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当知青

快乐曾老

1969年3月14日，我下乡到资阳县干沟公社八大四小插队落户。没有过几个月，我接到哥哥的来信，信中说，我的弟弟也被逼迫下了农村，下到资阳黄石公社。接信后，我感到十分的惊愕，因为我弟弟是个聋子。当时有政策规定，病、残是可以留城的。

我弟弟小时候，家里因为穷，妈妈只得外出务工。小弟一个人在家哭，泪水流到耳朵里，时间久了耳朵就发炎。发炎之后又得不到及时的医治，最后竟然灌脓了，严重影响听力，慢慢地变成了一个＂聋子＂。说是聋子，也不是完全听不到，和他说话，要站在面前，大声的喊着跟他说。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下乡？话都听不到，怎么接受再教育呢？可是街道办事处那些领导，不知道怎么理解的政策规定，非逼着他下乡。天天派十多个人到家里来，缠着妈妈和小弟，一天二天尚能对付，时间久了，妈妈和小弟实在受不了，只好让他下乡当知青。

弟弟虽说是聋子，但人很聪明。下乡后，淳朴善良的村民对他很好。生产队的队长，见他是一个聋子，毫无办法。总不能天天在他面前，大声喊他干什么，干什么。最后队长干脆把他安排在保管室旁边住下，也不安排他做其他农活，就守保管室。队长每次到大队，到公社，都要向领导反映，叫领导尽快把人弄走。而一般淳扑的村民，更是不理解其中的原因，对小弟非常友好。

一年多以后，用不着小弟如何爭取申请，他也从不到大队和公社，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合力给招工单位施压，主动给了小弟指标给他办理了返回重庆的手续，这样小弟又回到重庆九龙坡区石坪桥家里，被安排在石坪桥街道运输社。

因为听力严重受损，小弟很少与人交流，性格逐渐改变，内向寡言，长期和妈妈相依为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得知家有涉台背景，受到强烈刺激，成了精神病患者，长期服用药严重影响他的健康。在病痛、家庭变化、母亡（当时妈妈深度中风，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多重打击之下，2010年3月，跳楼身亡，结束了他悲惨的一生，享年59岁。（妈妈在小弟逝去的一个多月后，也撒手人间，走完她苦难的人生。）

1970年的暑期，哥哥携朋友来资阳黄石公社探望小弟，得到消息的我，立即赶去黄石。三兄弟在黄石公社小弟的生产队聚会。分别时，我和小弟送了大哥很远、很远，在一个山坡上，挥手向哥哥告别。山风吹拂着哥哥的衣衫，沉痛的心情让我们觉得天空一片灰暗，我们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离别时哥哥一步三回头，大哭而别。想起当年的场景，泪水止不住长流。

如今爸爸、妈妈、哥哥、弟弟都已作古，我也成了孤儿。为怀念哥哥、弟弟，特把哥哥写的怀念弟弟的几首诗，附录于后。

七绝，黄石探望小弟

清渠浅浅细长流，寻弟湿足探水头。

端坐门前凶猛狗，竟知摇尾变温柔。

注：小弟不得已上山下乡，落户黄石。暑天与朋友前往探望。八岁上学，被狗追赶，怕狗。

（当时弟弟养了一条大黄狗。）

七绝，悼念小弟

风吹红烛泪长流，纸钱飞灰撒满头。

潮湧松涛伤寂寞，西天贤弟可悠游。

注：小弟原名松涛。2011．1．30

七绝，梦小弟

凉床午睡梦惊魂，小弟精神挺立门。

惨淡人生悲苦痛，元神万岁永生存。

注：我睡眠极好，几十年来从不做梦，倒头便睡。2011．6．3。

七绝，祭小弟

青山不怨藏灵魂，作伴青松万古尊。

仁义贤良人道美，天神正位早身翻。

2011．11．11

写完本篇，不觉得心潮起伏，浮想联翩，写了如下诗句。

写后有感

荒唐年月荒唐事，聋子也逼去乡村。

挥笔流泪书历史，满纸辛酸满纸泪。

韶华年月东逝水，一事无成度光阴。

不悔谬论休要提，不信叫他儿孙去。

2022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