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古道

洪奕

【穿过澄江老街】五一节前的二十七日，原计划是和几个发小去北碚的人造热门景点“金刚碑古镇”打望。可能、也许、或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要不就是这日子时间没选对，反正遇到种种的不顺和阴差阳错，导致我们到了金刚碑古镇的门口居然都未能进去。无奈之下，只得在附近另选“打望”的地点。众人一合计，决定前去离此不远的澄江老街转转。在老北碚人的记忆里有这样一句老话：“北碚豆花土沱酒，好耍不过澄江口。”这句话在老一辈的北碚人嘴里曾经是相当的流行。澄江好玩，是因为澄江曾经是个水码头。嘉陵江对岸的西山坪产煤，码头上停泊的运煤船及货船常常多达上百条，可谓相当的热闹。如今煤采完了，船都开走了，澄江也变得萧条了。澄江从热闹的小镇变成了一个僻静且被人遗忘却又不失干净的小镇。仿佛就像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虽然老了，但也有一些让人回味的东西。澄江镇历史悠久，早在宋代以前就是一个大镇，古称“依来镇”。清同治九年，因嘉陵江特大洪水，老镇全部沉没在水中，故改名为澄江（沉江）。漫步于澄江的老街上，两旁保存了大量的民国优秀建筑。当年的名师大家丁渭、周敦颐、冯时行、黄炎培、林森、冯玉祥、老舍、田汉、夏衍等均曾在澄江留下许多佳篇。遗憾的是，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的澄江老街上，你会发现很多的二层小楼都已经荒废了。房屋前贴着“危房勿近，注意安全”的标语，路过的我们从这些房屋中间走过，就如同徜徉在历史长廊之中。既有一些时代穿越感，也会对这段即将消失的历史扼腕叹息。由于疫情的影响，同时又是一个工作日，澄江的街上很安静。听说今天还是澄江的赶场天，但街上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坐在街边椅子上悠闲的老人，用一种见怪不怪的神情看着我们这几个游人；用一种老街特有的缓慢语调与我们聊过去的老澄江。现在门可罗雀的澄江和当年熙攘喧闹的澄江早已是天壤之别。时间，让老澄江已是过眼云烟，它不但让澄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让这个世界和每一个人都充满着变化。澄江虽然老旧，但是很干净。街道上百八十米你就能看见有垃圾桶，而且还有固定的清洁工打扫着大街。所以走在澄江的老街上，没有脏乱，有的只是岁月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澄江这样的老街，会越来越少，很多历史的东西或许以后只会存在我们的电脑和大脑的记忆里。如果你有时间，不妨去澄江老街走走，安静的享受当下难得的平和与静谧吧。 【最后的“过河船”】正宗的老重庆人把轮渡叫过河船。在我的记忆中，坐轮渡过江已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而这种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当听说今天要去坐一盘“过河船”，我还真的兴奋了一阵子。从今天早上出门到现在，我们坐了地铁、公交和出租车，现在又来坐过河船。屈指一算，半天时间居然乘坐了四种不同的交通工具。而其中的地铁、出租车和轮渡完全就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东西，就如同像手机和恐龙一样。真让我有一种时空穿越的错觉。澄江渡口是处于嘉陵江南岸的一个渡口，而在它对面的北岸则称为长生滩渡口。澄江在宋代建镇，而澄江渡口建于何年何月，杳不可考，但渡口必然因镇而生。所以说澄江渡口是千年古渡也不为过，因为它确实曾经承载过这江上的千年风雨。澄江渡口和长生滩渡口的区别有二：一是澄江渡口设有囤船，泊靠着的渡轮是在此等候乘客上船，待时间到点后才开船；而长生滩渡口是来往乘客在此即下即上，轮渡即走，在此并不停留。其二，澄江渡口乘客上下船是通过囤船，而长生滩渡口则是通过跳板。听轮渡的老师说：轮渡的班次是根据是否赶场来确定的：如果是寒天，开20多班船；如果是逢场天，则要加开到30来班船。轮渡一次每人的过河钱原为1元，现涨为2元。以前是两条渡船摆渡，现在也只有一条船了。这船、这时间、这价格，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是为江两岸老百姓服务的“便民船”。听老师说，除了过年过节和赶场天，这里的一早一晚赶船的人特别多，也和城里一样，有早晚高峰。除了到澄江和北碚上下班的年轻人，还有赶船到澄江接送娃儿上学的老年人。而中午从澄江赶船到对河的，则多是早上担挑子到澄江赶场的乡民，他们卖了水果、蔬菜和土特产回家。人多的时候，满船都是熟人，随意聊天摆龙门阵，这场景就像乡坝头的茶馆，只是没摆盖碗茶而已。都说澄江和长生滩的人勤劳淳朴，人们坐船从不缺饥渴，挑子中没卖完的水果，随人都可以伸手拿起就吃。嘉陵江以前有许多渡口，但随着城市化进程，路多桥多车多，传统渡口萎缩或者消失了。据船上的老师说，澄江轮渡是目前重庆主城硕果仅存的唯一载人过河的传统轮渡。而其他轮渡都是以旅游为目的的“假轮渡”。随着对澄江附近旅游景点的宣传，以及对这个唯一剩下过江轮渡的怀旧情结。现在每天都有许多外面的市民和游客专程过来坐这趟轮渡。我们坐的这条“过河船”名叫“温塘峡2号”。我先于小伙伴抵达船上，趁还没开船，我在船的周围转悠了一圈。船不大，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驾驶舱，下面一层才是客舱。客舱内顺船摆放了两排老式长条椅，这样可以腾出空间来放货物。我的小伙伴们赶在开船前的几分钟上了船。船开动起来驶向对岸，我趴在可望见江景的栏杆上看风景。这一片江面开阔水势平稳，习习江风吹在脸上，让人觉得非常的惬意。两岸风景渐渐跟随船动而变化。船至中流时，我看见了最美丽的风景：两边江岸的陡峭线条凸显，悬崖显出了清晰的层次，江面上的水波纹当船划过后更写意了。曾经在欧洲旅行时听说，当地有意识地保留了一些老旧渡口。这样可以给人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象、回忆和念想。我也衷心地希望澄江轮渡能够长期的保存下来。下船时，我望着“长生滩渡口”几个字，忽然觉得长生这名取得真好。这个渡口如果真能长生，也许会为我们留住一片青山绿水，留住一种叫做根脉的东西。 【温塘峡灯塔】风吹北泉感春涵，云摇温塘惊高坛。回望白塔照崖壁，坐看青江渡红船。 【白羊背的前世今生】关于白羊背的由来，有好几种版本。最普遍的说法是，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张飞远征后由渝州回阆中，在北温泉对面的悬崖峭壁中经过，他们披荆斩棘艰难地前行，终于走出温塘峡口，只见眼前豁然开朗。此时山脊上一群白羊在茂密的草丛之间若隐若现。张飞大喜，问属下这是什么地方？有士兵望着前边白色羊背答道：白羊背。自此之后，张飞当年率兵穿过的那条羊肠小道被称为“张飞古道”，而古道尽头这里就被称为“白羊背”。曾几何时，这里曾是嘉陵煤矿的生活区，也是远近闻名的水码头。但后来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只留下了少数驴友和古镇爱好者穿行的足迹。现在的白羊背，大多数居民已经离去，只留下空荡荡的房子上爬满青青的藤蔓，让人感慨万千。房屋错落有致，排列整齐，记录着白羊背曾经的繁华。青山与匆匆而过的嘉陵江水依旧留着，只是岁月翻页了。如今的白羊背老街，就像一位宁静安详的老人，阳光透过树林的间隙，斑斑点点地洒在老旧的房屋墙壁上，给老屋平添了几许沧桑和凝重。它已经没有了往日耀眼的光芒，却依然能让来到这里的人们感到一丝温暖。我喜欢白羊背老街，是因为它具有远超现在金刚碑古镇的那一种质朴。 【彩石奇观】从白羊背“张哥豆花”旁边的小路可以一直走到嘉陵江边。这里有一大片石头伸入江中。我发现这一大片石头有三个特点：一是色彩艳丽；二是形状奇特；三是光滑细腻。坐在这个石头上，无敌风景一览无余扑面而来。右可远看澄江老街，左可饱览温塘风光。真的是一个观景的绝佳处所。《七绝·温塘彩石》巍巍温塘凝石魂，滔滔嘉陵刻彩痕。天然大师作美画，清新天工写雄文。 【白沙沱的地气】忙碌的五一假期过完，接着节前的内容，继续写我的“澄江张飞古道”系列。从长生滩到白羊背之间有一个村落叫做“白沙沱”。这里曾经是嘉陵二矿的职工宿舍。除了四周的树木发出的嫩叶和墙壁上地名牌还是新的，其他的都已然是过去的老物件。当年，这座坐落在温塘峡深处的村落就是一个小社会。社区里政府、公安、银行、商店、学校、开水房、餐馆、澡堂、理发店……可以说是应有尽有。据说这里最繁华的时候，有数千人居住生活在这里。每当夜幕降临，沿江数里一片灯火通明。灯光倒映在江水之中，宛如海市蜃楼，也如银河落地。现在的白沙沱，房屋破败，冷落不堪。居住在此的常驻民不上百人。不过偶有也有附近的村民拿来当地的土特产卖给路过的给游客。曾经来过此地的“董总”带我们在白沙沱的一家农家乐吃中饭。餐桌上除了豆花和老板奉送的肉末豇豆外，黎领队还分别给洪水煮、许粑粑和刘胡豆都点了他们各自喜欢的菜品，领导甘霖普降，以示对各位队友们的关怀。吃饱喝足，继续赶路。下面即将踏入的地方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地“张飞古道”。 【走过张飞古道】据《北碚志》记载，传说三国张飞北上阆中，在峡东岸凿一便道，穿峡而过，后人称为张飞道。此道从观音峡上东阳镇，经禅岩、西山坪绕过温塘峡，由草街子、麻柳镇进入牛鼻峡到合川，此后成为渝合必经大道。整个古道悬挂在嘉陵江小三峡之温塘峡的绝壁上，或在山壁上直接开凿、或用巨大的青石板铺就，都早已被古往今来的过客踏出了深深的脚印。古道一边是绝壁峡谷，一边是参天古树，对面与金刚碑古镇、北温泉、澄江古镇相望，加上沿途溪流潺潺、瀑布秀丽，沿途客栈茶楼以及煤矿废弃遗址，让整个古道充满了沧桑和神秘。古道上的青石板可是有些年头了，残破的青石板上，曾走过多少匆匆的步伐，深深浅浅脚印的磨痕，述说着过往的历史。三国张飞率大军在这里走过，留下了古道的传说。千百年来，多少商贾载物在此往返，繁荣市场；多少挑夫肩负重担，在此讨要生活。今天，我从古道的青石板走过，叠合着前人的历史，踩踏出对生活的期许和愿景。《七律·古道》今年峰岚又葱茏，石板过客终不同。峡江奔涌三国浪，老枝搅动古道风。前朝翼德跨战马，时下游人看桃红。欲向前程觅佳处，怅余老翁行路中。 【聆听古道的声音】每个人对张飞古道都有自己的评价；不同的人来此一游，会有不同的感受。而我到古道来，则是为了“洗心洗肺洗脑，看山看水听音。”所谓“听音”，并不只是来寻听古时的马嘶人吼，而主要是来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因为大自然的声音能触动人心，激发情感。在古道上悠悠地走着，旁边流淌的嘉陵江水是我的心情，静静的，柔柔的；山间潺潺流过的溪水是我的思绪，叮咚有声，徐缓里蕴含激情。穿林而入，在古道峡中驻足而望，江对面远处金刚碑古镇的楼宇在树林中若隐若现，脚下的嘉陵江碧波荡漾，巍峨的峡门，倒影其间，水光山色，宛如一幅以江水为线条，以林木为色彩描绘出来的自然画卷。前些日的一场春雨让张飞古道更显温润，路畔的小花一丛丛的盛开，让青石板路也充满柔情。踏着松软的落叶，缓缓地在林中前行，头上鸟儿的鸣叫在轻柔的风中飘荡。空山鸟语，诗情画意。如此渡过一个春日，甚好！《七律·聆听峡江》心向峡江独钟情，根扎空山不留名。君已出圈乃佛意，人若远俗是清心。数股清泉岩下飘，几只黄鹂林中吟。前尘烟波向天问，后路风韵任我行。 【古道花絮】几十年前，我们幼年时期的这帮发小常常在南开中学里的津南柏树二村聚在一起玩耍。现在都已经退休后的我们依然还能够约到一起玩，这是我当初不曾料到的。希望我们发小今后不论遇到什么，都能够像最后一张图中这位年逾九旬的老太一样，开心快乐地过好晚年生活，健康幸福地渡过自己的余生。在即将写完这个以八个九宫格组成的“澄江张飞古道系列”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当下最流行的歌曲《听闻远方有你》中的两句旋律。于是，我索性把这两句歌词作为这篇系列游记的结束语：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 【古道偶遇】记得四月二十七日在张飞古道石碑处，偶遇当年学校的老同事唐教授。在此处意外相见彼此都有一些惊喜。唐教授第二天早上还专门提笔为这张合影写下一首五绝，以作留念。《题图》碑前遇故知，翼德笑称奇。呼把欢颜留，缘生会此时。记与洪贤弟偶逢于张飞古道石碑处。 2022.04.28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