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曹叔

肥水田

父亲和曹叔

看了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当中有那个造原子弹的，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叔叔，他姓曹，和我父亲是同乡，邻村的。我从小就听我父亲老说起和他有关的事。

他俩同年出生在苏北江都县的塘头乡，塘头乡靠近泰州了。这种地方总是最穷的，两头不靠，在扬州和泰州中间，现在的杨泰机场就在那儿。那年就父亲和曹叔两个考上了扬州中学。他们之前上两年私塾，解放后又读了两年小学就考上扬中了。当时上学不要钱，还有助学金，父亲家庭成分不好，乙等助学金每月6元钱，曹叔家是军烈属，助学金是甲等每月9元。他和父亲最要好，每学期放假前总要请父亲一起去吃回扬州包子。五毛钱一客16只扬州肉包子，他俩一人8只吃饱了背起行囊回家，30里地走回去，舍不得坐车，全靠那8只肉包子。每讲到此父亲总在回味那包子的味道，仿佛世间再也没有比那更美味的东西了。

五九年他俩考大学了，考完后两人对对题，曹叔有点沮丧，没考好，父亲还安慰他说再差你也有学上。几天后录取通知书来了，曹叔是南京大学无线电专业，父亲是扬州工专给排水专业。那时高考不公布分数，也没有录取分数线，谁能上什么学校招生办综合考虑。父亲因家庭成分降档录取，本科变专科。曹叔是烈士子女，上南京大学。这回轮到曹叔安慰父亲了。曹叔说，你千万不要有情绪，一定要去上学，别想着明年重考个本科，这不是分数的事。好好读，学什么都有用。

听了曹叔的话父亲去上扬州工专了。六二年父亲毕业了，因为学的给排水专业，分配到常州自来水公司，那时自来水只有大城市有，所以他们分配都在沪宁线上的城市，苏北只有徐州、扬州，父亲来到了常州。六三年曹叔南大毕业分配去了新疆，那时通讯不便，父亲和他联系不上，几乎断了联系。

一晃多年过去，大概是1980年曹叔从新疆调回扬州，在扬州无线电厂当总工。父亲和他又联系上了。两人欢聚，把酒言欢，曹叔说他新疆的单位是军工企业，是为两弹一星配套的，他也弄不清生产的东西是两弹一星上哪个部件。不回父亲的信是纪律不允许，他们单位只有一个邮箱号码。父亲问他在新疆过得如何，曹叔笑笑，不如扬州好，吃不到扬州的煮干丝、三丁包。每次回家探亲，我都要带几瓶扬州酱菜。那边主要吃面食，我吃不惯，菜土豆最多。两人喝得高兴，曹叔说了件他的趣事，刚去时，住帐篷，某天晚上紧急集合，他们都不知道啥叫紧急集合，依然慢慢穿衣服、鞋子。可冲进来一队解放军，两人一组，架起一个人就走，曹叔连鞋也没穿就被架走了，他随手抓住了自己的眼镜。好在是演习，以后就知道了，要先穿鞋。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都好了。

这之后，他们常来往，父亲还说，退休后和他一起回老家塘头看看。2000年的一天，父亲还有一年就退休了。忽然接到扬州的电话曹叔病故了，胃癌。父亲一下就觉得天变冷了。他喃喃地说不知道他在新疆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就得胃癌了呢。他真是把一切都献给了国家。

父亲1962年大学毕业

曹叔1963年大学毕业

1959年高中毕业前会演

1959年高中毕业时的曹叔

1959年高中毕业时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