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不久,我家老宅院子里几棵脸盆粗的老榆树被我找人锯倒了。</p><p class="ql-block">这几棵老榆树在老宅的角落里已静静长了几十年了—— 粗壮的树干,苍糙的树皮,枝繁叶茂,高大挺拔。在岁月(年轮) 更迭中,它伴随我们兄妹成长,记录了我们的欢声笑语,见证了我们家几十年的生活变迁。当它们在轰鸣的电锯声中轰然倒地的时候,我心里怅然若失,一股酸楚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老榆树并非种植,是野生崛起的。我家住在村子的最北边儿,周围各种树木很多,初春新叶吐绿,夏日柳絮飞扬,晚秋金叶铺地,隆冬雪挂枝头,四季景不同,各色尽妖娆。</p><p class="ql-block">我小的时候,因为姊妹们多,仅靠父亲一人在县城一企业上班挣钱养家,日子过得入不敷出,捉襟见肘。好在母亲勤劳手巧,持家有方,也没让我姊妹们饿着冻着。那时的农村,见得最多的就是满街疯跑的娃娃和荫天蔽日的树木。家家鸡兔成群,户户猪羊满圈。春天嫩绿的榆树叶刚刚长圆,是喂养家畜 最好的饲料。我在家里是老大,自然是家里的“顶梁柱”,每天 放学回家或星期天,“撸榆叶儿”就成了我的主要任务:先爬上树,找个结实的树杈坐在上面,腰上绑个小篮子,用钩儿把周围的树枝揽到怀里,再把泛着油光的绿叶撸进篮子里,不一会儿就满了。然后和着麸糠一起煮熟,用它喂猪、喂鸡。</p><p class="ql-block">再过些时日,一簇簇“榆钱儿”茂密地生长出来,用同样的方法摘下来。“榆钱 儿”不仅动物可以吃,人也可以吃。在那个粮食紧缺的年代,也是粮食的替代品。 我们这里有一道“榆钱儿拨烂子”特别好吃:把“榆钱儿”洗干净,搅拌上玉米面蒸熟,佐以葱蒜辣调和儿,入口清香绵软,口味极佳,是一道地道的美食。</p><p class="ql-block">那时村里人家盖房,木料是最稀缺的资源,檩、梁、椽、柱、门窗缺一不可,完全买是一笔数目巨大的开支。这时,自家房前屋后的大小树木就派上了用场,量材使用,不够的再买些添补,很大程度减轻了村民的经济负担,使住新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p><p class="ql-block">榆木质地细密,坚固耐用,是打家具的上乘材料。那个年代物资匮乏,能用榆木做几件像样的家具也是不多见的,我结婚时请几个木匠给做了时尚的平柜、立柜, 引来村民的好一顿羡慕,一直放到现在都完好无损。</p><p class="ql-block">每到冬天,被风吹落的干枝和被砍掉的多余的枝杈就是上好的燃料,家家后院的角落里整齐地堆放着过冬的柴火。每当傍晚时分,家家烧火炕,烟雾缭绕,鸡鸣狗吠,人们围坐在热炕上吃饭拉家常。“老婆孩子热炕头,一盘土炕度春秋”,好一幅惬意的田园美景。</p><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全家早已迁至县城居住,老宅子空了。没有了我们的陪伴,树却越长越高,越长越粗,树冠已蔓延到邻居的房顶,遒劲的根已钻进了房屋的地基,对老屋构成了威胁。今非昔比,木材也没有了市场需求,无人问津。在父亲多次无奈的叹息声中,我决定找人把剩余的几棵老榆树锯倒了事。</p><p class="ql-block">现在,树倒了,院里瞬间感到开阔了许多,眼亮了,心却失落了。</p><p class="ql-block">别了,老榆树!</p><p class="ql-block">作者:张立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