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完没完？”

黄敬

　　在一家敬老院内，草坪的长凳椅上，坐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坐在草坪的男子正捧着书本在给他们读故事呢。

“在大海的最深处，有一个人鱼王国。那里住着国王和他的母亲，还有六位美丽的人鱼公主……”

“有几位人鱼公主啊？”老婆婆一脸茫然的问道。

“妈，有六位人鱼公主”男子一脸微笑对着老婆婆说着。

这是他们俩的儿子。每个周末放假，他都会来看望父母亲。今天天气晴朗，他特意把父母带到草坪来活动活动筋骨。

“妈，我们接着继续讲故事啰。”

“太好啦”老婆婆鼓掌欢呼。

“人鱼王国里，住着国王和他的母亲，还有六位漂亮的人鱼公主。她们没有腿，只有一条美丽的鱼尾巴。六位公主常常在水里玩耍，生活得非常快乐。……”男子读着，时不时望向父母亲。

“俊儿，有几位漂亮的人鱼公主啊？”妈妈歪着头，又看着儿子。

“妈，有六位漂亮的人鱼公主。您知道了吗？”俊儿刚刚紧锁的眉头，在望向爸爸的时候，又松散开来。

“好。俊儿继续。妈妈记住了”妈妈收回怯怯的眼神说着。

“在六位公主中，最美丽的是小公主，她最喜欢听奶奶讲人间的故事。日子久了，她开始向往美丽而神奇的人间……”俊儿继续读着。

“俊儿，妈妈又忘记了。一共有几位漂亮的公主啊？”妈妈伸出手指头，不停的摆弄着。

“妈，您老是纠结有几位公主干嘛？”俊儿放下书，一脸严肃的问着。

“妈妈一下子就忘记，俊儿再重新说一次吧”妈妈用恳求的眼神说着。

“一起有六位公主，其中最漂亮的是最小的公主，她特别向往人间的美好与神奇。可是，奶奶告诉她，只有年满十五岁的公主，才可以浮出水面看到海以外的世界。”俊儿继续着。

“一年又一年，小公主终于盼来了十五岁的生日，……”

“俊儿，停一下。到底有几位漂亮的公主呢？”妈妈急切的打断儿子的话，问道。

“妈，到底要我说几遍啊。您怎么老是有完没完的问呢，并且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俊儿涨红的脸，在大声说话时，显得有些颤抖。

“我只想知道有几位公主吗？”妈妈委屈的说着。

“爸，您看。她又问，她到底要问多少遍啊，她还有完没完？故事还讲得下去吗？”俊儿在跟妈妈说不清时，转向了爸爸。

妈妈委屈的眼神霎时被泪水蒙住了，爸爸连忙搂过身旁，用右手抚摸后背安慰着，左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对儿子说“俊儿，你妈妈现在有健忘症，，好多的东西都是转身就忘了，唯独还记得你的名字。这是她写的，你成长日记。每天你不在的时候，我都会读给她听。今天我们累了，先进房间了，这个本子留给你吧。你也回去吧。”

爸爸递过笔记本，就搀扶着妈妈走了。

俊儿拿过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1990年12月26日 天晴

今天，俊儿会叫“妈妈”了。我从心里感到开心，这是宝贝第一次开口。他自己也很兴奋，一叫“妈妈”，我就赶紧回复“宝贝，妈妈在”。有时，他自己玩耍正入迷时，也会“妈妈，妈妈”叫个不停。我会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来到他身旁，搂着他，亲着他“宝贝，妈妈在呢”。俊儿，妈妈觉得你长大肯定是个有语言天赋的孩子呢，这天你叫了“妈妈”有三十多次，一次比一次利索，妈妈也亲了你不下三十次，会不会把小脸蛋亲坏呢？

再翻过几页，俊儿眼睛红了，这上面都记录着他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上幼儿园，第一次上小学，第一次入少先队……

妈妈，三十多次的回复，您这是有大的耐心呢？同样一个故事，您又是怎样反复读上了半个月呢？妈妈，儿子对不起您……俊儿合上笔记本，不停的抽泣着。

俊儿坚定的眼神望着父母走远的方向，爸妈，我等下就接你们俩回家。我愿意照顾你们，也愿意给你们讲故事，不管您要听多少遍。您养我长大，我陪你们归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