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画笔绘丹心——追忆我的父亲高从周

高天流云(高朝明)

<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高从周,1931年4月15日出生于河北省沙河县赞善村。父亲从小受到良好家教,为人正直善良,13岁时就随祖父参加了八路军秘密地下工厂——本村花坊(合作社),经常利用夜色掩护为八路军弹棉花运布匹到太行山革命根据地,帮助解决部队缺衣少穿的燃眉之急,受到首长的表扬。1945年冬,父亲进入北掌抗日高小学习;1946年8月到沙河县抗日民主政府办公室工作;1948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此后先后在太行区六地委秘书处和内邱县委办公室工作,这期间曾经与邢崇智(后任河北省委书记)、王周南(后任邢台地委书记)等同室办公,并担任邢崇智的秘书,帮他抄写、起草讲话稿和整理文件。1951年,父亲考入河北军区卫训队军医四期,由此开始了三年的军旅生涯。1954年12月,转业到沙河县人委农林科工作;1955年5月,因美术特长调入沙河县文化馆工作,长期担任美术组组长。期间1958年6月至1960年7月进入河北美术学院(今天津美术学院)深造,并以优异成绩取得毕业证书;1982年3月,父亲成为中国美术家协会河北分会会员。1992年离休。父亲曾长期担任邢台地区山水画研究会理事、沙河市书画协会副主席等职。</p> <p class="ql-block">父亲荣获的共和国奠基者、建设者奖牌</p> <p class="ql-block">父亲上世纪60年代照片</p> <p class="ql-block">父亲2002年旅游照</p> <p class="ql-block">父亲上世纪70年代正在创作中</p> <p class="ql-block">父亲与祖父1982年秋在北京天安门合影</p> <p class="ql-block">父亲与母亲(黄佩媛)上世纪60年代合影</p> <p class="ql-block">父母2002年旅游合影</p> <p class="ql-block">父亲三兄弟上世纪90年代合影,中为父亲,左为二叔高从章,右为三叔高聚书。</p> <p class="ql-block">2008年左右父亲兄妹小聚:后排左起:三姑高从英、二姑高从敏、小姑高从玲,前排左起:三叔高聚书,父亲,二叔高从章。</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自幼喜爱绘画,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纸笔,他就用树枝折笔,在平整的土地上画画,画啥像啥,乡亲们都说好。后来上学了就在作业本的背面画,花鸟虫鱼,老师同学,树木房屋,见啥画啥,长进很快。到文化馆工作后,主攻山水画和肖像画。经过河北美术学院的进一步深造和中央美术学院的培训,他的字画更有了长足进步。文革期间,人民群众出自对伟大领袖的热爱,各公社、大队,各单位、学校等,都时兴在冲门看墙上画毛主席巨幅画像。父亲就常为各单位、学校、公社、大队看墙画毛主席像,让我非常引以自豪。我十来岁的时候,一次看父亲为我们赞善大队看墙画毛主席像。看墙高四五米,需要搭三米多高的脚手架,父亲那时已经四十多岁,一个人搭架升架,爬上爬下,先是用长尺量,留好记号,然后开始用铅笔画草图打底稿,初步成型后再一遍一遍着色,直到全部完成,大约三四天时间,一幅毛主席全身像栩栩如生地跃然墙上,博得现场群众的一片掌声!再看父亲,虽然累的气喘吁吁,但是看到大家一致认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要知道在那个阶级斗争激荡的年代,一般人是不敢画毛主席像的,一旦不留神或者笔墨不慎画丑了,就会被打上丑化领袖的帽子;如果画的不像更不行!轻则进行批判,重则给戴上“反革命分子”的大帽子,打倒在地,政治上判刑,人身受摧残。但由于父亲画功底子深厚,他把对伟大领袖的热爱和无限丹心溶于笔端,画出的毛主席像形象逼真,姿态高大,栩栩如生,广受好评。因此,各个单位、学校、公社、大队大都是请父亲去画毛主席像,我父亲也因此名声远扬,附近邢台、邯郸各县也纷纷相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父亲最擅长画的几幅毛主席像。</p> <p class="ql-block">  父亲还擅长画山水写意画。他每年都要挤时间爬山涉水到沙河西部太行山区下乡或素描写生,老爷山、朱庄水库、石岭水库、孔庄峡、峡沟水库、太行渡槽等都是他常去的写生地,他把对故土的挚情化为笔端、体现在画面上,成为他源源不断创作灵感的源泉。</p><p class="ql-block">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父亲胸怀坦荡,爱生如子,毫不保守,他广收美术爱好者,不论出身贵贱,一律悉心指导,言传身教,先后举办过600多期美术培训班,培训学员超过18000人次,李景森、李景民、张雷元、樊启舜、张月奇等著名画家都是他的启蒙弟子。他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他的绘画作品多次在全国、省、地展出或发表,他的名字和作品先后被《中国现代美术家人名大辞典》、《中国当代美术家人名录》、《中国美术书法界名人名作博览》等多家名典收录。</p><p class="ql-block"> 父亲为人慈祥谦和,平易近人,对同事关心体贴,照顾细致入微。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文化馆住宿紧张,两三个人一室,既是宿舍又是办公室。有时同事家来了亲戚,住宿不便,父亲就主动把自己办公室钥匙交给同事,腾出屋子解决他们的住宿难题。而他自己只好徒步半小时回家挤挤住。他的乐于助人的高尚品德受到同事们的称赞。他在文化馆工作近四十年,资历、党龄最长,他的岳父长期担任副县长,可他却从来没有向组织伸手要官要待遇。他只想踏踏实实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把自己的专长奉献给社会和人民。</p><p class="ql-block"> 父亲作为一名党员,干工作更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一丝不苟。据母亲回忆,我出生的时候(1964年11月)母亲难产,父亲却恰恰这时候接到了下乡参加工作队的通知,要求连夜出发。父亲没有一丝犹豫,把奶奶接来,打起行李卷就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十天半月不回来!母亲说像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她都习以为常了,所以从来不依靠他,也不埋怨他,更多的是理解支持他。这要放到现在,简直不可思议!但父亲就是这样,家里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我们兄弟姐妹从小受父亲教育熏陶,无论从事什么工作,也都养成了克己奉公、公而忘私的好习惯、好家风!</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80年代父亲与他的徒弟们在一起:中为父亲,右二为李景森,左一为樊启舜,左二为张雷元。</p> <p class="ql-block">1978年9月沙河县文化馆举办文学和美术培训班合影。</p> <p class="ql-block">1979年9月,沙河县文化馆举办美术培训班合影。</p> <p class="ql-block">  父亲虽不善交际,但他也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如徐啸驰、胡运增、侯正儒等,他们既是好同事又是好朋友,经常一起下乡、举办培训班等,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975年沙河县修建石岭水库,我父亲和徐啸驰老师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就是在水库两侧悬崖峭壁上书写宣传标语。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侧悬崖峭壁高约百米,笔直陡峭,当时也没有什么先进设备,只能搭一层一层的脚手架。十几二十米高,一般人别说在上面写字,就是站在脚手架上也会瑟瑟发抖!父亲当时四十五岁,徐啸驰老师三十八岁,他们从来没有这方面经验。为了克服恐高症,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他们一遍一遍的练习上下脚手架,首先解决了恐高的心理。其次就是商量怎么往凹凸不平的山壁上写字?每个字大约三四米见方,哪有那么大的毛笔?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用农村地里丢弃的扫帚苗扎成笔,沾上白灰水来书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把白灰水书写在悬崖峭壁上,一两遍不显眼,需要反复描四五遍才过关。就这样反反复复经过几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远远望去,“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字迹饱满,十分醒目,鼓舞人心!四十多年过去,至今还可遥望当年悬崖上的墨迹,回忆峥嵘岁月!这次书写的标语不仅得到领导们的赞赏,也鼓舞了民工们的士气,为水库顺利完工做出了贡献!</p><p class="ql-block"> 1986年底我和哥哥都要结婚,已经调到邯郸文联成为著名书画家的徐啸驰老师知道后,亲笔为我们每对新人题词祝贺,留下了珍贵的纪念。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一张父亲与徐啸驰老师的合影,令我高兴的是在胡运增老师那里总算见到了他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大约1978年,父亲与文化馆各位同事在去老爷山路上一老柿树上合影。由远到近依次为侯正儒,李景森,胡运增,父亲,后小欠支书,由徐啸驰老师拍照。</p> <p class="ql-block">徐啸驰老师夫妇。</p> <p class="ql-block">1975年修建石岭水库时,父亲和徐啸驰俩人用大扫帚做笔在两侧峭壁上写的宣传标语。</p> <p class="ql-block">1986年冬,徐啸驰老师为我和未婚妻云芳题写的《娇雁競飞——朝明云芳雏雁展翼》画轴。</p> <p class="ql-block">  再说说胡运增老师,他先后在沙河县文化馆、地方志和宣传部工作,曾担任宣传部副部长等,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虽然与我父亲整整相差十岁,但他为人忠厚,勤奋好学,与我父亲很对脾气。他擅长写作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经常与我父亲一块下乡,一块搞诗画合作。我小时候曾经看到过他们合作创作的反映蝉房供销社主任程文忠事迹的连环画,可惜没有保存下来。1975年12月18日,邢台日报整版刊登了8幅他们描绘农业学大寨的诗配画作品,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p><p class="ql-block"> 君子之交淡如水。上世纪80年代,我父亲去唐山参加全省美展,买回一个唐瓷笔筒赠送胡老师,胡老师很感动,即兴赋诗一首《高从周老师赠笔筒抒怀》:</p><p class="ql-block"> 唐山归来赠笔筒,</p><p class="ql-block"> 心潮激荡双手捧。</p><p class="ql-block"> 名瓷精美工艺巧,</p><p class="ql-block"> 松鼠绕树趣味生。</p><p class="ql-block"> 王伦踏歌引名诗,</p><p class="ql-block"> 千里鹅毛百载颂。</p><p class="ql-block"> 人间最美讲诚义,</p><p class="ql-block"> 黄金逊于真挚情。</p><p class="ql-block"> 2007年12月,胡运增老师的文集《岁月的留影》出版后,他第一时间就将新书送到我父亲家里。我父亲当时已77岁高龄,他读后仍激动万分,即兴赋诗一首(藏头诗)以表祝贺:</p><p class="ql-block"> 颂君侃侃怀凌云</p><p class="ql-block"> 胡子文称无古今</p><p class="ql-block"> 运思唯理素质秀</p><p class="ql-block"> 增才建树文章新</p> <p class="ql-block">父亲和同事胡运增1978年5月在大掌村下乡时于田间留影。</p> <p class="ql-block">邢台日报1975年12月18日整版刊登沙河县农业学大寨见闻的诗和画,父亲作画,胡运增和张从海配诗。</p> <p class="ql-block">父亲题赠胡运增的藏头诗。</p> <p class="ql-block">  印象里的父亲对我一直比较照顾。可能是我从小就随祖父祖母在老家长大,虽然父母经常回家看我,我还是与他们有隔阂感,每到他们回来看我,我总是早早就躲开了,直到祖母一遍一遍的找,一遍一遍的叫,我才磨磨蹭蹭来到他们面前。再加上我从小体弱多病,父亲总是护着我。我四五岁时得了甲肝,每隔几天就要去十几里外的三号工地(驻军医院)打针,这项艰巨的任务主要由父亲负责完成,父亲工作忙时由祖父替补。那时县政府驻地还在二十多里外的沙河城,父亲骑自行车往返一趟要走六七十里路,相当辛苦,可他在我面前从未表露出来。还有印象深刻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还是计划经济时期,每人定量供应粮油,十六七岁的我正是大小伙子,饭量全家最大,29斤粮食指标根本填不饱肚子。自家蒸的馒头大约每个2两,我早中晚每顿饭吃两个馒头仍然吃不饱。母亲有时唠叨几句嫌我吃的多,父亲总是出面给我解围,他和母亲每顿只吃一个馒头甚至半个馒头,省下的都照顾了我。</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辈子笔耕,可以说创作作品无数,却没有留给子女一幅。我和老妈找了半天,只找到几张画作的照片。父亲业余喜欢摄影,我也喜欢拍照,但我竟然没有一张和父亲的单独合照,不能不说是一辈子的遗憾。父亲于2014年5月1日(农历四月初三)去世,我于父亲七七前夕撰写三言诗一首悼念父亲。今值父亲去世8周年之际,再读此诗,禁不住潸然泪下。回想父亲一生,不图名不图利,不出专集不写传记,甘做淅淅细雨,润物无声。我思量再三,不揣冒昧,搜集整理此文,希望能缅怀追忆父亲光荣一生!</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书法作品(1983年):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国画作品《黄岩寺雨霁》(1984年秋)</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国画作品《石岭深壑》(1986年秋)</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国画作品《老爷山麓》(1986年春)</p> <p class="ql-block">  在此特别感谢胡运增老师、李景森老师和樊启顺老师的大力支持!尤其是81岁高龄的胡运增老师,不仅提供了很多照片素材资料,而且亲自帮我审稿、改稿,让我感动万分!</p><p class="ql-block"> 附:三言诗·悼慈父</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两千年,又十四;夏四月,初三日;夜子时,父长逝。星夜归,翡翠宅。妻儿女,悲欲绝。守五日,仪馆别。体火化,葬凰台。</p><p class="ql-block"> 父高氏,讳从周,籍沙河。三一年,春二月,二十八,生赞善。父庆善,母郭氏。姊妹八,父长子。少懂事,听母训;遵父言,爱弟妹。父勤奋,幼好画。枝做笔,地当纸。画皆肖,人为奇。十三岁,随祖父,弹棉花,助八路。十五岁,参工作,县政府,六地委,当文书。邢崇智,王周南,皆同事,共一室。四八年,入了党。后参军,学军医。因患病,南下误。三年后,转农林。后调入,文化馆,做美术,四十年。九二年,始离休。逾七旬,笔不缀。</p><p class="ql-block"> 父学画,有独到,自领悟,无师通。五八年,进美院。修二年,绩斐然。省美协,成会员;地画研,任理事;县书协,副主席。其作品,省地报,常刊发;美术馆,多收录。父一绝,文革时,画看墙。尤善画,主席像。地县乡,俱名扬。父习画,既人物,又山水。美术字,亦自修。沙河市,无其右。中年后,始授徒。教学生,毕其生。其高足,遍天下。李景森,张月奇,张雷元,樊启舜。誉邢襄,桃李芳。</p><p class="ql-block"> 父为人,更忠厚,淡名利,尚节俭。教子女,亦有方。好家风,代相传。</p><p class="ql-block"> 父七七,撰此文。悼慈父,喻后辈。永铭记,终不忘。</p><p class="ql-block"> 原作于2014年6月1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