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表哥本华

翰墨散人

憨表哥本华

文／中华

2022.05.14

 表哥是大表舅的儿子，大姑姥的孙子，排行老二，长我六岁，跟我同村比邻，住房只隔一户人家和一条村道。他体力不错，但智力不如常人。人们都说他傻（东北叫唬），可我宁愿说他憨。几岁上的学我不知道，只听说他念了好几个一年级，因此人送外号＂老一年＂。我上一年级的时候他又留级了，跟我同年级，后来学生不实行留级了，他才跟着读到三年级，之后便下地干活了。

我说他憨是因为他从来不主动招谁惹谁。我们这些小同学跟他一起玩儿的时候，他多半是听我们的安排，也肯让着我们，很有几分厚道劲儿。但如果有谁成心欺负他时，也会奋起自卫，敢下死手；还有几分亲情和仗义，因此一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后来都怕他。那年我被人欺负时，正是他及时赶到并仗义出手，才帮我解了围。对他的这份恩情我至今感念在心。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大概是一九七零年的时候，我刚到公社所在地的镇里读初中。舅舅家就住在镇里，我偶尔会到舅舅家去看姥姥。去舅舅家要经过正街的一条小胡同，然后走一段村里的小路。那天我正要穿过胡同去舅舅家，却被一个＂黑小子＂截住了，不让我过去，还要打我。黑小子就住在街里，高我一个年级，但那时候他好像已经辍学了。据说他的父母当时已经不在了。他有个姐姐就在胡同旁的剃头棚上班儿，人长得挺漂亮，性格也挺温和。他还有个哥哥，高我三个年级，当时好像已经初中毕业了。黑小子当时就是他姐姐、哥哥管他。我那时人长的瘦小，平时也没跟谁打过架，面对黑小子的无理，一时陷入了窘境。正在这时，憨表哥本华有如＂黑旋风＂一般突然刮到我面前。因为那条胡同口就在正街丁字路口的边上，街上过往的行人对那里的情况都能看得到。那天本华刚好从街里往家走，恰巧在丁字路口看到了我被人欺负的一幕。他二话没说，直接奔了过去，拽住黑小子就要打，并且大声喝问：你干什么欺负他？！黑小子一看是他，立马害怕了，连声说我没欺负他，是跟他闹着玩儿呢。于是本华对黑小子说：这是我表弟，不许你欺负他，如果你敢欺负他，我就砸死你。黑小子连连称是，并趁机挣脱本华的手，一溜烟儿似的跑掉了。原来他们之间也是认识的，知道本华的厉害，所以才没敢纠缠。前面说过本华读过好几个一年级，因此跟黑小子也曾经是同学关系。黑小子走后，本华对我说：你别怕他，他要敢再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揍死他。当然后来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也几乎再没碰见过黑小子。这件事也许只是黑小子顽皮少年时期的一次恶作剧，事后我也没向谁说起过，当时也没有向表哥道谢，但至今想起来仍然对憨表哥这份义举感念不已。

本华后来一直在生产队干活，从半拉子，到大半拉子，再到整劳动力。他虽然智力不济，但有把子笨力气，只要有人领着，干些出力的活儿还是不成问题的。到了二十五六岁时一直没找到对象，村里人多半认为他这辈子恐怕是说不上媳妇了。可他妈妈（大舅母）却没有放弃，一直为他的婚事着急。大舅母说：他这样的情况不能管理自己，等我们老了他怎么生活呀？好歹给他找一个媳妇，能给他做个饭、洗洗衣服就行，要是能生个一男半女的，老了也好有个依靠。当妈的心思毕竟不是别人能比的，在大舅妈的坚持下，机会还真的被他碰上了。七十年代中期的一天，村里来了一个流浪女，年龄跟本华相近，智力也有缺欠，是个少数民族，能说汉话，其它也还可以，于是就被大舅妈留下了，给本华哥当了媳妇。当时登没登记我不知道，但由于他们俩的特殊情况，婚礼是没办的。婚后，大舅妈不断调教这个儿媳妇，到也过上了比较正常的生活。后来他们俩生了一个小闺女，事情的发展基本上邃了大舅母的愿。再后来大舅和大舅妈不在了，生产队也没有了，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怎么过的日子，能不能自己承包土地。好在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虽然各自成家，但都在同村，如果能带着他干活也还是能过下去的。

前几年我回老家，听村里人说本华的媳妇死了，闺女也嫁到了别处，他自己去了敬老院，生活的还不错，身体也挺好。说起来他今年应该有七十三岁了，能有目前这么个归宿，也算老天的眷顾和他本人的造化了。愿表哥本华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安好无虞，乐享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