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湿气与厚脸盆

六弟途闻

脸盆与脚气本是两个不相干的话题，扯到一起，只是因为从自己那多用途的脸盆联想到了曾经患过的脚气病。

当年下乡的行李中，脸盆必定不可缺少。

我下乡时带去的脸盆有些与众不同，我这个脸盆看起来略深，盆边由大向小弧度的变化很舒服，圆弧的渐变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脸盆内外的釉面是浅浅的黄色，色彩显得素净，淡雅的颜色看上去不会让人心里觉得闹腾。搪瓷更是两次涂料（又称双料）感觉釉面光洁厚实，不是商店里随随便便就可以买到的那种普通轻薄的搪瓷脸盆。记得同屋住在一起的一位壮硕仁兄为检验我总赞不绝口的脸盆质量，竟然全身站进了脸盆之中，还夸张做出了蹲起的动作，这只脸盆在重压之下竟岿然不动，经受起了“残忍”的考验。

这脸盆的容积也要比其它的脸盆大一点，每次宿舍的值班人从水房打来的热水倒进脸盆里都会比普通的脸盆装得多，在每晚热水都要限量使用的年代，脸盆大一点的优势还是会让人真切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大伙儿每天从地里回到宿舍，擦擦洗洗总是一天晚些时必要完成的流程。一盆热水的使用分配大致如下：先用搪瓷把缸子从脸盆里舀出一缸子热水留作刷牙漱口用；然后将毛巾在脸盆中浸湿（这期间会用上香皂）洗脸擦身（这时会赤膊上半身，若要洗头，则会找其它容器匀出少量热水留作冲头用）；下身擦洗时并不会全裸，毕竟宿舍里壹贰拾号人，全裸起来会很不雅观，大家洁净下身的动作大致相仿，大多是一手撑起内裤，一手用温热的毛巾反复前后地擦拭，直至舒服为止；再往下便是腿部的清洁和擦洗了，这一步会很快，然后洗脚，这时会坐在木制的小板凳上，享受一下尚有余温的净身之水泡泡累了一整天的双脚，从头到脚清洗的整个过程一般用时在二十分钟左右。若要再洗洗背心袜子之类的小物品，则要自己去水房讨热水了，不过，连队水房很难满足知青们对无限量使用热水的需求。

宿舍中每个人的脸盆多是一盆多用，既洗脸擦身，又会用来洗脚洗衣，那时的日子没有那么多讲究，真正讲究的人也过不了知青宿舍中不讲究的生活。我记得连队在节假日里包饺子改善伙食，我的脸盆还被宿舍的兄弟们拿去做了盛面用的面盆，饺子包出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说到脚气，这毛病是许多人在不经意间就患上了的疾病，并且不被重视，谁见过因为脚气犯了能在卫生室开出病号饭的！我们这帮人由于居住环境的影响，又都正处在旺盛的生长期，每天从大田到宿舍，从宿舍到大田，春夏秋冬里双脚整天是农田鞋、棉胶鞋替换着捂着，一段时间里搞得我脚气发展得很严重，尤其是脚趾与脚趾之间会感觉奇痒无比，后来我右手的虎口处竟也出现了类似真菌感染的症状，当时脚气是无药可治的顽症，那一段时间里我每日都会用醋精来泡这只患手，一段时间后，患处的皮肤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还记得在手疾治愈之前，我有一次在食堂里帮厨给大家打饭，用手从大盆里捞出过水后的面条，他（她）们逐一从窗口外将饭盆儿递给我，由我将大盆里的面条抓出来，控水后放进各自的饭盆儿里。当我接过同屋一位仁兄递过来的饭盆儿抓面条时，他突然故作惊恐状，高声惊呼道：“啊！你的手…”，尴尬的我忙不迭地辩解道：我抓面条用的是左手，是左手。

我们这一出未经排练的双簧，惹得打饭的众人大笑不已。

有时脚气痒起来会让人不顾场合，不选时间地解决。一次女五排和男一排聚在一起学习无产阶级继续革命理论，开会地点选在女五排的宿舍，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要干净许多，每一个床铺都还有单人蚊帐相隔，宿舍里还有上下铺之分，住在上铺私密性会更强些。

开会时上下铺都坐满了人，我坐在靠墙边下铺的位置，睡上铺的女生是一位南方阿姐，她上身斜靠在床一侧的立柱旁，让脚趾卡在床铺上方另一侧的立柱上，一下一下用立柱的棱角处蹭着脚趾缝的痒处，床铺随着她脚的运动而轻微摇晃着，坐在下铺明显感觉到连在一起的床铺有规律的晃动，一时间头脑中竟生出来了与学习毫不相干的联想。

事后听别人说起，阿姐的脚气病是女生宿舍中最严重的，就是那种被叫作“香港脚”的真菌感染。在她床铺上方两根立柱粗糙的外立面都被她用双脚蹭得光滑了。

曾在一书中看到过对脚气病的评论，书中讲到患有脚气竟是各项身体机能正常的显证，果真是这样吗？

有文记载：梁实秋先生每每文思泉涌，妙语成章之处，大都得益于在脚气病发作之时，常常是惊人妙句与搔痒之后的快感一并而出。

不知此事是否有实据可查，真是如此，梁先生写作时一定会有些忙乱，因为解除足下騒痒也不是一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