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神秘的罗布人村寨，新疆纪行（十五）

跟我出发

　　

假如你到新疆库尔勒，罗布人村寨定是要去的，仅就它的古老和神秘，更有你想不到的诸多中国之最。

　　全国重点风景名胜区的罗布人村寨，位于新疆库尔勒 80公里外的尉犁县，深处中国最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中国最长的塔里木河从村中流过，中国最大的原始胡杨林保护区与塔里木河缠缠绵绵环绕着寨子，而最吸引人们的，是寨子里住着中国最独特的部落——古老神秘的罗布人。

72平方公里的罗布人村寨 ，是中国西部地域面积最大的村庄之一，也是人口最少的寨子。我因要去罗布泊，就先赶到罗布人村寨来找罗布人。



　　2019年8月26日，我从库尔勒乘坐长途客车到尉犁县客运站。

尉犁县到罗布人村寨还有35公里，没有往返公交。经向路人打听后，我花100元租了一辆的车赶往那里。一路粉红色花开四溢的红柳终于让我叫停司机，这种植被50年前我只在巴彦淖尔磴口连队外的营地见过。生长红柳的地方告诉你这里已进入盐碱或盐渍地，荒漠就要来了。



　　尉犁到罗布人村寨路上盛开的红柳

　　上午11.30分到达罗布人村寨景区接待处，荒漠的盐堿地里竟有如此大气的游客中心。

游客中心大厅柱子上右书：日照罗布金沙胡杨盛滿村寨；左书：月明塔河清风细雨飘洒人间。两句词道出罗布人村寨的自然风光、地理环境和人文情怀。

　　映入眼帘的是罗布人村寨＂阿不旦＂广场。

100多年前，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涉险进入罗布荒原，意外发现了这个繁盛渔村、罗布人的家园一一阿不旦。阿不旦，在罗布方言里指＂水草丰美，适宜人居住”，亦是“好地方＂的意思。

景区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建有20.4公里的电瓶车环线，从景区大门到罗布人村寨有近5公里的距离。沿着环线到塔里木河一座长长的吊桥，便到了罗布人家。环线第一站是神女湖。



　　罗布人村寨景区内神女湖环游图

我在骄阳似火的沙漠里下的车来，步行游湖。

　　

突然降临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让我对它多年的向往不知所措。我一个人默默行走在沙漠湖边，在雄阔无际的象用细箩筛过的黄沙中走走停停。环视四周，沙山上只见＂壮士＂和我的孤影，少有游人。

天过正午，午饭尚没着落，沙漠里也无人间烟火，只有骆驼驿站提醒这里有骑骆驼服务。



　　我乘电瓶车往上（北）走，过东沙山、西沙山，沿途高大粗壮的胡杨林和塔克拉玛干沙漠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想拍张照片，电瓶车象刮风一样在沙漠和胡杨林间风驰电掣般跑着，相机哪里还端的稳。

　　

突然，一栋＂新龙门客栈＂在大漠中向路人招示，难道当年张骞、玄奘、马可•波罗曾从这里走过？

中途没有人提出下车，一问才知道这些设置点都是无人区。我被电瓶车一口气拉到罗布人村寨村口。顺着指点，我要走过这段沙漠，跨过塔里木河上的吊桥进村。

　　远远我看到塔里木河弯弯曲曲的海子环绕了胡杨沙漠和寨子。

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让人感到何等苍凉悲壮，而在这片浩瀚的沙漠中，中国最大的内陆河塔里木河与它共生。它从天山山脉和昆仑山脉的雪水中蜿蜒而来，柔柔地拂过这片躁热的土地，无悔地奔向塔克拉玛干深处，向东奔流出2179公里，横贯了整个塔里木盆地，世界上再也没有哪条河流如它在万倾流沙中伸展盘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塔里木河，以及如 “水上迷宫＂一样的河流景象。

　　面前的吊桥，是唯一跨过湍急的塔里木河通向罗布人村寨的路，河水顺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往东匆匆流去。

　　进入寨子一眼望去，骄阳下千年不死或死而不倒的胡杨夺目而立，一簇簇芦苇提示着人们这里已是荒原，四周所有的地上物宗教而神秘，似进入原始社会。站在地中央，能穿透大院子里的村落，72平方公里原是沙漠河流胡杨林。

看看表，已是下午14点，沙漠快把我烤糊了，先联系食宿吧。到罗布人村寨的行程里，所有旅行社都是一日游而不住，也正因此我自已独行。在游客中心，我留意抄下了寨子里客栈电话。

电话那头标准热情的普通话语音传过来，按他的导引，也不过二、三十步，便见一位小伙子高举手机招呼：＂阿姨，往右看”。

　　抬头便来到红柳和胡杨合成的＂酒店＂，好一个奢华苍凉的名字一一漠北•胡杨客栈。

隔着敞开的红柳栅栏门，我看到院子里挂着一块温馨的小黑板，＂风里，沙里，我在这里等你；我有酒，你有故事吗？”。就是它了，我是来找罗布人听故事的。



在景区72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原来只有这一家正宗小客栈。它外观是用红柳围起来的土屋，小小的院落用罗布人的风格装饰，有12个房间，室内装修不错，每晚200到300元不等。

老板小韩是位年轻人，聪明且有礼貌，在这里我感到似原始社会部落与现代文明的有机结合。



客栈对面，是当地人开的＂罗布人餐厅＂，村边还有一座太阳城餐厅。在沙漠里能坐在有空调的餐厅，用东北话说“老享受了”，从早晨离开库尔勒到现在我总算歇歇脚了。

　　这个时间里，沙漠就象烧热了的一口大锅，猫在餐厅，一坐便到了下午16点。我和餐厅一家人还有在景区工作的小罗聊了两个小时，大到景区的整体规划，小到景区标识，把罗布人村寨问了个详细。他们是那样的纯朴、开朗、热情。

太阳稍弱些后，老板娘自告奋勇带着我象串亲戚一样走进村寨罗布人家。



　　罗布人是新疆最古老神秘的族群之一，又叫罗布淖尔人，大约有3000多年历史，非常遗憾的是这个族群没有文字的传承和出土的物证。也许罗布人的祖先最早从遥远寒冷的地方迁徙而来，至今人类学家都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个民族。有人说他们是古楼兰的后裔，也有人认为他们来自遥远的蒙古高原。

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清户部始记“罗布淖尔有户2000余，数经迁徙，现有600余人，渔猎为生”，后曾有所恢复，但1797年若羌一场大瘟疫，大批罗布人死亡，幸存者流落蔚犁、且末、尼雅、麦盖提等地。

文献对罗布人的记载上溯到清代，罗布人昆其坎是罗布泊最后的地方官员，后代罗布人多为进入罗布泊探险队当向导，最知名的当属罗布人奥尔德克，是他发现了楼兰故城遗址和 ＂小河古墓 "。

罗布人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文字，其方言则是新疆三大方言之一。他们长期生活在封闭的社会环境中，与外界隔绝，历史上没有严密的社会组织和武装。

自古以来，罗布人生活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过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种五谷，不牧牲畜，唯以小舟捕鱼为食＂的生活，保持着自己的原始风俗习惯。

随着时间的跨越，大多罗布人告别了渔猎的日子，开始农耕生活。他们也与外族通婚，现在村子里仅有4户20多口人的罗布人家，纯罗布人越来越少。

走在寨子里，到处散落着罗布人的遗迹，茅草屋、破鱼网、车轱辘、独木舟、太阳墓、祭台、古井、草垛，弥散和诠释着罗布人曾经浓郁的生活习俗和信仰。

　　罗布人村寨中原始的茅草屋

　　罗布人的新屋

罗布人崇拜太阳，在寨子中心建有原木制的太阳图腾祭坛，围绕着太阳图腾有8颗星，代表着他们生活中密不可分的自然现象，如风、水、大头鱼、羊、女人、小孩、手等图案。

　　罗布人依水而居，哪里有胡杨和海子，哪里就是他们的家。我首先来到央视播报过的最后罗布人阿不冬家。

　　这是世界上最“奢华”的客厅、阿不冬家的客厅，几千年的大胡杨就长在客厅内。

　　阿不冬家与天地相连的多功能卧室(我这样说)

他们的居所依着胡杨搭建成裸式的＂房子＂，一面挂着编织的芦苇席，两张木板搭的大床，床边大烤炉正烤着一炉鱼，胡杨树下有一摞烤馕，这便是一家人简单而原始的生活。



　　这家户主阿不冬看上去50来岁，朴实中透着睿智，交流起来居然不困难。

阿不冬非常健谈，我来时阿不冬正要出海，他答应我出海回来听他讲罗布人的故事。

　 　傍晚，阿不冬在村边海子里打鱼归来。

捕鱼是罗布人与生俱来的技能。阿不冬说，每年春天，他们会给干涸的海子开个口子，塔里木河水裹挟着小鱼流进来，水满封堵，待小鱼养一个夏天膘肥体壮了，海子里的水也蒸发了不少，他们会下到海子里把一条条大鱼拽上岸来。

我问他海子里水多看不到鱼怎么办？他诡秘地对我说，再往里灌水，这时鱼儿们大都逆流而上奔往自由，罗布人早在口子外设了鱼网，等鱼儿自投罗网。

一般时候，罗布人会用挂网和鱼叉捕鱼，他们会一手划船，一手飞叉，半个小时就可以捕获十几条鱼。今天阿不冬就叉到了不少大鱼。

　　象征罗布人的长寿帽

　　罗布人生活简单，环境没有污染，长年以鱼为主食，因此罗布人多长寿，今天尉犁县和若羌米兰镇还生活着跨越三个世纪的百岁老人，20多口的罗布人村寨即有3位百岁以上老人。

　　在一棵大胡杨树架起来的顶蓬下，我見到了村中103岁的买买提老人。



　　他见到我，打着手势让我坐到铺着新疆地毯的一个木台子上，有如一席大炕。我们用互相听不大懂的语言居然聊的十分开心。

过去罗布人不懂钱币，现在买买提老人用胡杨做工艺品卖给游客。他操着陈佩斯卖羊肉串的维吾尔族普通话，伸出手指小声对我说，有了这么多钱呢。他一挪左腿，露出一迭10元、20元的钱，再一挪右腿，露出几张百元大钞，老人的幽默把我笑翻了。我想，旅游让他和外面的世界融通，而简单和快乐或许是他长寿的原因之一吧。



　　在罗布人村寨，有许多美好时光不容错过。 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瞭乱。我很珍视在罗布人村寨的分分秒秒，那广袤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柔软野性的塔里木河，葱郁悲怆的胡杨，原始纯朴的罗布人，演绎着罗布人村寨的过去和现在。

寨子里1.5亿年的胡杨树化石

　　在村口，1.5亿年的胡杨树化石诉说着罗布人的古老和悠远。罗布人后裔阿不冬说，这是塔里木河胡杨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在寨子里，千年胡杨随处可见，它们岁月的样子撼人心魄。

胡杨，在地球上的生存已超过6500年，不见胡杨，不知生命之悲壮。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全球60%的胡杨在中国，中国80%的胡杨在新疆，而新疆，大多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尉犁、轮台一带。胡杨见证了地球的沧海桑田，见证了罗布人的生存繁洐。就算时光荏苒，肆虐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也难以跨过它，罗布人村寨才保留下来。

寨子外，随着时间流动，胡杨在塔里木河的倒影让游客们跟着跑，每个人都忙的不亦乐乎。听说秋季，塔里木河被金色胡杨林映照成金色河流，绚丽惊艳。

善解人意的景区工作人员小罗跟着我来到吊桥外，我的照片大多是小罗为我拍摄的。在有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塔里木河、千年胡杨的背景里，我留下珍贵的回忆。

　　在罗布人村寨的桥头，塔克拉玛干沙漠、原始胡杨林和塔里木河缠缠绵绵美不胜收。



　　塔克拉玛干是中国第一大沙漠，也是世界上第二大流动沙漠，流动沙丘占85%以上，它的名字维吾尔语意为“进去出不来”。罗布人阿不冬告诉我，在罗布人村寨，碰巧了会看到沙漠最壮观的奇境，一道飓风能卷起几十米高的直立沙柱，一座沙丘一会就移动半米。从这一点说，塔克拉玛干的神奇和壮美高于世界八大沙漠之首，当属沙漠王国。

盘踞在天山和昆仑山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玛干，东西长1000公里，南北宽400公里，占地面积33.76平方公里。这里几乎聚集了世界上最多的沙子，曾经的古絲绸之路上，被流沙掩埋的城邦多达300座，更在近现代夺走无数中外探险家的性命。而这片 “死亡之海 ”，在大风推动下，一排排沙山宛如鱼鳞，象大海波浪滚滚而来。

走进塔克拉玛干，是我多年的向往。第二天吃完早饭，我独自来到村外，爬上沙山，放眼望去，戈壁无垠，沙海连绵，有的如金字塔熠熠闪光，有的如万里长城卧虎排阵，有的如峰火台狼烟四起，那欢跃跳起的苍穹状、鱼鳞状、浪涌状、沟壑状无奇不有。我连续扳动快门，把塔克拉玛干收进镜头。



　　

上流动沙山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爬上去踩在沙坡梭角上感到轻松了许多，回头一望我的脚印，毁了，我破坏了它的容颜。



在人们印象中，沙漠就是干涸与枯燥，湖水是清润与生命，但在神奇的塔克拉玛干，在经历了无垠的沙漠瀚海和荒凉景致的洗礼之后，罗布人村寨处处是沙水相依的雄壮与柔软。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塔里木河，在罗布人村寨的夕阳和晨曦中，我度过了如诗如梦的快乐时光。

　　最动人心魄的是罗布人村寨的夜

那天夜幕来临，我才匆匆跨过吊桥回到客栈，院子里有六、七个游客在解决吃饭问题。我一进院便喊小韩经理＂我饿了＂，只听游客说，自己到冰箱找去。我到厨房挨个掀开锅盖，空的，冰箱里只有散碎的馕是凉的。

我突然想起了下午在阿不冬家看到的馕，便夺门而出，却整个人都被夜的黑裹起来，黑的是那样透彻纯静。小韩说，阿姨快回来，你会碰上东西的。

小韩在说什么？此时的这里大概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72平方公里内不足百人，分散在各个点上，车辆被沙漠阻隔。他话音未落，突然一声怪叫传来，这里晚上是野物们的世界。我唏嘘着望而却步。

小韩给我泡了象粉絲一样的面，我边吃边数着星星，此时，有如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所述，”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

　　早晨去拍日出，出门便碰上了它，小韩说，不足为奇，这里的兔子比人多。

　　就要离开村寨，阿不冬来送我。

　　临走我问他，以后万一打不到鱼怎么办？他攥着我的手哈哈大笑，他说吃多少就拿多少，不吃就不拿，放在那里（海子里），海子，是罗布人的冰箱。他问我你还来吗？我告诉他离开这里我要去罗布人的祖地罗布泊。

　　离开村寨时，罗布人与你再见都是那么浪漫奔放。

要离开寨子有些不舍。昨晚夜幕来临，大地一片漆黑，除野物突然发出点动静外，地上的人们只有与天上的星星为伴。我象过电影一样回放着村寨的环境，似是来到三毛的非洲撒哈拉沙漠，又恍若身在另一个星球里。

《新疆纪行(十六)一一后会有期古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