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哥大爷陈清荣二三事（二）

快乐曾老

口述人：问苍天（1969年3月14日一1973年8月，上山下乡落户资阳）

文字：快乐曾老

题记：本文所叙述的大事，是妈妈和二个舅舅生前不同时期讲述给口述人听的。对文中的部分内容尤其是细节部分，笔者不保证其真实性。各位看官权当文学故事看吧。

长江三峡一带的老照片。（1946年左右拍摄的，与本文故事所处的年代相差不大。）

剿灭黑云寨

旧社会纤夫的悲惨生活。这真是人世间最底层人群的生活。

陈清荣结婚比较晚，1924年才生下长女陈长福，时年他34岁。定居重庆黄沙溪后，又生下儿子陈长禄、陈长寿。成为袍哥大爷后，陈清荣一般不随船，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来教习两个儿子的武功。

陈清荣参加袍哥很早，在他十六岁那年，即从事木船运输的第二年，就参加了袍哥，属于＂智＂字堂。后来在重庆黄沙溪又参加了＂礼＂字堂，不过这时，他已经成为＂智＂字堂的大爷。陈清荣的＂智＂字堂，规模很大，凡是有河运码头的地方，都有他的分堂。而且由于参加的人数非常多，所以在重庆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袍哥组织。

清末民初时期，在四川的哥老会成员称为袍哥。在中国民间秘密组织中，袍哥、青邦、洪门是最有代表性、最有影响力的三大组织。对于袍哥，有两个解释，其一，取自《诗经秦风无衣》＂与子同袍＂之义，表示是同一袍色的兄弟。其二、袍同胞音，表示是同胞兄弟。笔者赞同第二种解释。

袍哥曾经是四川民间秘密组织。参加袍哥並不意味着是＂坏人＂，並不意味着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尤其是处于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如黄包车夫、苦力、小摊小贩、纤夫等，参加袍哥，为的是图生存，图生活，我国近代史有很多大人物都参加过袍哥。如建国初期的中央副主席张澜，就是四川的一个大袍哥。著名的贺龙元帅也曾参加袍哥，属于＂老么＂，（1907年，贺龙在湖北恩施经过同盟会员，也是袍哥首领唐伯义介绍，加入袍哥。）比较有名的是＂傻儿师长＂的原型范绍增，也是参加袍哥起事的。（范绍增官至国军军长，1949年12月起义，解放后曾仼河南省体委副主任。1977年3月在郑州去世，享年83岁。）

袍哥分为＂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前者是有固定收入，后者是无固定收入，全靠＂袍哥＂名头来搞钱，所以作奸犯科，敲诈勒索的事时有发生。陈清荣属于清水袍哥。一般来说，清水袍哥是看不上浑水袍哥的。

在袍哥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以不同的阶层结构为区分的袍哥组织（堂口）。以官员、社会上层人士参加的是＂仁＂字堂，以商人为主参加的是＂义＂字堂，以小手工业者为主参加的是＂礼＂字堂，以社会最底层人士如、农民、小贩、苦力、士兵、包括纤夫在内的其他＂下贱＂人士参加＂智＂字堂和＂信＂字堂。在社会上流传的一句话，最能说明这种区别：仁字靠帽子，义字靠银子，礼字靠刀子。说明袍哥礼字堂是最有战斗力、最能打的队伍。

无论是哪个字的袍哥堂口，内部分为一、三、五、六、十＂排＂。其余被取消的＂二、四、七、八、九＂都是因为避讳而不设置，比如＂二＂，是因为避讳＂关二爷＂，又如＂四＂是因为避讳杨四郎等等，这里不在赘述。

＂一排＂为堂口核心层，一排的老大即是整个堂口的大爷或称舵爷，老二一般为闲职，多为赞助商，也称＂二爷＂。

＂三排＂，主要掌管整个组织的经济及经济发展实体。三排的头领称为当家。

＂五排＂主要负责组织的礼仪、外交，传达大爷的命令、执法（包括惩治叛徒。）五排也就是组织的战斗部队。五排的头头又叫＂红旗管事＂。

＂六排＂，主要是巡风、放哨、打探和传递消息。

＂十排＂为组织的最基本的成员，听从大爷的安排、调动。十排的领头人称为＂老么＂。（贺龙元帅就是＂老么＂，当然参加革命后，他这个老么自然被放弃了。）

陈清荣的黄沙溪袍哥属于＂智＂字堂，他的三排当家叫王德财。他的五排＂红旗管事＂叫张镇雄（1951年，因被举报有多条命债而被政府镇压。不是笔者为他叫屈，在那个混乱动荡的年代，他杀人也是为了自保。）陈清荣的五排老二，我叫他孙五爷爷。一九五八年，在重庆水泥厂家属宿舍，尊母命，我还给他叩了三个头，当时他坐在床上的蒲团上，红光满面正在打坐。

一九三八年四月，全国的抗战形势十分严峻，国民政府从上海等地搬迁了大量的物资运往重庆。除去卢作孚的民生轮船公司而外，运力十分紧张。陈清荣的三条大船也被征用从武汉运物资回重庆。由于三条大船装载的货物，价值巨大，而国民政府交通部支付的费用包含了保险费用，所以，陈清荣派出红旗管事张镇雄和他的助手孙五一同前去坐镇。另外派出五排的精干人员9人随行。派出精挑细选的纤夫45人。陈清荣认为，这是为国民政府运输的抗战物资，只要按时把物资运回重庆，这笔交易还是有利的，同时为抗战作了贡献。

按时间计算，陈清荣认为这批物资应该在五月的十八日左右到重庆，没有想到五月十八日，孙五一个人回来了。久跑江湖的陈清荣顿时感觉出大事了。果然，孙五报告说，船队抵达距巫山县城还有三十公里时，被巫山黑云寨苟长兴寨主截住了，三条船要交一万大洋过路费。否则连船带物全部扣押抵费。张镇雄管事前去交涉，说这是重庆黄沙溪陈清荣大爷为国民政府运输的抗战物资。尽管说得如此清楚，苟长兴还是要交5000大洋才放行，可见苟长兴是多么的嚣张。虽然扣押了船，但是对船工和纤夫还是没有伤害。孙五也是先去巫山县城报案，这个苟长兴匪帮，杀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民愤极大。但是巫山县虽然痛恨这个苟长兴，却没有能力剿灭他。孙五这才赶回来找陈大爷。

孙五临走之前，和张镇雄商量一下，他们的意思是要彻底解决苟长兴。

不用张镇雄、孙五提醒，发生这样的事，陈清荣是绝不能容忍的。清荣叫人炒了点下酒菜，又叫了五排的4个身手了得的弟兄，一起来喝酒议事。最后议定，孙五带二十个五排的弟兄，共带了6把＂短火＂，每人一把刀、一把匕首，五月二十日丑时出发，五月二十五日子时赶到黑云寨，（为保证时间，孙五等人先乘一小船在巫山县下船）以一发冲天炮为号，攻破黑云寨。清荣严令，不抵抗者不杀，妇女儿童不杀。清荣于五月二十五日乘船抵达黑云寨水寨，带人正面缠住苟长兴，然后找机会击杀。

清荣乘坐自己的坐船，船的中部立着一杆大旗，上书＂黄沙溪陈＂，抵达巫山县城后，清荣让人抬来一把太师椅，端坐船头。左右两边各站立6名五排弟兄。威风凛凛地直达黑云寨水寨门前。

清荣货船上的船工、纤夫和张镇雄等人，见到总舵主赶来，齐声高喊，陈大爷威武。陈大爷威武。

苟长兴毕竟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也不知道清荣带了多少武器，内心先就有点惧怕。但仍然强装镇定，他想的是，即使5000大洋拿不到，有2000大洋也行。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清荣一个大洋也不会给他，还要取他性命。 苟长兴想的是，如果双方打斗起来，他打不赢可以退回山寨，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山寨马上就要被攻破。

张镇雄来到清荣坐船，向清荣报告，苟长兴的水寨人不多，估计最多也就三十人左右。山寨估计也没有多少人。难的是，我们人手不够，並且不是主场，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不意地先将苟长兴击毙，然后打他个群龙无首。清荣把已经派孙五攻击山寨的事告诉了镇雄，然后吩咐所有船工和纤夫都不要下船，保护好自己和船上的货物。打仗的事情，由五排的弟兄去完成。

二十五日上午八时，清荣约苟长兴谈判。苛长兴见清荣主动提出谈判，还在暗自高兴，以为2000大洋是稳了的，于是打开水寨门，清荣镇定自如地乘小船进入水寨。苛长兴出门迎接，其余土匪也毫无戒备，清荣等人一下船，上岸站稳脚跟，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地形和土匪人员分布，然后大喊一声，苟长兴，你敢拦截抗战物资，死有余辜。说毕右手闪电般的挥动，三支飞镖飞出，一支直接插入苟长兴脑门，苟长兴应声倒地，另外两支分别击中苟长兴左右保镖的右手，立即丧失了作战能力。张镇雄一看清荣动手，立即持刀扑向土匪，按照事先约定，土匪不动枪，他们也不动枪，只要土匪有动枪征兆的，立即击毙。清荣带去的十多个五排的弟兄，都是久经战阵的精英，配合默契，突入战阵后，也是凶猛异常，两人一组寻找土匪，展开攻击。双方当即厮杀在一起。在场的土匪，都是苟长兴手下能打之人，手下长短枪也有十多支，不但人数多枪支也多，按说苟长兴占据优势。但是清荣突然发难，首先击杀了苟长兴和他的两个得力保镖，在混战中反而占据优势，按照事前制定的原则，重点攻击持枪的土匪，许多土匪来不及拉枪栓，就死于非命。短短十几分钟，在场土匪非死即伤，剩余的纷纷举手投降。尤其是张镇雄憋了几天的闷气，丢了红旗管事的面子，所以对土匪下手凶狠，刀刀致命。清荣手下也有三个弟兄受了枪伤，好在並无性命之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清荣刚动手，船上立即发出冲天炮，通知孙五动手。孙五带去的都是五排的精锐，久经沙场。很快就攻破山寨大门，由于土匪能打的人及枪支基本被苟长兴带去水寨，所以孙五等人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就完全佔领山寨。

按照事前和巫山县的约定，巫山县长带着警局的二十多人，在孙五等人的后面，也埋伏在山寨附近。见到冲天炮起，立即向山寨靠拢。进得寨来，见山寨已经完全被佔领，十分高兴。清荣和张镇雄等人也赶来山寨和县长一起商量善后事宜。最后议定，土匪长枪归巫山县政府所得，所有受伤的土匪及家属都交给巫山县处理，作为剿匪证据和功劳，山寨房屋由县长组织人拆除，水寨一把火烧掉。缴获的短枪归清荣，缴获的物资，清荣能带走的带走，作为剿匪补偿。收缴的大洋钱财，清荣主动给了县政府一半，土匪的船只，也给巫山县政府留下三只，其余5只清荣带走。另外巫山县长主动提出，由县政府出文上报重庆国民政府，给清荣等人请功。

將能带走的物资大洋钱财搬上船后，清荣下令，优撫受伤的弟兄，犒赏全体船员、纤夫及五排众兄弟。论功行赏，除发大洋外，若是需要物资的，返回黄沙溪后按人分配。众人纷纷表示感谢陈大爷。

从此以后，陈清荣威振江湖，他的船队再也没有受到骚扰。长江航道，清荣畅通无阻，

旧社会的纤夫，长年累月地爬涉在大江大河，为了生存，为了生活，几乎人人都参加了袍哥，以求抱团自保。但是只能参加＂智＂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