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路

晨曦一Ywx

　　回眸人生我已年近七十，走过很多路。宽路、窄路、直路、弯路、泥土路、水泥路、柏油路……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平平坦坦。回望梳理，记得最深刻的，是老家那条崎岖乡间粘土小路，如遇下雨天只能光脚在泥水中行走。

　　出村子不远，沿着羊肠小道一直往东，一段百十来米路上还铺有石块，再走前全是窄窄的田埂土路了。乡间小路就从村东这里开始，沿着弯曲高低一路向前深处延伸。乡间的小路，缺口、烂泥、沟谷、河坡、池塘、坟地都是小路该到的地方，有时与杂草为伴，有时与小麦水稻为伍。也有时与瓜田为邻，有时与虫子蛙鸣同行。总而言之，乡间小路也并不孤单。

　　从我记事起，经常在那条乡间小路上行走。在靠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的年代，家人不会放弃任何挣工分的机会，他们劳动，我和差不多年龄的小朋友一起也不闲着。放学了，第一件事不是完成作业，而是拿着竹蓝，拿着镰刀沿着乡间小路割草，喂猪、喂兔、喂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能挑动柴担起，乡间小路便成为我早出晚归到田间地头割草挑担之路，村庄周围远至邻村的小路软硬凹凸状况我都了如指掌。

　　春天，小路上铺满嫩绿的小草，脚踩上去都有些不舍，路两旁叫不出的小花，微笑着向你示好。春风轻佛，小花摇曳着美丽的身姿。邻家小姑娘总喜欢采回去插在瓶子里，放在大门间的长台上，好像春天是她家独有的一样。夏天，草木葱茏，绿树成荫。喜欢打赤脚的我，踩在绿意盎然的小路上，感受嫩草轻轻搔揉脚底的温柔；采片路边的竹叶，凑近嘴唇使紧地吹，不出声音不肯罢休。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一群顽童沿着乡间小路，哼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山歌，去地头挖生产队种的山芋吃，有时还要拿些回家。最开心的是到地头水沟里用小网兜捉泥鳅，抓到后按人从大到小论条平分。冬天，白雪覆盖了小路，我会跟着大人村民在小路上探索前行，四处寻找黄鼠狼等野兽的脚印；回首，被踩过雪地里，依然是那条乡间小路。

　　乡间小路陪伴我走过了20多个春秋。后来我走出了故乡，走进了热闹喧嚣的城市，那条乡间小路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迁，上世纪七十年代拓宽成机耕路，碎石路面；八十年代拓宽成能走汽车的柏油路乡道，后来又拓宽成为双向四车道沥清马路，整齐的香樟行道树，统一的路灯。无论怎样变化，印在我脑海里的依然是那条乡间小路。乡间小路经常在我梦里出现，因为那条小路上不仅有父辈的默默耕耘的足迹，而且还承载过我的希望，背负着我的梦想，让我走出了一条耐得住寂寞，经得起繁华的人生之路。

　　退休后，虽然原先那条乡间小路连同村庄已被高楼湮没，被宽敞的大道所替代。但我仍然会选择远离都市的乡村，走一走乡间小路，重温那个远去的小路时光。走在那乡间小路上就会回忆起我的长辈和我熟悉的乡亲，他们的形容笑貌始终在我脑海里回旋。小路上留下过我童年、少年、青年时期许多的苦恼和欢乐。缠绵不断的牵念还会让我回望走过的人生，我没有因为付出多得到少而抱怨，没有因为失败而悲伤，没有因为成功而骄傲。脚下的路在变，人心不能变的哲理让我明白，无论路如何曲折坎坷，只要坚守初心，走在任何路上都会坦坦然然，扪心无愧，永远不会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