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

巧手群星

　　金河就是雅砻江，在里庄是这么叫的，在木里县、盐源县也是这么叫的。里庄在1953年8月，设新华彝族乡，属金矿县。1960年，属冕宁县里庄区。里庄以前是金矿县，除了这里有丰富的金矿以外，就是流经里庄的金河里的沙里面，含有大量的金子，人们在水里淘金，淘出来很多的沙金，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有这个称呼。

在上世纪1964年，上海市设计院派 来一些人，设计磨房沟发电站和锦屏水电站，磨房沟发电站是为锦屏水电站，和雅砻江梯级电站建设提供用电的，他们驻扎在里庄，里庄距离磨房沟发电站5公里。他们在金河里面淘到了一些沙金，装箱运回了上海。

里庄在大山里面，距离冕宁县城75公里。从冕宁县城出发，到了江口，还要顺着金河下游方向走12公里，途中要路过砍到底，才能到达。

　　里庄的地形地貌是高山峡谷，典型的两山夹一川，这一川当然就是雅砻江。雅砻江自北向南流淌，两岸的山岭都高，江的西岸是陡峭的高山，雅砻江就顺着山脚奔流向前；江的东岸有一段山坡，山坡上面才是高山。有一块平坦一些地方不是很大，区政府、学校、医院、粮站、营业部，这些单位都在山坡上。有一条公路沿着江东岸的山势，蜿蜒向磨房沟方向前进。公路下方的坡地有一些单位，还有一个缝纫社，社里都是冕宁人和外地人。

以前里庄的居民很少，最早的单位有雅砻江水运局，随着磨房沟发电站的建设投入，这里才有很多的单位：水电5局、上海指挥部，和全国各地的建设者，来到这里驻扎，才有了汽车多、人多的热闹景象。

雅砻江是金沙江最大的支流，发源于青海的巴颜喀拉山拉南麓，流入四川省境内，在攀枝花市三堆子汇入金沙江，全长1571公里。

　　1967年国庆节前夕，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件，雅砻江山体滑坡断流！！！

在雅砻江的上游，甘孜州雅江县孜河区唐古栋雅砻江右岸，突然出现跨山堵江形成天然河坝，坝高175米—355米，坝长200米，坝内的水位迅速上涨，回水区长达53公里，上游库容积水6.8亿立方米，下游距离三堆子1300公里的水流完全被阻断，情况非常地严重！不知道哪一天“大坝”承受不起水的压力，而决堤泄洪，那将给下游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终于，在9昼夜后溃坝！堵江至溃坝库容增加5.23亿立方米，由漫溢至溃坝突发，泄洪过程8小时30分，最大流量达每秒5.3万立方米，洪峰以4～8米/秒的速度流向下游，下游水位陡长16.5—40米，距离滑坡1300公里的三堆子水位也上涨了14.5米。下游8县境内受灾！

　　里庄的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条雅砻江突然断流，河床干涸，开始还高兴地在河床里捡鱼，有的鱼还很大，但是也在一起谈论这个不明原因的罕见情况，不得其解。

很快大家就接到通知：为了避免洪水泛滥淹没的危险，山坡下的居民搬到山坡上去。于是，人们的正常生活秩序被打乱了，都忙着收拾东西，挑拣重要的搬走，还有一些就只能扔下不要了。

缝纫社只能停止营业，职工们就各自回家，休息待命。

　　巨龙中学李香福老师的妹妹李素英，我称呼她为李孃，就是缝纫社的职工，她回到了巨龙。我家住在巨龙中学，和她们一家很熟悉很要好，我们经常都在一起玩耍，听她讲述了里庄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学校停课，我没有书读，在家里闲耍，父亲就希望我象她一样，学习掌握一门缝纫手艺，为我们全家到农村去安家落户作准备。父亲给李孃说了以后，她满口答应下来，然后我就准备好，等她接到通知，就和她一起去里庄。

洪峰在晚上10点多钟通过了里庄，巨大的洪流滚滚而来，涤荡了两岸。里庄距离雅砻江有一片坡地，所以洪水没有漫上来，里庄没有被水淹没，缝纫社没有受到影响。

　　李孃接到通知后，我俩就出发了。先到了冕宁县城，在她朋友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3点钟，李孃的对象，里庄营业部的职工袁叔，帮我们搭上里庄营业部拉货的货车，我们坐在了堆得高高的货箱上面，汽车就沿着248国道行驶。汽车在回龙、森荣都遇到了检查站，检查完毕，然后在下山的盘山路上又摇摇晃晃地向前。

下到山底，到了江口，天色已晚。我们行驶一段路程后，就顺着雅砻江下游方向行驶，一些地方的公路距离雅砻江很近的地方，我们都可以看到公路下边，还有洪水冲刷过的黑色的痕迹。慢慢的天完全黑下来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我们这一辆汽车的大灯照射下的公路，向后面移动。渐渐地前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紧接着灯光多起来，连成了一片，里庄就在眼前，转过一个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李孃住在公路上面的坡上，一栋房子的二楼上，最高只有两层的木板楼房，我们拿了行李，就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我随着李孃来到了缝纫社。缝纫社只有一间方方正正的房子，大门开在居中，里面放了8架缝纫机，门的右边角上是两块裁剪用的案桌，上面各放了一个烧火碳的熨斗。裁剪师傅有两位：一位老者钟师傅，一位年轻张小伙。打缝纫机的叫车工。

李孃和她的师傅鲁孃的两个缝纫机摆放在一起，我仔细观察学习她们的操作，也上机子帮助她们倒底线，慢慢地在她们休息的时间，我也踩动踏板使缝纫机转动起来，把底线放好，面线绕好穿过针鼻子，找一块不用的布头，在操作台上缝纫起来，于是我就学会了打缝纫机了。那时候用的都是棉线。

我也学习“锁扣眼”，就是衣服缝制完工以后，要在门襟上缝扣子上去，在另外一块门襟上剪扣眼，再用线把扣眼缝上，就叫锁扣眼。衬衣、薄平板棉布的扣眼0.6分钱一个，咔叽布是0.8分钱一个，棉袄、呢子大衣是1分钱一个，我每个月锁扣眼能挣9元钱，除了吃饭自食其力之外，还小有结余。缝纫社有名言调侃：我们是吃不完穿不完，吃不完的线疙瘩，穿不完的针鼻子。

　　我们到雅砻江边去玩耍，我第一次看到的江水是那么的美：碧绿、翠绿、湛蓝、宝蓝、澄澈、透明，简直就是美不胜收！晚饭后散步，我们沿着公路往磨房沟方向走到桥头，看见桥下面深邃的河流，颜色更好看一些。

里庄的山坡上长满了橄榄树，树上的橄榄果又大又圆，我们去采摘来吃，涩涩甜甜的味道，橄榄好吃回味甜。里庄的土瓜很好吃，又嫩又甜，土瓜的外面涂了一层黄泥，是江对岸的产品。据说有一个土瓜之最：100多斤的大土瓜，要用斧头劈开，才能一块块的拿出来。

里庄有两个食堂：上海指挥部 、水电5局食堂。一日三餐，我在水电5局的食堂买饭吃，用的是饭票菜票，记忆中饭、菜、肉，都很可口。以前在巨龙都是一天两顿饭。

　　我在里庄度过了13岁生日，那天，我去买了10个两分钱一个的牛轧软糖，来犒劳一下自己。吃起糖来，那感觉是嘴里心里都是甜滋滋的。如果在家里，习惯是每个人，生日早上吃一个煮鸡蛋，寓意一年象鸡蛋一样一滚就过去了。

里庄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放电影，当时很多电影都是禁演的。我记忆最深的是电影《武训传》，里面武训的台词：老爷，俺大娘病了，俺想使几个钱，你有喔？很地道的山东话腔调，让我们笑谈了很久，以至于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里庄的气候相当的温和，冬天一点都不冷，四季不明显，周围都是高山环绕而致。

　　那年，大前门香烟3角5分钱一盒，我用3元5角钱给父亲买了一条10盒装。还买了2元5角钱一斤的牛奶软糖给家人。烟、糖这两样东西，当时都是要票证才能买到，我通过袁叔帮忙买到的。那时候大前门是最好的香烟，还有最廉价的经济牌香烟5分钱一盒，牛奶软糖也要算是奢侈品、高级糖了。过年的前几天我回到家，父亲、母亲，全家人都很高兴。

　　1968年，母亲省吃俭用，攒了90元钱，家里买了一架上海生产的飞人牌缝纫机，我当然就是我家的缝纫第一人了。那架缝纫机，为我们家的男女老少、亲朋好友，缝纫出了不计其数的衣物：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裤、帽、鞋、袜、床上用品等等。从此，再也不用母亲手工缝制衣服给我们穿了，是该我们用机器缝制衣服给母亲穿了。我觉得应该颁发一枚勋章给我们家的缝纫机。我也学习裁剪技术，我的扣眼是锁得最好的，童子功嘛。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里庄在我的记忆之中，最深刻的印象，还是那条奔流不息的、颜色很漂亮的雅砻江——金河。

2022年5月18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