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之旅

苏冰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广袤无垠的沙漠里，没有一丝风，烽火台上的浓烟孤寂、坚毅地直向高空，天际边的一轮落日，苍凉地照着奔流不息的长河。有一队戍守边疆的将士，静静地守望着这份孤寂与荒凉，静静地陪伴着苍茫与悲壮。这是唐代诗人王维笔下的戍守边疆将士眼中的大漠风情。 向往大漠的冷寂，孤独和广袤很久很久了，从青春年少很快到沧桑中年了，觉得再不去，就到孤独终老了，很有可能是有时间时就走不动了！于是决定抛开世俗杂务，做一回豪杰，来场说走就走的大漠之旅。一个人出发太豪情万丈了吧，约约闺蜜阿莲吧，没想我俩一拍即合！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阿莲又约到了她的另一闺蜜阿梅。 早上，我们带着孩子和行李，如约在车站会面，四个孩子很快打成一片。阿莲，阿梅调侃我，小心把这一帮人带出去丢了。还别说，我一个人出去，没什么担心，吆喝起大家出去，那还是相当压力山大的。压力归压力，大漠还等着我们哩，赶紧出发吧。 上车睡觉，下车问路，不小心还是出错了，三个女侠，四个小孩，分两路了，幸亏有电话，不然还真丢几个！终于找了一辆七人都可以坐的车，向着腾格里沙漠前进。原本是要去通湖草原的，听了司机的建议说腾格里沙漠更好玩，几个人一合计就去了。其实，通湖草原是腾格里沙漠里的景点之一，而我们去的目的地也是腾格里沙漠的一部分，在通湖草原的后边，如果一直往前走，可能就从通湖草原入口处出来了。我们是路过通湖草原再向前走了几里路，到达腾格里沙漠的一个角边上的。公路两侧出现沙漠了，还有长着稀疏植被的半草地半沙漠地段，有三三两两的骆驼在路边走着。阿梅望着窗外出神，过了一会儿，她回头轻声对我说：“这条路我走过，你猜我干什么来的？”我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觉告诉我是什么，但又希望我的直觉是错误的，我担心勾起她的伤心。阿梅的丈夫几年前因病去世了，她带着一双儿女坚强地生活。我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回答，只能撒谎说不知道，希望不会勾起她的那段回忆。“那时，他病情恶化了，听说沙漠里有一位神医，我带他来找神医！他那时很吃力，家人怕他坚持不了，但他自己给自己鼓劲儿，说他能坚持来……”她说不下去了，扭头望向窗外。那是怎样肝肠寸断的离别，我不敢想像。我想起同事乔，她发病到查清病情，大概八九个月，查清病情到病逝不到一年。她的病逝，使我感觉世间万物都是虚无缥缈的，每每提及，我都会忍不住难过哽咽……阿梅的伤要胜过我对同事情怀的千万倍，我不能衡量，不敢想像她是怎样挺过来的。 很快，阿梅回过头来微笑着说你看，那边又有骆驼！我心中默默祝福她能真正快乐起来。我同时也想起另外一个认识的人，她的丈夫去世时，她很年轻，两个孩子还没上幼儿园，她的悲伤逆流成河，以至于在这十几年里，她始终如一地悲伤。前一阵看见她苍老了很多，依然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我当时想，她是自私的，为了她的悲伤，她的孩子在真正需要快乐和呵护的年龄，却被沉浸在母亲的悲伤里十几年，孩子该是多么可怜，过得该有多压抑！我从心底感慨，佩服阿梅，无论多么悲伤，她都深深埋在心底，把坚强灿烂的微笑挂在脸上，给孩子一个温暖，快乐的童年，给周围的人一个坚毅温暖的背影。 在我的沉思里，车已到达售票点。这里是腾格里沙漠外围，有内地普通百姓家样式的房子，也有蒙古包样式的房子，旁边都是果树。我们买了票，登上了穿越沙漠的沙漠越野车，这种车没有车棚，车轮很大。负责人检查游客记好安全带，嘱咐大家抓好扶手，发动马达奔驰起来。车在半沙漠化的路上行走了一会儿，就驶进了沙漠。漫漫黄沙，一望无际，沙丘一座连着一座。车子一会儿轰鸣着冲上沙丘，一下子又俯冲直下，一车人尖叫起来，心差点蹦出嗓门，大人是恐怖的尖叫，孩子们则是兴奋的尖叫，他们大喊：爽！再来一次！接连这样几次上冲下俯的，我几乎坚持不下来了，想赶紧停下，跳下车去，吓得不敢睁眼，简直要奔溃了，这是对内心承受力的极限挑战！ 车在较为平坦的地方停下了，睁眼一望，满是孤独，干净得没有一丁点尘土的沙子下，掩埋着千百年的寂寞。孩子们兴奋得呼叫着跳下车，扑进沙漠的怀抱，在沙地上打滚，爬玩。陪孩子玩了一会儿，起身往远处走去，供游人骑玩的驼队在沙漠腹地缓缓走动，驼铃声声响着，为这苍凉孤寂的沙漠带来一点生气。带着孩子来到沙坡处，坡底居然是一湾月牙儿状的泉水，大约是200平方米左右的样子，泉水清澈，似乎也不深。腾格里沙漠里有400多处湖泊，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处，通湖算是比较大的一处。孩子们看见水再次欢呼雀跃，着急着要下去玩水。这里游人不多，服务人员也比较少，自己动手把滑沙器具拉上来，让几个孩子先滑下去，他们高兴得嗷嗷乱叫乱喊地冲向湖水。他们起初在水边试探着踩踩水，后来索性穿着裤头往里走着玩，一不小心，把同伴连同自己都弄翻在水里，干脆就在水里滚爬，嬉闹，一会儿上岸来躺在沙子里沐浴阳光，弄成个沙人儿，一会儿又下到水里像个泥鳅。看看玩得时间久了，就喊他们上岸，去感受一下古代商人骑骆驼的生活。那些骆驼似乎很听话，走近一看，六头骆驼一队，被前后地连接拴在一起，他们的鼻孔上都穿着一根比筷子稍粗的木棍，一头尖尖的，原来如此！当游客都骑上驼背时，服务人员挨个儿拍拍每头骆驼的头，它们都站起来，听从它们的主人的命令沿着既定的路走。人在驼背上，随着骆驼的走动而一起一伏地晃动，举目远眺，千里荒无人烟，凄楚苍凉。想像古代的和亲公主走在这苍茫的大漠里是怎样心碎珠落的，嫁居塞北后，思乡之情怎样虐噬着她们柔弱的心，“云高心已悲”，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昭君正值年盛时去世的原因了。驼队行走就在我的无限遐想中结束了，主人在每头骆驼的缰绳上轻轻往下一拽，骆驼就卧倒了，想必那根木棍一动是钻心地疼。 登上返回的沙漠越野，告别浩瀚沙漠，告别孤独寂寞，再次经历恐怖，回到纷繁的尘世间，继续重复每一天，感恩每一天，珍惜每一天。 20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