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军营之六

风寒雪夜

作者：刘成凯

雨中豪情

七十年代初，劳动人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军队也在努力想方设法为国家减轻负担。许多连队自己养猪种菜，用来改善官兵的生活条件。
我们八连养了七八头猪，猪舍前五米之外挖了1米多深的长方形大坑，用于存放猪粪。猪粪可是个宝啊，种菜时在地里撒上，就是最好的有机肥料。为了增加肥料的量，连队每年都要组织人员上山割茅草。将茅草投入猪圈沤肥，茅草在粪便中通过浸泡腐蚀、发酵、起圈、晾晒成肥，在蔬菜地里可起到很好的养分作用。土壤里养分高，植物就会生长旺盛。
这一年秋天，又到了猪圈起肥的时候，按连队排序轮到了我们炮一排两个班。在二班长郭文德的带领下，战士们手持工具来到猪圈前，将身上的外衣全部脱掉，只穿背心短裤跳入粪池，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发酵的猪粪被挖动后奇臭无比，大家边一锹锹往岸上甩，边被浓浓的臭味呛得直咳嗽。有的战士边干边呕吐。不仅站在没过大腿的粪坑中令人作呕，而且粪便溅到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他们全然不顾，不停地加油干着。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战士们干得起劲的时候，大片乌云从北面天际快速漫卷而来，一时间狂风嘶吼、闪电雷鸣，一场大雨将至。天公不作美啊！摆明了，这是苍天在给我们施加压力。雨来了，阵阵狂风夹杂着雨水瓢泼似地撒向大地，战士们瞬间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全身从上到下形成了无数道密集的水帘。还能继续干下去吗?
郭文德站在坑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道：现在雨下得很大，但是，今天我们一定要坚持完成任务，否则，大雨过后圈中全是水，再来起圈就困难了。两个班的战士们听到郭班长的动员，都很清楚眼下情况——不管狂风暴雨多么猛烈，决不能放弃。战友们怀着坚强的意志终于完成了任务。
　　秋风凉雨，回到宿舍后所有参加的人员都感冒了，一个个喷嚏连连。幸好，陈凤昭连长早已安排炊事班煮了一大锅姜汤，喝下去后身体就暖和了，感冒也减轻了许多，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军事训练。

坚强的兵心

一九七四年夏天，我们三营八连奉命前往大连地区进行军事训练。一辆辆军车遮盖着军绿色迷彩伪装网，车内装有未组装的引信、药包、炮弹。军车还牵引着一门门大型苏式160迫击炮，车队正沿着国道向大连方向疾驰。军人在行军中也有分工，坐在车厢后边的叫后方观察哨，我坐在车厢前边负责前方观察，前后方观察哨一旦发现四周有异常情况，必须立即向坐在车厢中部的班长报告，以便果断快速处置。
部队在行军中，一般会在岔路口事先设有一名向导兵。向导兵手拿小红旗指向车辆应该通过的道路。当军车行驶到岫岩县境内一处三岔路口时，向导兵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思想溜号，在军车距离他不到100米时，才将小红旗指向右边道路，而我们军车驾驶员韩宝成事先以为是从左边通过，当发现方向有误之时惊慌失措，瞬间将方向盘向右猛打，事故发生了。

　　当时的军车是前苏联生产的嘎斯GAZ-63型载重汽车，该车横向车距窄，存在稳定性不足等问题，在部队流传一句顺口溜：“嘎斯63，拐弯就翻。”我们军车整体大幅度右倾，韩宝成发现方向盘扭矩过大，又猛地向左调整，右边的前后轮一下子悬空，左边前后轮负重，车身歪着向前冲去。首先车厢左侧厢板刮过路边一棵棵大树，粗壮的树干就像一只只巨手，将车厢板、车棚全部刮碎，紧接着汽车侧翻了。我坐在车厢前排，目睹了整个事故过程。现场一片狼藉：两个基数（二十四发）的炮弹散落四周，汽车油箱在咕咕地淌油，头天晚上在九连菜地里“借”的几个解渴萝卜也是支离破碎。尤其是人，可就惨了：班长井子义内脏受伤，全身发抖；一炮手王琦嘴唇被硬物刺入口腔，血水流得满嘴都是；我和另外4名战士被汽车甩出后，全身都是缺皮少肉，虽然是轻伤，也全身痛得一时爬不起来。救援车来了后我们得到了简单包扎，重伤的返回驻地救治，在连长征求意见时，我们五人考虑到军事训练的重要性，一致选择轻伤不下火线，继续随部队完成训练任务。

野菜饺子

　　过去，我国北方在每年春季，蔬菜供应基本处于青黄不接。七十年代初，我们连队的餐桌上还是以咸菜为主，炊事班偶尔发点豆芽、做点豆腐，想方设法保障官兵们的伙食。

当时连队军事训练抓得很紧，各项军事科目都进行考核，必须逐项达标。七十年代中期，部队使用的武器装备基本上已经实现国产化，只有少量武器还是早期的外国老式装备（后来几年部队武器更新换代，全部是我国自主研发制造的）。我们三营八连当时就使用苏联生产的160毫米迫击炮。这种火炮的优点是爆炸时威力大，杀伤力强；不足的是，在占领阵地时费时费力，操作起来很笨重，一个完整的收炮、用炮科目下来体力消耗大，伙食保障迅速被提到了议事日程。

面对连队春季的伙食调整，革命军人委员会（主要职责就是集体讨论、维护士兵权益、为连首长决策提供基础性建议）集思广益，发动全连干部战士献计献策。三班长王维国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他说：“我们营房四周三面环山，春天的山上万物复苏，各种野菜漫山遍野，春雨过后野菜长势迅速，正好可调剂伙食。”

说干就干。副指导员韩世才首先安排几名熟悉野菜的战士上山侦查。嗬！山上野菜的品种真多啊！有号称“长寿菜”的马齿苋、有清肝明目的荠菜、有通阳化气的小根蒜、有含多种元素的苦菜、还有降气化痰的蕨菜……。野菜品种繁多，正处茂盛生长期。属于自然生长，营养丰富，清新可口，正是没有任何污染的天然食品。据说还有许多药用价值，只是那个年代科学知识还不够普及，我们也是孤陋寡闻。

先期上山采撷野菜样品的战士们回来了，连队开了一次展示课，大概讲解了可食用野菜和有毒害野菜的名称、功效、区别，大家对野菜有了基本的认识。又是一个星期日，我们全连出动了。战友们满山遍野地拉开战线开始挖掘野菜，每个人情绪都很高涨，不到半天时间就满载而归。

下午，连队从各排抽调了帮厨人员，对野菜进行了归类、清洗、简单腌制。当天晚餐时，战士们就吃到了野菜煎豆干两掺的美味饺子。炊事班长周祖益努力发挥本帮菜特点，将野菜制作出了野菜饭团、凉拌蕨菜、五香菜丁……丰富了军营餐桌。在有力的后勤保障下，连队的军事训练有了较快的成效。

护路

七四年的夏天某日，天近傍晚时，天空中雷声大作，雨水倾泻而下，训练了一天的军人们正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洗漱。这时，营房大院传来了“嘟嘟”的紧急集合哨音，所有人员立即放下手中的物品，抓起枪支、弹药，穿上雨衣，迅速集结。

　　连长陈凤昭在雨中下达了上级命令，要求部队即刻奔赴沈丹铁路线，我们连负责祁家卜至连山关铁路的警戒任务，警戒地段内无关人员不得靠近铁路线。随之，连长大手一挥，出发。一辆辆军车冲破雨幕、疾驶而去，到达地点后每50米设一个警戒哨。天暗了，雨中能见度很低，每个战士都在持枪、高度警惕地守卫着铁路，山风吹动着雨点不断打在战士们的脸上，刚换季的单军装很单薄、冻得全身发抖。

三个小时过去了，一辆从朝鲜开往北京的专列呼啸而过，任务完成。事后才知道，专列上是柬埔寨前亲王西哈努克。军人——保卫国家安全、维护世界和平永远是他们神圣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