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去年7月,女婿开车送老伴我俩去女婿家乡张家口避暑。车行高速公路向北疾驰,路旁树木成林风景如画,欣赏窗外美景令人心旷神怡。</p><p class="ql-block"> 忽然,一块标有“宣化高速路口”硕大标示牌一晃而过,啊!久违而熟悉的地名!我侧身问女婿“宣化造纸厂还在吗?”“还在,现在是张家口重点企业”。熟悉的地名将思绪牵回那遥远的年代,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年少时为宣化造纸厂“打草捆”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那是上世纪1971年,我在老家芦台公社建筑大队做小工,就是整天和泥、搬砖那种,建筑行业一到冬季就无法施工,这时企业可不白养你吃闲饭,领导们四处出击为工人们搜寻不受季节影响的零散短工来做。</p><p class="ql-block"> 那年,宣化造纸厂来芦台收购造纸原料.....稻草。为方便运输,稻草需就地用打捆机挤压成密实的草捆,俗称“打草捆”,然后由铁路运回宣化。打捆机由宣化运来,工人则在当地招募,队领导闻讯,以量如江海的酒量及工费较低的优势为我们揽下了这桩活计。</p><p class="ql-block"> 打捆机电力驱动,每班组需7人。我们班组领头是“六哥”,他姓邵名守功,家族排行第六但家庭排行为大,其父早逝家有寡母,下边还有弟弟、妹妹。为顾家,六哥初中毕业没按最高指示上山下乡,因此街道不给分派活计,故文化青年六哥屈尊和我们这帮近乎文盲的小工厮混一起。这不,现在成了我们领导。</p><p class="ql-block"> 干活第一天,我们在六哥带领下,顶着凛冽寒风来到火车站附近的干活场地。放眼望去,白雪茫茫的场地上零零散散地放置着数台打捆机,周围是堆积像小山似的稻草,上面覆盖的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拉稻草的马车在车老板扬鞭吆喝下,还在陆陆续续不停地往场地拉草 ,车轱辘压着路上的积雪,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p> <p class="ql-block"> 我们踏着没脚面的积雪走到打捆机旁。六哥开始分工,怀宝身强力壮,当之无愧担起了肩抗草捆、码垛重任;东平、建强手脚麻利,当仁不让承包了抱稻草备料任务;六哥带着比较迟钝的我,负责机器一边的操作;会元、作元头脑灵活,非他俩莫属负责机器另一边操作。机器操作这道工序是班组出活的关键,如果放入机器的稻草不够,挤压后草捆重量不足80斤标准就得返工,草放过多则机器箱盖不能盖上,还得掀盖返工。返工占时相应产量减少,直接影响大家每天计件工资。</p><p class="ql-block"> 造纸厂验收员不是每天都给草捆称重收活,而是隔三差五不定期按垛称重收活。一般每垛按草捆总数的5%抽查称重,以平均值定为草捆单重,再乘以草捆总数即是草垛总重,工费按吨计算给付。</p><p class="ql-block"> 我们腰系围裙,胳膊套上袖套,头上扎紧盖头布,全副武装、信心满满地走上各自工位。东平、建强清扫了机器上覆盖的积雪,六哥开动机器,将草箱挤压推板调到初始位置。我抓起草箱盖手柄就往上掀,哇!冰凉的铁手柄差点粘下手心皮肉,我下意识地将手迅速放到嘴边哈起热气,六哥见状赶紧掏出手套扔给我们。</p><p class="ql-block"> 六哥和我开始往草箱填草,一会儿,草箱填满了,我俩盖上草箱盖儿,随手按下电钮,机器推板开始水平匀速地推压稻草,待推板推到草捆宽度位置,触碰了限位开关,机器停机,此时草捆尺寸标准、挤压密实,我俩迅速地用草绳系上草捆。机器推板向我们这边推压的同时,另一边的会元、作元已经开始往草箱填草,待我们这边系上草捆,他们稻草刚好填满且盖好了箱盖,然后按下回程按钮,机器推板开始返程水平推压他们那边的稻草。此刻,我和六哥紧忙掀起草箱盖,起出草捆搭到怀宝肩上。随后继续下一轮填草.....</p><p class="ql-block"> 因初次打草捆,没有经验,刚开始那几天,草不是放少了草捆重量不足,就是放多了机器盖不上,返工次数较多,导致产量上不去,日计件工资低于往日建筑工资,大伙垂头丧气。</p><p class="ql-block"> 六哥开动脑筋逐渐摸索出经验规律,指导我们: 稻草垂直箱壁一顺放入,不能横七竖八,草根要紧挨草箱侧壁,且稻草不要漫出箱壁上沿,这样才能最大量放置稻草且不多余,打出的草捆才能长方整齐密实,重量符合要求。我们按他所说,逐渐适应并形成了工序规律。在备料、操作、码垛各工位共同协作努力下,产量逐日增长,日工资超出了建筑工资。 </p> <p class="ql-block"> 可事情不是一帆风顺,随着时间推移,产生了急功近利思想,为了单位时间多打草捆,我们操作机器几乎不间歇地两边来回推压,致使填放稻草的时间缩短,相应填入的数量有可能不足,当时还没意识到,这样不间歇急促地操作存在着草捆重量不达标的隐患。</p><p class="ql-block"> 那几天,草捆日产量不断提高,超出了其它班组,我们心里美滋滋的,甚至盘算着多得的钞票买什么东西如何消费。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重重地打了我们耳光,造纸厂收活称重,检出了重量不达标的草捆,计算平均值低于80斤的标准值,这垛草捆定性重量不达标。</p><p class="ql-block"> 验收员说: 火车运输草捆不是以重量收取运费,而是按车皮体积收取。草捆单位体积重量不达标,说明草捆密实度不够,意味着草捆按重量计算运费单价升高,相应增加了原材料运输成本。验收员说完,让我们商量解决办法,然后向别的班组走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望着草垛这五、六百个草捆,像泄了气的气球一屁股坐了下来,大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吭气。六哥让大伙拿出意见,大伙这才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基本是两种意见,一是少要些加工费,不返工;二是将重量不达标的草捆返工重打。可这么多草捆要一个一个称重挑选,这得干到什么时候?得多少时间啊?</p><p class="ql-block"> 六哥听完大伙意见,低头沉思,一会儿,“蹭”地站了起来,果断地说: 为了不给厂家造成损失,我们今晚加班,将不合格草捆全部挑选出来,明天加草重新打捆!六哥向造纸厂验收员汇报了重新返工决定,并借了夜间加班用于看秤的手电。</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冷飕飕的西北风“呼呼”地刮了起来,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我们赶紧裹严了盖头布,温度也骤然降到零下十几度,我们拆垛逐一给草捆过称。时间一长手指冻得不听使唤,我们就将有些麻木的手指凑到嘴边哈一哈热气,然后接着再干。一会儿,哈出的热气凝结成霜染白了睫毛、眉毛、发梢,我们将重量不合格的草捆全部挑选了出来。那天,我们加班一直忙到夜间11点多,虽然我们回家晚了些,但一棵悬着的心放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将不合格草捆全部拆开重新打捆。这件事给予我们很大教育,使我们认识到,做事情要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去做。否则,欲速则不达甚至会造成损失,有些损失可以弥补,但有些损失可能不可弥补,留下遗憾。</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后,我们打的草捆不但重量达标、外观平整棱角分明,而且随着操作日益熟练,日产量还达到了新高。闲时,我们眼望码的整整齐齐敦敦实实的草捆垛,心里感到特别的踏实,似乎还有些骄傲自豪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列车载着它们驶向了北方遥远的目的地......宣化造纸厂。</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