塔,一时璀璨,纵有远处更多的明亮遥相呼应,却仍然无法改变那无边黑暗的深海背景啊。</p><p class="ql-block">一时璀璨了,也就是了——也只能如此这般地“也就是了”。</p><p class="ql-block">人生啊人生。这令人心醉而又令人碎的人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之二:流年似水牛年逝</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记于2022年1月31日,牛年除夕。</span></p><p class="ql-block">新的一年又来了。</p><p class="ql-block">父亲,您在天国还好吧。</p><p class="ql-block">在人世,您打前站。建房盖瓦,庇护我们。春耕秋收,抚养我们。慈严并举,教育我们。正直坦荡,泽被我们。没有您这前站,哪有我们以及我们的今世生活。</p><p class="ql-block">在天国,仍是您打前站。但我想您是不会孤单的。或许您此刻正与为您打前站的——爷爷和奶奶——在细细诉说着思念之情。一代一代,我们就是这样传承着,不管是人世还是天国。</p><p class="ql-block">天国是什么样子呢?春花烂漫。夏虫呢喃。秋果硕硕。冬雪温暖。一切都祥和美好的吧。</p><p class="ql-block">我想,在天国,您必定是欣然执笔,以育桃李的了。这是您在人世时,与您的尘世梦想最接近的一个曾为职业。然而时代、家庭、社会及偶然因素,您放下了手中笔,去了广西大苗山。从此,您的人生路最终通向了无奈的脸朝黄土背朝天。而您其他人世间的一切发生,都与您的尘世梦想更加遥远的罢。</p><p class="ql-block">您当然应该是执笔从教的。您非常适合。</p><p class="ql-block">我深信,人世未能顺心,天国必定酬愿。</p><p class="ql-block">这回,人世的新年钟声又敲响了;天国的光辉,也应该正照耀着您的眼睛和手中的朱笔吧。</p><p class="ql-block">您去以后,我参悟了,透彻了。我从生活的主导者和积极参与者,退而成了旁观者。旁观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这个人文与自然环境;也冷冷地旁观着我自己。</p><p class="ql-block">您只不过是先走一步。给我点时间,容我以旁观者的心态与视角,清冷峻析地再好好看看这个纷扰的人世,再好好看看这人世究竟能纷扰到何等程度。</p><p class="ql-block">然后,不会太久,我会追随您的脚步来到天国的。依偎在您的膝下,把人世间未能尽致的子待父情,在天国淋漓尽致地反哺于您。</p><p class="ql-block">好么?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毕竟,牛年已逝。</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之三:八月恶梦九月情</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记于2021年9月9日,夏末秋初。</span></p><p class="ql-block">八月末,接连做了两个恶梦。</p><p class="ql-block">第一个梦是,自己患了肺癌,生命尽头的情景。我的医生舅舅,以及——梦里这场景简直匪夷所思荒诞至极——去年九月底因肺癌去世的父亲,竟然反而在对我进行临终照护。</p><p class="ql-block">梦里那种窒息、痛楚、绝望和死亡的黑暗渐渐逼来的感觉,真实得如同现实。以至于醒来后仍长时间被深深的无助攫住,无从逃脱。房间里地插信号灯显露一点点红晕,窗帘上透着一丝丝微弱的浅亮;远处城市深夜的呓语隐约低沉……让人感觉这固然仍是人世无疑,但这人世的存在竟如此羸弱,恍若泡沫裂开飘散于地面的那一刹那。人活着——终其一生忙忙碌碌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哟?难道就为了这绝望无助的最后一瞬间死亡的黑暗么!而谁又能逃脱这绝望无助的最后一瞬间死亡的黑暗!</p><p class="ql-block">第二个梦是,惶恐如惊弓之鸟的我,和残存的另外十来个人类,躲在一个地堡一样的地下掩体里,正在被一种邪恶力量追捕着杀戮着。</p><p class="ql-block">无边无际的极度恐惧,早已击碎了地堡里每个人的神经。每个人都决然看到了生命丧钟的指针,是如何滴滴答答一步一步逼近最后那一时刻。地堡上面仿佛是处洼地。这些幸存者,很聪明地——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很绝望地——在洼地里倒满了大粪,将不被邪恶力量发觉的生存希望,完完全全寄托在大粪上。</p><p class="ql-block">而即使梦中,我也始终觉得这十分不可靠,内心一直处于继续困守地堡和赶紧另逃他处的矛盾挣扎中。最后,另逃的欲望还是战胜了困守。从一个类似老鼠洞的地方,我怎么就钻出了黑暗熏臭的地堡,逃亡在了危险的路上。</p><p class="ql-block">那是一条怎样的逃亡之路啊!毒蛇猛兽出没,荆棘坎坷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可这些仓皇狼狈,都远不如邪恶之魔仿佛已贴在后领的喘息声带来的那种心惊胆颤!肝胆俱裂、失魂落魄的跌跌撞撞中,后面远处地堡那方向,偏又开始不断传来撕心裂肺“啊!”的惨叫声……</p><p class="ql-block">我记得,做恶梦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而且,恶梦醒来后,总是一阵轻松的:哦,原来只是个梦而已!但现在,这两个梦醒来后,却没有任何这种轻松了。我想,这巨大变化,不是因为恶梦的内容不同了,而是因为现实生活态度不同了。有人说,父母在时,人生是来路;父母若有不在,便是人生的归路了。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人生归路——造成恶梦醒后的现实心境差异。</p><p class="ql-block">“爸爸、妈妈、姐姐、哥哥和我”。这个小学一年级入学时老师问的“家里都有哪些人啊?”的答案,其实是一直深刻在骨髓里头的。历经近五十年的风雨人生路,也须臾未曾改变过。只是,在日常锱铢琐碎中,被深埋隐藏了起来而已。可是,当去年九月父亲去世后,这个关于家的答案,已经不再完整,已经五减其一了。</p><p class="ql-block">人生,已经翻过了最后一道高山,巅峰已远在了脑后。前面不再有上坡路;再往前,不但全是下坡路,而且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了。我想,正是不远处那人生将尽的现实,构成了八月末的恶梦基因。恶梦再可怕,仍只是梦罢。醒来后的现实:生命尽头,至亲辞世,无不更甚于梦的啊。</p><p class="ql-block">父亲罹患肺癌的最后那段时间,已极痛苦。而这繁华的世俗世界,一如往昔,仍是须臾未变的呀。风照旧起,雨照旧下,雨过依旧是晴天;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旷野依旧掠过长风;山依旧巍巍,水依旧淙淙;世间人,依旧还是那个喜笑烦愁的百态面容;世间事,也依旧还是那个熙攘纷扰的烟火浮沉……一切,仍如平常,平平常常得不能再平常了。而父亲的生命,却一点一滴地消逝着,不可挽回地走到了终点。</p><p class="ql-block">父亲走的时候,我并没有陪在身边。相反,我又回到了昆明,且又在平平常常的差旅中。老姐在父亲状况极不好的时候,发了一个视频。视频中,父亲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半睁着。这半睁着的眼睛,深深灼痛了我。</p><p class="ql-block">这怎么会是我父亲的眼睛!空洞。停滞。灰暗。没有了一丝活力。眼角边隐约还有一道几近干涸的泪痕。我不忍卒看,迅速删掉了视频。但这眼睛,却刺入了我的灵魂。我无法排斥心中蓦然袭来的一个镜像:幼年时见到的水桶里一条鲤鱼死后混浊无神的眼睛。是的,死鱼的眼睛。可这分明是我父亲的眼睛啊!眼角还有泪痕!</p><p class="ql-block">这就是人生尽头的真相:无论至亲的亲人,又或者所谓的伟人,又或者街头流浪者——当然还包括了自己——最终的那一刹那,与一条死鱼竟无丝毫区别。“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死去何足道,是真的;托体同山阿,却未必。托体同鲤鱼,更准确,更真实。</p><p class="ql-block">成兮不哂,败兮不嗔,千秋尔值几两矣;彼之浩大,己之渺小,万物吾处其一焉。这是我的人生格言之一。成败得失不值一提,生死存亡无异万物——这不是胸襟豁达闲庭信步般的人生态度么?</p><p class="ql-block">然而,看似用“千秋”、“成败”、“浩大”和“万物”云云,来无限对比缩小自我,是一种对自我不以为意的否定及淡定。但既然用了这样的重词大词作为语意背景,其间便隐含了一层逻辑:这种刻意的对比,究竟还是有无形中放大自我之嫌。这种表达,归根结底还是在以故作豁达潇洒的方式,来掩盖自我迷恋的矫情实质。</p><p class="ql-block">真正“万物吾处其一”,则当如此:如果确有来生,断然不再为人。哪怕做一缕风,一滴水,一块石头,一条水草……甚至那条鲤鱼——也确确实实断然不愿意再做七情六欲的人了。无喜无忧,无伤无痛,没有任何触觉与感知,那才是万物之精义万物之真谛啊。来生,何必为人。</p><p class="ql-block">八月恶梦九月情。</p><p class="ql-block">永别了,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永别了,我的来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之四:何妨不必来</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记于2021年2月18日,正月初七。</span></p><p class="ql-block">是的,父亲确系去世了。</p><p class="ql-block">现实得像一场虚无的梦。</p><p class="ql-block">每一个在这世上走一遭的人,归根结底都是一场虚无的梦。</p><p class="ql-block">这些已经来了的人,或许不必急着走。</p><p class="ql-block">但那些还没来的人,真的何妨不必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之五:悼词</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记于2020年9月25日,父亲遗体火化当日。</span></p><p class="ql-block">各位长辈、各位亲朋好友:</p><p class="ql-block">首先,我代表我的母亲,我的家人,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与我的父亲做最后的告别。在这个天地含悲、长空垂泪的日子里,以万分悲痛的心情,我想缅怀一下我敬爱的父亲。</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出生于1944年。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年代,日寇的铁蹄踏遍了大半个中国,许多中国人倒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出生在这样一个年代,能活下来,就算是一种幸运。</p><p class="ql-block">1949年新中国成立,我的父亲5岁;1980年改革开放,我的父亲36岁。5岁,是一个人接受启蒙教育的年龄。36岁,则是一个人的智力、体力和综合生命力达到顶峰的年龄。三十五六岁前,是在走上坡路;三十五六岁后,就不可避免地开始走下坡路了。这是生命的普遍规律。</p><p class="ql-block">可是,从1949年到1980年期间,三反五反,四清运动,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中国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政治运动。这是一个知识被践踏、知识分子被践踏的年代。</p><p class="ql-block">而这个年代,恰恰是我父亲5岁到36岁、应当接受小学、中学乃至大学等良好教育和成家立业的时期。由于时代的原因,我的父亲错过了生命中最蓬勃、最旺盛、最有希望的时期。一个应当成为知识分子的人,错过了他生命中本当有的成长机会。我为我的父亲深感遗憾;也为那个时代深感遗憾。</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是聪睿的。虽然因为时代的原因,父亲小学都没有读完,但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通晓一二。他是农民中的诗人,诗人中的农民。他不是知识分子,但在我的心中,甚至更胜于知识分子。</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是正直的。他从不阿谀奉承,从不溜须拍马。他在权贵面前保持了一份难得的清高;这份清高弥足珍贵。他严于律己,严格要求我们几个子女。每当幼年的我与小伙伴发生争吵斗殴事件,即使我有理在身,他也严厉惩罚我,罚跪搓衣板,并向别人认错道歉。甚至于,儿子摘了大队的几颗梨子,作为生产小队长,他公开罚了自己5块钱。不做违法事,不做亏心事,不为斗米折腰,正直坦荡,天清地朗,是我的父亲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是公正和明辨是非的。他对我们三姊妹一视同仁,从不孰轻孰重,手心手背都是肉。邻里关系,利益纠纷,他从不偏私护短。正因为公正为人,公平处事,十里八村,多少人都乐于请他协调处理家长里短的事务纷争;而他的处理意见,也总是被乡亲们尊敬与遵从。正是父亲的正直,赋予了我追求实质正义的人生目标。</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还是开明和勇于挑战世俗的。他反对农村办白喜事的铺张浪费和封建迷信,并以身作则勇于示范。早在2017年就书写了遗嘱:</p><p class="ql-block"><i>遗嘱</i></p><p class="ql-block"><i>人生如白驹过隙,我的余日不多了。为防猝死故早立遗嘱晓喻后嗣。</i></p><p class="ql-block"><i>(一)我死后火化将骨灰撒入江河杜绝安葬。</i></p><p class="ql-block"><i>(二)若愿意可留遗像一张,如思念逢节日可于遗像前默念。</i></p><p class="ql-block"><i>(三)仅存的几本医药书,诗词,自传及一切手抄本不可毁灭留作古迹,也许有一天子孙们会像我一样渴望了解先祖们概况不能如愿而感到遗憾。</i></p><p class="ql-block"><i>(四)死后遗像前贴挽联一首:</i></p><p class="ql-block"><i>横联:窝囊一生</i></p><p class="ql-block"><i>正气环心邪毒不染,春风沐体名利皆无。</i></p><p class="ql-block"><i>依照遗嘱其利有五:</i></p><p class="ql-block"><i>(1)死后不占人类一寸土地。</i></p><p class="ql-block"><i>(2)节约大量毫无意义的经济开支。</i></p><p class="ql-block"><i>(3)丧期免去后裔们及亲朋熬夜劳心之苦。</i></p><p class="ql-block"><i>(4)清明节后裔不要千里扫墓免去车旅劳顿之苦。</i></p><p class="ql-block"><i>(5)远久之后不致于孤坟残骸任人践踏。</i></p><p class="ql-block"><i>人生是心力交瘁的一生,淡如逝水低调死去最为般配。</i></p><p class="ql-block"><i>词曰:</i></p><p class="ql-block"><i>《采桑子》</i></p><p class="ql-block"><i>长空俯瞰无栖处,遍地寒冰,苦了征鸿,回望神州昨日疯。</i></p><p class="ql-block"><i>春风无意匡时运,不是无能,也是无能,死后悲鸿挟怨声。</i></p><p class="ql-block"><i>立遗嘱者:杨克明~2017年仲冬。</i></p><p class="ql-block">这就是父亲的遗嘱。我们决定尊重他的遗嘱;尊重他的遗嘱,就是对他老人家最后的尊重。</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是不幸的。在我们现在最有能力的时候,在我们可以让他过上更好的日子的时候,“子欲养而亲不待”,2020年9月23日,父亲他老人家去世了,享年75岁。离他76岁生日,仅仅只有13天了啊,他没有迈过这道门槛,永远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又是有幸的。在他最后这几个月的时光,各位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探望,给予了无比珍贵的关怀、安慰和温暖,使他沐浴了人世间亲情友情和人情的灿烂阳光。我的父亲走得非常安详宁静,他是面带着微笑走的。我想,正是因为各位亲朋好友的温暖关怀和慰问,才使我的父亲走得如此安详宁静的吧。</p><p class="ql-block">天堂里不会有名利,不会有庸俗,不会有痛苦,不会有眼泪。祝父亲一路走好,在天堂里安息。我相信,在天堂里陪伴您老人家的,只有鲜花、美酒、永恒的健康和快乐。</p><p class="ql-block">最后,再一次诚挚地感谢各位亲朋好友!</p><p class="ql-block">谢谢!</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遵照父亲的遗嘱,我们将父亲的骨灰从桂林龙门大桥撒入漓江。桥的两端方向远处,以及漓江下游不远处,都是桂林特有的如画青屏山嶂。漓江水千年悠悠如斯;人间事却是朝夕倏忽不同。父亲的一切尤在眼前,而他却已从此魂归远方。山水虽好,何以慰藉我们长久的哀伤?</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之六:往事只可忆,往事不可追。</b></p><p class="ql-block">2018年8月,接父母亲来昆明小住途中,游览黄果树瀑布的留影。</p><p class="ql-block">其时父亲身体已经很不好,只是没有明显的病痛而已。在离瀑布仅两三百米的地方,由于人挤人地排队,且没有地方可以坐一坐,一直要站着,父亲放弃了亲眼所见瀑布真容的打算,只听到了那轰轰鸣鸣的声音。</p><p class="ql-block">也正因于此,虽然还差着一步,虽然贵州旅游还会常去,但黄果树瀑布,我是断然不会再去的了——以免触景生情。</p> <p class="ql-block">2014年9月,父亲七十寿辰。我和哥陪父亲自驾游历九个省份,同行的还有表弟。</p> <p class="ql-block">桂林灵渠。</p> <p class="ql-block">厦门鼓浪屿旁。</p> <p class="ql-block">杭州西湖。</p> <p class="ql-block">鲁迅故居。</p> <p class="ql-block">苏州拙政园。</p> <p class="ql-block">太湖边。</p> <p class="ql-block">南京中山陵。</p> <p class="ql-block">江南贡院。</p> <p class="ql-block">秦淮河畔。</p> <p class="ql-block">南京总统府。</p> <p class="ql-block">武汉黄鹤楼。</p> <p class="ql-block">2012年12月,父母亲在我居住的名雅花园小区留影。</p> <p class="ql-block">2007年2月,广州市政府留影。</p> <p class="ql-block">广州街头人行桥上。</p> <p class="ql-block">广州陈家祠古迹。</p> <p class="ql-block">天河体育中心,中信大厦。</p> <p class="ql-block">广州珠江新城。</p> <p class="ql-block">2006年12月,珠江口虎门大桥。</p> <p class="ql-block">2004年10月,父亲六十岁生日,游览南岳。</p> <p class="ql-block">去南岳前,家中留影。父亲是老中草医。</p> <p class="ql-block">1993年7月,我从湖南财校毕业,申请支边去西藏工作前,话别父母双亲时留影纪念。</p><p class="ql-block">仍记得,我援引西乡隆盛的“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诗句,试图以此劝解父亲同意我支边西藏时,父亲想都没想就说:这事不用跟我商量。我完全同意。好男儿志在四方。</p><p class="ql-block">湖南;西藏;广东;云南。国企;政府机关;民企;中介事务所。财务;税务;法律;公务员;风控和企业管理;甚或自由职业乃至各种主动失业……我这一生随意泼墨,活得任性且尽兴,无不有父亲开明通达的态度支持啊。</p><p class="ql-block">父亲常说他有点胆小慎微,却以其难得的开明,成就了我“以自己的标准衡量和塑造我自己,而决不以世俗社会的标准衡量和塑造我自己”的恣意妄为与无怨无悔!</p><p class="ql-block">这两张是翻拍的纸质照片。</p> <p class="ql-block">父亲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老家房子,位于湖南省邵东县高楼乡高楼村雷家冲。父母亲老来长居桂林,这所房子卖给了同村人。</p><p class="ql-block">今年三月,母亲和老姐还有外甥,回了趟湖南,去了久别的雷家冲。听老姐讲起现时情景,岂是一个物是人非了得!人既已非,物亦全非了呀。曾经百十号人的乡冲,现在只有三个老人和一个半老不老的颓废中年。人去楼空杂草生。田野荒芜,丘岗平复。溪谷壅塞,沟壑填满。藤萝灌木植被,侵占了昔日步履匆匆的阡陌。一片沧桑凄凉的破败陋象,只有一家收音机的广播声还提示着人间些许烟火气。</p><p class="ql-block">我是一个并无家乡观念的人。多少年来,极少梦回故里。但父亲去后,却常因念父而不免想起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故土旧事来。本来,是打算抽个时间回去看看的。但听老姐如此道来,却不敢动这个念头了。除了徒增更增伤感外,回去,又还能带来些什么呢?</p> <p class="ql-block">一九八一年,最早的全家福黑白照片。我还只有8岁,父亲已经37岁。那个时候我们住在爷爷一辈盖的土砖老房内,父亲还没有盖好红砖房。</p><p class="ql-block">一代一代啊。前人辛苦,后人享福。</p><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尽管流水般的光阴正淡化和擦去心中的伤痕,但看着父亲这些照片,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不知不觉间又泪眼朦胧了。</p><p class="ql-block">那生我养我的遥远的雷家冲啊。那恍如昨日的遥远的旧情岁月啊。那在雷家冲不歇劳作的父亲的遥远身影啊……那一切的一切,父亲终是再也回不去了;而我和我们全家,也终是永远回不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