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天神

阅乎

“天神”的守望

文 / 亦舟

位于台湾海峡西岸突出部的平潭岛，素以“海蚀地貌甲天下”著称。岛上蕴藏的丰富石头资源，历经千百万年的地质构造运动，以及在海浪、海风的冲刷、风化、侵蚀后，形成了千姿百态、形神兼备的象形状物岩石，令人叹为观止。

近年来，随着平潭两座跨海大桥的陆续开通。出于对海蚀地貌与象形状物岩石的喜好，岛上便捷的交通，让我亲近了岛上不少惟妙惟肖的奇岩怪石。无奈，海岸线曲折绵长，岛礁星罗棋布。于我而言，短期内那些小离岛是走不尽的，礁岩是看不完的。更多的奇岩怪石，只好在心里与它许下了约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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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夏，清晨的码头依然凉风习习，我再次踏上“寻岩探石”的征程。

渡轮驶离码头，渐渐进入台湾海峡，身后的海坛主岛轮廓越来越小。置身于宽广无垠的大海，海风轻拂，波澜潋滟，旖旎的风光令人身心放飞，世间的喧嚣与内心的疲惫顿时释然……

突然，海上刮来一阵季风，浪花翻腾飞溅，轮船左右摇摆。虽然，我生于海岛，从小在海边摸爬滚打，喝着海水长大。然而，毕竟久居都市，自平潭海峡第一座跨海大桥开通后，已有十多年的时间没有乘坐渡轮了。不用说，在汪洋大海之中，一艘万吨货轮如同一片叶子，随时都有被汹涌澎湃的海浪吞噬的可能；更何况我们乘坐的这只小型渡轮呢？这么一想，我的心骤然担忧了起来。于是，双手紧紧抓住扶手，身子随着摇摇晃晃的轮船，徐徐前行。

渡轮的马达声隆隆作响，可是漂浮于茫茫大海上，主岛参照物邈渺，感觉中渡轮没有什么进展。大约经过一个小时左右，前方海面上，原先隐隐约约的一座扁长形的小岛屿渐渐明亮起来，而且越近越大。于是，一颗悬浮的心，渐渐地踏实了。

这就是塘屿岛，它与平潭主岛周边一百多个的小岛礁一样，犹如一粒粒璀璨的珍珠散落在广袤的东海上。

放眼望去，氤氲的雾岚缭绕着塘屿岛上空，仿佛给岛屿披上神秘的面纱。

这次，我要上岛探访的是仰慕已久的“海坛天神”石像。它与主岛上的“石牌洋”石帆，并列称为平潭岛奇石的“双绝”。

2

“海坛天神”最易远望，那一尊在雾岚中若隐若现的天神，卧躺在海滩上。

天神石像是海风和海水侵蚀的佳作，周身均为花岗岩球状风化造型，如此巨大的球状风化石，造型惟妙惟肖，体态栩栩如生，天下罕见，令人赞叹。

天神头枕金色沙滩，双手平直，双脚伸入东海，素面朝天，双目微张。他晨观旭阳出海、浪涛盈耳；暮伴孤星寒月、“蓝泪”流萤。让人着迷，引人遐思。

这遐思，穿越时间与空间。天神任凭狂风巨浪、烈日骤雨，不曾动摇。默默守望，阅尽了海坛沧桑而又生动的历史场面。这一个个历史场面，一桩桩生动故事，既有沉重惨烈的，也有明朗欢快的。都在这浩淼的海湾，被一片片粼粼的波光照拂，被一阵阵渺渺的涛声吟诵，在慈祥的天神眼前演绎着。

诚然，天神目睹着上古年代先民蹈风涛，越浊浪拓荒孤岛，耕地捕鱼，薪火绵延；目睹着倭寇袭扰，掠夺劫杀，戍边将士与民众英勇抗敌；目睹着海坛的沦陷与解放的艰难历程；目睹着这里邻近台湾、福清、莆田三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大陆首批的“台轮”停泊点，见证了曾经作为对台贸易先行者的荣耀与繁华……风起云涌，潮起汐落。新的时代、新的故事还在延续。时下，但见海滩上游客熙攘，人头攒动……

伫立天神石像边，环视四周，石像的西侧和北侧，有三个碧绿的小海湾。时值夏初，清风和煦。曼妙的海湾，洁白的沙滩，令人流连忘返。岛上还有八仙围棋石、木鱼石、锣鼓石、得炉石、船帆石等海蚀造型景点，它们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浑然天成。来此观石、滑沙、拾贝、游泳、垂钓、看海，独有一番回归大自然的情趣。

天神卧躺在海边，守护着一方安宁。礁石间的细流潺湲，轻吟低唱。仿若天神在散发着静穆空灵的梵境禅风，涤荡着尘心。眺望海面上的激涌澎湃，此起彼伏。放任思绪在脑海中奔涌飘逸，天马行空。然后，思绪象回头浪涛般汇聚蓄势，渐渐聚拢，让内心濡墨一幅灵动写意的画卷。此时，安逸的感触抖落在浮沫里，随意随性地消却浮躁，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自然，慕名而来的并非都是度假的游客，探访奇岩怪石者有之，更有求子者。

海岛上地瘠田少，岛民只能向海而生。然而海风肆无忌惮，海上谋生艰辛。在岛民的心目中，再大的船也只是浩瀚大洋中的一叶浮萍，而再小的岛屿也是一个坚定不移的陆地。

海岛上有句俚语：“风细小砧板声，风大啼哭声。”肆虐的海风，时刻威胁着渔民的安危。传说早年渔民出海之前都会到“石牌洋”或“海坛天神”上祭拜，以求风平浪静，护佑一帆风顺，满载而归。这样，夜晚海湾的石厝里渔火点点，渔家人黝黑的脸上才闪烁着喜悦的笑颜。

当然，出海捕鱼需要强壮的男子，出于传宗接代与捕鱼需要男人的缘故，渔家人希望多生男孩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天神石像上形如男性阳具特征的风化岩体，自然有了民间相传的久婚不孕的年轻女性往上一摸，即能应验得胎，因此成了渔家人传宗接代的膜拜物了。

3

因了惊诧于大自然造化众多“象形石”的神奇，给我的视觉与心灵带来了强烈的冲击。于是，一种莫名的欣慰或忧思油然而生。有时，不由地从中去寻觅与探究其在光阴深处的故事，并思索这些奇岩背后可能蕴含的隐忧。

此时，我不禁叩问，大自然造化了庞大的“海坛天神”，为什么天神躲开芸芸众生的熙来攘往，卧躺于远离喧嚣的边陲小离岛？抑或，几千万年前，玉皇大帝派天兵抓拿悟空，这位天兵追捕累了遇见这片海域非常美丽，就停下来躺下休息。后来，玉皇大帝爱惜这片海岛，刻意不再派遣调离他，让其他留在这里守护海域？还有，“海坛天神”“石牌洋”日夜守护海岛，默默地庇佑岛民的安宁，那世人应如何让他们也得到安宁的呢？

都说“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自然界变化无常，海水也会枯竭，石头也会毁灭。随着海坛岛旅游的越发炽热，观赏类似“海坛天神”奇岩怪石的游客日益增多。无疑，引发出人们对如何守护好这些大自然馈赠海岛瑰宝的担忧。曾经因人为或自然原因，使平潭不少优级象形奇岩怪石，出现过毁灭或面临损毁的现象。譬如，早年位于城关东部，有块与东山县风动石媲美奇妙的平潭高坪山风动石，已经消失了。在上个世纪海岛大兴建造石厝时，曾经有人盯上了“石牌洋”的石帆，幸好被及时制止，免了一场人为破坏的劫难，目前石帆上还遗留有采石凿开的炮眼。还有，近期在“通天门”等海滩上发现了疑似盗走精美鹅卵石的行为，令人忧心忡忡。当然，也有部分的岩石长期遭受海风冲刷，风化日益严重，以导致岩石的表层逐渐脱落，如果不及时予以防护，将渐渐毁于风蚀，最终丧失了观赏价值。

记得作家萧乾说过：“人生就是一次不带地图的旅游。”人生如旅，步履不停，心之所向，皆是风景。虽然，目前我尚未知悉完整的平潭奇岩怪石分布方位，那又何妨？大自然鬼斧神工之杰作其妙无穷，令我神往，使自己在闲暇中步履不停，用心感受沿途的奇岩怪石，让灵魂一次次洗礼，并以素洁的文字记录探访感念！

注：原文刊于《亦舟夜读》公众号新改

海坛天神（乐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