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来了，北大荒

王崙

我来了,北大荒

—荒野情思（1）

1968年4月，就要进行毕业分配了！学校给66届学生办了学习班，要求大家端正态度，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分配方向是留京、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插队。

当时最理想的当然是留在北京，第二就是到北大荒，还有没被批准的就只能等待内蒙山西插队了。

我选择报名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既然招飞去不成，征兵走不了，当一个不戴领章帽徽的兵团战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决心做一名光荣的北大荒人。

4月，北大荒858农场的人来到了学校，向我们宣传介绍北大荒的情况，印象中有858农场政治部主任刘大刚，生产队指导员李庆祥等。

那时候，人们都说“北大荒啊真荒凉，又有狍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

他们说，那是过去，经过十万转业官兵10年奋斗，现在的北大荒早已变了模样。在我们农场，一年到头吃大白面馒头，没有粗粮，各生产队都有养猪场，想吃肉拽过一头就杀。

他们说：还有大面积荒地等待你们去开垦，北大荒一定能成为北大仓。

最让我们激动的是，他们介绍说，农场马上就要改编为生产建设兵团，实行军事化管理，编入沈阳军区序列，就是不穿军装的解放军。

他们介绍到，黑龙江、乌苏里江是反修斗争的最前线，在与苏修军队的斗争中，我们一位渔民在858农场乌苏里江江面上用打鱼的冰穿子打倒了一个全副武装手持棍棒的苏军士兵，遭苏方一群士兵报复，我方渔民为保卫祖国的土地英勇牺牲。

一群年轻人听到这里，群情激奋，热血沸腾，立刻报名，恨不得立刻参战，保卫祖国的边疆。

会下，我们也和李指导员聊了许多，有个同学问他“听说，北大荒冬天特别冷，出去小便要带个棍儿，一边尿一边敲，是吗？”他笑着说“冷是真的，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净瞎说。”

那几天北京正好春天刮大风，有人就问“北大荒刮大风吗？”他说，“冬天可能刮风，就是刮大烟炮，那是因为天冷雪大，雪刮飞起来了，不像你们北京，一刮风连沙子都刮起来了，你瞧，我嘴都干裂了。我们那里全是水草沼泽地，哪来的沙子啊。”

当然，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去北大荒国营农场，有工资保障，起码可以养活自己，这要比到哪哪个村插队强的多了，这是内心的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

去北大荒农场的名单公布，我们班有8人“上榜”，出发日期定于6月20日，剩下的时间就是迁移户口，收拾行李，与亲朋好友告别。没有什么特别的欣喜，也没有特别的悲壮。

临行前的几天，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到天安门广场，坐在纪念碑的台阶上，叙说着友情，憧憬着未来，抒发着豪言壮志。没去成的表示一定争取第二批第三批去，要走的也表示我们在858等着你们。就这样一直坐到下半夜，早就没有末班车了，半夜从广场走到西四新街口西直门的家中，就要告别北京和同学们了，就愿意多在一起呆一会儿。

知青专列出发

　　1968年6月20 日早上，我们到学校集合，统一坐专列奔赴遥远的北大荒。今天就要和学校道别了，以后不可能再回来了，我的心里却没有一点留恋。还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早上出门时，我告诉父母，不要去车站送我。我走了，可以解决家里的困难，带走一张嘴，好的话还可能接济一下家里，为父母分忧，我长大了，要开始自食其力了。

9点钟我们准时在学校集合，我们学校第一批去北大荒的同学有近100人，10点钟我们将在北京站和全市上千名中学生汇合去黑龙江。

到了北京站，我发现父母带着小妹妹也坐公共汽车同时到达了北京站！站台上人声嘈杂鼎沸，家长，同学，亲朋好友都来送我们。

父母远远地站在外面，超我笑着挥手，只是小妹妹在那大声喊着“大哥！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和我玩呀！”

小耿的父母五六十岁，就这么一个儿子，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的对我说，“他比你小，你是哥哥，你们要互相照顾啊！”我回答，“您放心吧，我们会像亲兄弟一样！”

火车汽笛长鸣，缓缓移动，直接开往北大荒的北京知青专列，在亲人们的叮嘱中，在同学们的呼喊中，离开了北京站，离开了北京。

我们把身子探到窗外，大声喊着再见！再见！形成一种声音的海洋，只是什么也听不清。

挥手告别

　　在兴奋中忽然感觉身后怎么呜呜地响起像刮风的声音，把身子从窗户缩回来，才看到，此时的车厢里，前半截车厢的的女生中发出了一阵呜呜的哭声，这边我们学校的男生们也都不出声了，有人流起了眼泪。

火车驶出了站台，逐渐加速，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年轻人不知愁，不到十分钟，列车刚刚通过丰台站，车厢里就恢复了谈笑声，充满了年轻人的活性。有的开始了吃的交流，你拿面包，他拿烙饼，还有鸡蛋，有的还有咸菜，车厢里又热闹起来。

北京的六月已经开始热了，火车出了山海关，开着的车窗吹进一阵阵凉风，就感觉出了凉意。这么明显，出关就凉啦。

在列车上，一日三餐，是铝饭盒装好的大米饭、红烧肉，以往从不接触的男中、女中的同学，在一个车厢里度过白天又迎来黑夜。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激动的，就像是一次下乡劳动，大家唧唧喳喳，说不完地说，闹不完地闹。

活跃的民族学院附中的同学们，能歌善舞，开始到各个车厢表演节目。一首“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大风浪中……”刚刚唱完，又来一首“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狭窄的车厢通道还跳一只蒙古舞，好不热闹。

6月21日，专列到达哈尔滨站，黑龙江省的领导，生产建设兵团的首长到列车上看望并欢迎大家。站台上还有跳忠字舞的，胸前戴着比盘子还要大的毛主席像章，手中挥舞着小红书，他们是真会表忠心啊！

22日，火车过了密山，开始了逢站必停，从窗户望去，一车厢一车厢的学生们开始下车,不管大站小站，站站有人敲锣打鼓欢迎，我们这边也坐不住了，这是快要到了。

下午车到达虎林车站，车站上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欢迎的人群喊着口号。解放牌汽车把我们拉向场部，简易的砂石路，一路上车队扬起阵阵灰尘，还有点颠簸。

在场部简短的欢迎仪式后，开始点名认领，同一个班的同学分到一个连队，每个连队分到的学生男女均等，据说这是在为长远做准备。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等待中开始领略北大荒的“热情”。

“哎呀，什么玩意咬我一口？”随着啪的一声，一只吸满血的蚊子被拍死，弄了一手血。“这是蚊子吗，这么大个？”

那边又嚷嚷“我也打死一个！这个小，黑色的。”旁边接我们的老职工说，“那是小咬，太阳落山，天还没黑，蚊子小咬正在交接班呢，小咬下班了，蚊子开始上班啦。”

　　轮式拖拉机拉着我们从主路下了通往连队的小路，路很窄，又不平，坑坑洼洼的，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好在只走我们一辆车，不用错车。老职工介绍说，这条路还是小日本当初修铁路的地基，没等修完，就投降了。

远远的看着有灯光晃动，传来了锣鼓声，连队的老职工和早两年来的哈尔滨青年们走出二里地欢迎我们。小学生们还扭着秧歌，唱着“穆棱河畔迎朝阳，欢迎北京青年来到北大荒……”我们赶紧下车，大家抢着帮我们拿东西，说笑着走回连队。

下车吃第一顿饭，就体验了一次北大荒的豪爽，大白馒头红烧肉，可劲造。食堂1.2米见方的大笼屉，蒸出一米多长的长龙,案板上拿刀哐哐一切，一个二三两的刀切馒头到手，大口吃馍，大块吃肉，吃着过瘾。后来过了两三个月，我们先后照一张照片邮回家中，据说家长们惊呼“长高了，吃胖了，放心了。”

我们住的是小学校教室临时改建的宿舍，大通铺，没有电灯。那边新盖的知青宿舍已经封顶，过了麦收就可以住进去啦。

一连的北京知青，背景是新落成的宿舍

　　第二天，会计通知我们去领工资，下半月工资16块钱，还有火车补助费5元，一共21元。

哇，好激动啊，一天活没干，就发工资了，想想都美出大鼻涕泡了。交了半月6块钱伙食费，马上把余下的15元给爸爸妈妈寄去，让他们也分享一下我的快乐，也为他们解决一点生活负担，为了我奔向北大荒，他们把当月的工资也花的差不多了。要知道在那个年月15元可是一个人一个月的中等生活费呢。

对于我们来说，在北大荒战天斗地的生活，即将开始啦！我们将迎来一个未知的全新的生活！

农工一班的战友：

前左：张俊华（山东）石尚风（山东）王崙（北京）

后左：樊正帮（上海）何蕴昌（北京）李贵生（北京）

左起：焦长河（北京）王崙（北京）石尚风（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