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暗 语》

余心文化

暗 语

朋友提示说，在官场中，有一种领导专用的语言叫暗语。它无时不有且无处不在；它深似海洋又浅似沙滩；它高深莫测既浅显易懂，它不见阳光能茁壮成长；它陶尽人情却悔却人意；它恰似主宰宇宙的“暗物质”；它犹如撼动官场秩序的“一只看不见的手”。

是的，对朋友所说的，我信了，我服了。

一天，局长对我说“你近来进步得很快呀，群众反映也很好。目前局里正在选拔和培养局级后备干部。”局长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是多么渴望局长说下去“你被列为局级后备了。”可是，局长却只说了一半。我的心好凉啊。这究竟是为啥啊？

朋友告诉了我：领导说半句留半句，剩下的半句让你猜想，这往往是领导表达暗语经常用到的方式。领导所留下的后半句，就是在考察你的灵感，观察你的智商，考验你的情商，等待你的行动，验证你和他究竟投不投缘，入不入伙，合不合道，成不成体。

暗语啊，好深好深的一潭水啊。

我问朋友，此时我应怎么办才好？

朋友说，此时，你应该恭敬地站起来，说“局长，我想在您的关照下争取这个机会。请您把这个机会给我吧。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我说“当时，我就是这么说的。局长看着我的站姿，听着我的表态，面带微笑说，记住，我今天啥也没说。”

朋友问“结果怎样？”

我说“当然，我真的成了局级后备了。这就是：此处无说胜有说，暗语无声胜有声。”

我又问朋友“遇到下面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听说市委组织部门要来考核局级领导班子了。一天，局长把我叫去，说“组织部门要来考核局领导班子的事，群众都知道了吧？”

我说“大家都知道了。”

局长说“群众对领导班子都有些啥意见啊？”

我说“我局在局长的领导下，团结有为，求实务实。人心思齐，立足本职。专注工作，成效突出。大家怎么还会有意见呢？”

局长好像有点儿急了，拖着慢悠沉重的长腔说“那个王副局群众反映如何呀？”

我突然无言以对。

我问朋友，局长在此时的暗语是啥？

朋友说“其实，局长的暗语说明他特别在意王副局，他拖着的长腔，表明他对王副局已经严重不满了，说明他是在暗示你，让你本人及动员一些群众，在考核时多提王副局的意见，多打王副局的不合格票，把他给挤出去。此时，你应该郑重地说，局长，在这次考核中，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你的人，一定会尽犬马之劳。”

我说“我就是这么说的。”

朋友问“结果怎样？”

我说“在考核结束之后，王副局被调整交流到粮食局了。我被提拔成了副局了，但我仍然还兼着综合办主任。”

我说“还有一次，局长的父亲去世了，局长对我说，丧事从简，不要张扬，要注意廉洁自律和不良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朋友说“其实，局长的暗语是告诉你，要你在私下告诉局及局管县区乡镇的所有人，并告诉局外他的有关领导和朋友。”

我说“我就是这么干的。经过我的组织，前往局长家里哀悼的人海了去了。但在火化场的仪式搞的规模很小也很简单。局长也因此得到了众人的好评。局长对我的工作非常的满意。”

一天，局长对我说“这一段儿，群众对你的意见很大啊。你要引起注意了。”

我对朋友说“这时，领导想表达的暗语是什么？”

朋友说“在官场上，这几乎是个规律，领导口中的群众，其实就是领导自己。所谓的群众意见，其实就是领导自己的意见。领导往往可以把自己的意见表达成群众的意见。领导在这里的暗语就是告诉你，领导近来对你有意见了。你可能在哪些方面，没有听他的招呼，没按他的要求办事，没让他满意。”

我“啊”了一声，说“是啊，是在上周，局长送给我了一本二月河写的小说《康熙大帝》。他当时说了三句话：一是说读史书知兴替。二是说官场就如战场。三是说要战胜鳌拜和多尔衮。他让我一周后找他谈谈读后感。由于忙，我还没顾得上找他谈呢。”

朋友说“啊，问题就出在这里了。看来这本《康熙大帝》及其所蕴含的暗语对他很重要。可能你要被卷入一场恶性的官场斗争之中了，他是要你通过读书，提高境界，达到与他统一思想和统一意志，从而做好站在前台的思想和策略准备了。”

我问“领导们有啥话，为啥不直接说，非得要拐弯抹角用暗语来说？”

朋友说“有些话和有些事是上不了桌面的。暗语，好比桌下的语言。桌面上的语言是书面语言，多用于社交活动，桌下的语言是行为语言，多用于私下共事。领导借助暗语，可以考察身边人的水平高低和能力大小。凡能读懂及接触到领导暗语的人，都是领导身边被认可及具有一定水平的人，也是受到领导器重及具有某种利用价值的人。凡是走上领导岗位及成功的人士，一般都是精通暗语且能灵活运用的人精。”

我说“真是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据说局长与主管副市长发生了矛盾。市长也对该副市长有意见，市长在多次会上公开当面批评该副市长。局长经常向市长反映副市长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局长说，他已经得到了尚方宝剑和皇书密折。局长那天给我看了一份副市长及其老婆和孩子的腐败事实材料，我大吃一惊，这份材料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局长说这份材料他已经在私下给市长及省纪检委领导看过了。他说，职务都是斗出来的，待遇都是争取来的，事业都是拼出来的，人生都是奋斗出来的。他让我站在前台，去面见副市长，温和逼宫……。”

朋友问我“结果怎样了？”

我说“结果，当然是副市长主动请辞调离了。局长经过市长提名当上副市长了。我呢，很快就要成为局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