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

碧海蓝天

青杏：颇酸、酸中带苦、苦中有涩。相较于成熟的杏则是另一种口味。因颜色青绿，俗称青杏。

＿＿＿题记

㈠

五一假期，在乡亲们忙于春播下种的时节，我回到了家乡的小山村。耳闻目睹的除了农机的轰鸣声和田间忙碌的身影外，映入眼帘的则是家门口那棵老杏树。

抬眼望过去：初夏的阳光下，一片片杏树叶随风搖曳，叶片背后若隐若现的则是一粒粒青杏。顿觉酸的牙根痒，馋的口水流。

我禁不住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小心悸悸地探到一枝，两个手指轻轻摘下一粒青杏。放在手掌心，用嘴吹吹，再用双手搓搓，然后捏着塞进嘴里，上下牙齿一碰，青杏破为两半，剥出杏仁，嚼一嚼，一股酸、涩、苦的味道充满口腔，下咽，直落心底，浑身打了个激淋。就好象身体所有的细胞瞬间都被调动起来，纷纷来分享这久违的味觉盛宴。

真过瘾！就是这个味，也还是这个味。这个独特的味道，弥足而珍贵，历久而弥新，胜却万千成熟、世故的美味。

这个味道，从孩童时撞进心里，一直到少年，一直到青年，一直到壮年，一直到如今的华发霜染，从未变过。

㈡

在北方的春天，要说哪种树的花开的最早，那就一定是杏树。

清明前夕，杏花那褐紫色的花蕾，早早就迎着早春的暖阳含苞待放。清明节一过，春雨一洒，一夜之间，那满山遍野的杏花，迎春绽放。一束束，一枝枝，一朵朵挤眉弄眼，似白雪、如棉絮争先恐后，将北方的春天妆扮，最早将春天的花香送到人间。

正如唐代诗人杜牧笔下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将春雨、杏花的自然物象巧妙地联系在一起，描绘了一幅生动的春归图。其中，“杏花”是最典型的春天元素，否则，春无趣矣！

当铺天盖地的缤纷落英之后，杏树的绿叶，也已密密麻麻地扎满枝头，随着夏风的吹拂，杏树叶片哗哗啦啦的声音渐渐响起。

此刻，在人们不经意间，在初夏阳光的照射下，隐隐约约，己有一颗颗青杏显露身形。

㈢

当当当！上课的预备钟声已经在山村回荡，早已挂在杏树上的孩童们，匆忙地从树上窜下，稍微整理一下衣衫，捡起地上的书包，摸摸口袋中的果实，才踩着钟声，飞入先生的课堂。

实在记不清：多少次为一颗青杏，你争我抢，互不相让，甚至拳头相向；多少次用一颗青杏化干戈为玉帛，破涕为笑，握手言欢；多少次为来年能吃上青杏，将杏树幼苗从沟坡移回自家庭院，小心呵护。怕晒着就用瓦片打凉，怕干死就每天浇水！

清楚记得，有一次因摘青杏而上课迟到。除了罚站，先生还硬生生地没收了裤口袋里所有的青杏。那可是我一个中午的战利品啊。当先生将带着我的体温和汗渍的青杏分享给同学们时，我真的很心疼。同学们则尽做“鬼脸儿”，幸实乐祸，课后他们呲牙裂嘴，美嚼一番。

家乡的杏大多是麦黄杏，小麦成熟的时节杏也就成熟了。

因此，我们这些还算不上“大青瓜”的“小青瓜蛋”们，每年都要为青杏忙碌、闹腾一个多月，直到闻见麦田的香味，直到看见树梢上摇曳着的、变为黄颜色的、为数不多的、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实在够不着的、成熟的，黄杏！

那，已经是烈日当头的六月天空啦。

如此眷恋青杏的岁月，一直到我十六岁那年，随着一纸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到来，才告一段落。而我也渐渐由一个小青瓜蛋长成了一个大青瓜。

㈣

青杏之所以为青杏，是因为它在成长过程中的变奏，经历了酸、涩、苦味道的洗礼。而熟杏则不然，熟杏，是青杏在成长的变奏中渐渐褪去了原有的特性，形成了一种成熟美。

不是吗？连颜色都已由青变黄。但杏的底色仍然是青色，青的心碎，青的心醉。

如果世上还能有与青杏比肩的话，那也只能是青梅了。三国时期的曹操曹孟德与刘备刘玄德“青梅煮酒”的故事被世人传为佳话。

而青杏被历代文人赞美的也比比皆是。诸如：唐，郑谷的“未尝青杏出长安，豪士应疑怕牡丹。”宋，苏轼的“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明，晋仲名的“看春江鸭头绿皱，接行云雁红娇，酒旗向青杏园林挑”

如此看来，青杏与酒似有不解之缘。青杏配酒，不仅醉吾辈后生，前人、先贤亦不例外啊！闲时，一定与当年的“青瓜蛋”如今的老伙伴们来一场“青杏配酒”话青杏，看谁能不醉？

(五)

品着青杏，我仿佛看到了沟里、岭上杏树丛中小伙伴们骄捷的身影，听到了山村爽朗的童音“＿＿＿丑猫、黑蛋、狗粪快来啊，这个树上的杏多＿＿；学校操场上，为一颗青杏而追逐嬉戏的银铃声，似乎要把全村的大人们绊跌倒；

如今山村荡风铃，耕读古寺诵梵音。物虽是人已非，眨眼之间，已越过了四十余个春秋。

关于杏，有诸多品种。不同的品种有不同的口感，就是同一种杏在不同的阶段也有不同的特质。我曾有幸品尝过东、西、南、北方向不同品种的杏的滋味，当然是成熟了的杏。味虽各有所美，但均没有家乡的青杏独特。独特的可以开胃健脾，独特的让我终身难忘，独特的使我魂牵梦绕。

诚然，心之所向、诗与远方是人生的理想境界，但情之所系、生长之地亦属人之常情。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例外？吾辈庸庸，自然不能。

我想，就象这青杏一样，物之长成尚有三变九化，何况人呼？人生的青涩年华最为刻骨铭心。虽然并不怎么香甜，但酸、涩、苦必是应有之味，也是人生最蓬勃的滋味。也惟有品尝过这营养丰富的味道杂陈，方能领略到果实成熟的甘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