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四)

山人

<p class="ql-block">  生命如歌:不一定悠扬动听,但肯定有难忘的旋律;</p><p class="ql-block"> 岁月似水:不一定波澜壮阔,但也不乏水花绽起;</p><p class="ql-block"> 陈年旧事:虽然平淡无奇,但却塞满我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题记</p> 投身“文革” <p class="ql-block">  “四海翻腾雲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一九六六年,中共中央相继下发了《五.一六通知》和《中央十六条》,正式拉开文化大革命的序幕,文化大革命(以下简称文革)犹如惊雷,让神州大地风起雲湧,全国人民心潮澎湃!撇开文化大革命的利弊后果,客观的说,当时全国人民起码有50%以上都自觉和不自觉的投身参加到这场文革中。随着“文革”的深入开展,学校也开始了“停课闹革命”,我当时正读小学的五年级,我们学校也一样停课了,那时我才12岁左右,也积极主动投身到“文革”中。八届十一中全会后,红卫兵运动迅猛发展,红卫兵成立初期,对参加者的家庭出身是有要求的,凡是出身不好的人都不能参加,当时的青少年都以参加红卫兵为一种荣耀,凡是参加了红卫兵就标志作投身到了轰轰烈烈的“文革”中,而且“文革”初期,只要戴着红卫兵的袖章,乘坐汽车、火车都是免费。我当时的年龄虽然对社会及政治的认知还懵懂,但仍然十分渴望参加红卫兵投身“文革”。由于出身不好,几次申请参加红卫兵(或红小兵)都未被通过,当时有一种被“革命潮流”所抛弃的感觉。好在随着“文革”的发展,红卫兵也有了派系,由以前的单一红卫兵发展到不同派系的各种红卫兵组织,于是,我终于有机会参加了“124红卫兵”,也兴奋的戴上了红袖章,投身入“革命”的洪流。我们的红卫兵本部就在我们读书的801小学,占用了两间办公室,办公室有刻蜡纸的钢板,也有最老式的油印机,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印传单、发传单,上街游行等,我当时干什么都十分积极,到街上发传单、到集会地点发传单,不分昼夜的印传单(当时传单内容主要是转发中央文革发的会议精神、指示、批判文章和各派红卫兵的互相攻击及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等),参加集会游行、和不同派别的辩论等等,我都乐此不疲、无怨无悔,感觉这就是投身在革命的潮流中。随着“文革”的发展,我们所在的红卫兵组织解散了,这时形成了新的派别组织,我们当地就是两大派,一派叫“反到底派”,另一派就是“815派”,两派是完全对立的,其观点水火难容,我们当时亦称“反到底派”为保皇派;“815派”为造反派。在当时的社会上完全形成了以派别分敌、友,有的家庭夫妻不是同一派的都会斗得你死我活,还好在我们全家都是同一派的,因此也没什么家庭斗争。随着斗争的发展,也由于高层发出“文攻武卫”的错误口号,而导致两派斗争升级,最后形成了两派的武装斗争(使用了钢钎、刺刀和枪支等)。我那时年龄虽然不算大,但不甘落下,全身心投入两派斗争中。</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当时南桐煤矿是“815派”占优势,其主要机关都是“815派”所控制,有一天传来一个消息:“反到底派”夜晚要来偷袭矿广播站。大家都明白,矿广播站是本派的宣传喉舌,岂容反对派夺去,于是通过各种渠道的紧急通知,我也和本派的很多人一道,在傍晚时分集聚在矿广播站。当时矿广播站在矿中心广场旁边的山坡上,有围墙,前面有个门,进去后上一段坡才是广播室,我们共有近百人聚在矿广播站的围墙内,深夜困了就坐在围墙内的坡地上打盹,由于当时天气不算热,深夜大家感到冷,于是又去找来柴火烧起熊熊篝火,一有风声,大家就将前面大门关上,并用粗大的木杠顶住,结果另一派的人一直就没出现,只是一场虚惊,就这样连续两个夜晚都在矿广播站度过。第三天,又有消息报出:九锅箐劳改农场的犯人要逃跑,上面同一派的请求去人支援,于是,晚上10点多我们几百人在矿中心广场分别乘坐几辆大货车出发去增援,当车开出几公里,快到石桥(地名)时,突然停下来,我们也不知所云,只听有人吩咐“情况有变,就地等通知”。由于当时的通讯不发达,几百人就在公路上等了几个小时,最后说事情已解决,我们不用再去了,于是,大家又坐着这几辆大货车回到了南桐煤矿,这时天都快亮了。当时自己年龄虽然不大,但还是犹如打了鸡血一般,连续有五个夜晚都未睡觉,在为自己所在的“815派”摇旗呐喊、擂鼓助威。这里可窥见“文革”让很多普通人近乎颠狂的一斑!</p><p class="ql-block"> “文革”岁月,距今已有半个世纪,成为遥远的历史,但有些自已亲眼目睹或经历的事,至今都让人无法忘怀!在“文革”初期,经常都会在南桐矿中心广场集会、游行,一般情况都是先召开大会,集会结束就开始游行。为了尽可能地让广大群众参与集会、游行,在集会前,参会单位都会派出货车去家属区往返接人,南桐煤矿和南桐电厂家属区都处在桃子凼街道附近,接人的车一般都在桃子支路或桃子凼街口。有一次也是在南桐矿中心广场开会,很多群众早上8点多钟就集结在桃子凼街口等待着来接人的车,由于车少人多,人们蜂拥而上,不知怎么的,当时有辆车人没装满,就缓缓驶离,桃子凼到南桐煤矿的公路一开始就是一道有弯度的陡坡,这时,这辆接人的车货箱后栏板扒滿了人就驶向了南桐矿的方向,当时我也在现场,由于人太多,根本挨不着车,只有在原地等下一辆车,当这辆车驶出不到几十米,就在陡坡的转弯处,突然车箱的后栏板就掉了下来,,车上很多人摔在了公路上,由于那时公路是毛石子路,当时就有一个和我家相距不远的邻居阿姨摔得头部流血、人事不醒,送医院后不治而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逝去!后来想起,还略感后怕,若我当时也扒上了这车,又会是什么命运呢?</p><p class="ql-block"> 大略是在1968年,当时“文革”进行得如火如荼,经常都要召开批斗大会,我虽然不算大,但凡是有机会都会极积参加,主要是对新鲜事的好奇和对乘车的“享受”。有一次,南桐矿务局(当时已成立了南桐矿务局,南桐煤矿属矿务局管辖)在局机关礼堂召开对“走资派”的批斗会,我们头天就得到消息,当天一早,就赶到离家不远地处支路附近的“南桐矿务局支架制造厂”,等待乘车前往矿务局机关会堂,我和该厂大略30多人乘坐一辆大货车,同车还有去受陪斗的“走资派”厂长韦农林,由于这个韦厂长年龄较大,个子很高,车子行进中又比较摇晃,站车箱两边的人用手抓住车箱栏板,而我和这个韦厂长都站在车箱中间,由于我个子小,一开车后这个韦厂长就用双手扶着我的肩,当时虽然很不情愿,但看着他气喘吁吁(可能患有哮喘病)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拒绝,就只有憋屈的硬挺着,在途中由于摇摆,有几次感觉他似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我这小身板上,压得我都无法站直,感觉自己快要趴下,好在从支路到矿务局机关不到十公里路,我终于挺到了目的地,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下车后,这个韦厂长对同车的人说道“我今天全靠这个小同志,不然我只能躺在车上了”,听到他的话,我也只能苦笑。</p><p class="ql-block"> 随后来到会场,只见矿务局机关会堂下面坐满了“革命群众”,大略有一千多人,不一会“走资派”们被押上了台,共有十多人,和我同车的韦厂长也在列,全部戴着用硬纸板做的尖尖帽,上面写着“打到走资派”,胸前挂着写有姓名并打着叉叉的牌子,当天会议批斗主要对象是当时南桐矿务局局长于汉卿(后来曾任重庆市市长),因此,于汉卿戴着尖尖帽挂着牌子站在会场台子的最前面,其余十多个陪斗的“走资派”站稍后面。会议内容无外乎是揭发批判站在台上“走资派”的“罪行”,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当一个年轻人上台揭批局长于汉卿时,指着于汉卿让其承认所罗列反党“罪行”,于汉卿拒不承认,然后这年轻人走上前就对其拳打脚踢,这过程中于汉卿高呼“毛主席万岁”,引起台下群众一阵骚乱,最后于汉卿被打倒在台上,并被这年轻人踏上一只脚。会后,就是押着戴着尖尖帽挂着牌子的“走资派”们游街示众。这个场景虽然过了半个多世纪,但在我记忆中仍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在“文攻武卫”的误导下,“815”和“反到底”两派群众组织的斗争进入到颠峰状态,双方都使用上了现代热武器。在南桐煤矿地区的“武斗”是“815派”占据绝对优势,有一天,“反到底派”的最后一个“阵地”南桐老医院被攻下,当时我们年龄小,没有资格参加两派“武斗”,但也兴高采烈地去看热闹,我们进到一间房子,看见几个背着长枪,应该是64年下乡老知青的“815派”成员,他们正在一片狼藉的屋内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只见一个“815派”成员端着长枪押着一个身穿工作服,头戴矿工帽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进来,并向屋内“815派”成员汇报道:“这个人是“反到底”的人员,试图打着下班回家的幌子而回家去取留下的枪”,而被押着这个人申辩:“我真是刚下班准备回家就被押来了,真的冤枉!”;而押他来那个“815派”成员反驳道:“他说的全是假话,你们看,他身上的工作服还是崭新的,这象是上了班的吗?”我们注意一看,这人还真是穿的一身崭新干净的工作服,当时在我心里暗暗佩服押人来的“815派”成员的机警,这下被押来的人除了不承认家里有枪外就不再说话,于是两个“815派”成员端着枪押着这人让他回家取枪,无奈,此人在两只枪口的威胁下,不得不顺着台阶往上面的职工住宅走去,我们也跟在后面想去一看究竟,走了不远,就来到了此人的家,这是一处顺着坡度建的不规则的住房,家里除了两间床也没其它象样的家具,厨房立着一个瓦质大水缸,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这时两个押人的“815派”成员叫被押的人交待枪藏在哪里,但他一直嘀咕着说没有枪,于是押人的“815派”成员开始在这个家里翻腾起来,翻了一会也没有收获,于是一个端着枪走到这个被押者的后面说道“快把枪交出来”,而这个被押者没有回答,突然一声枪响,这个押人的开枪了,只见子弹从后面穿过这个被押者小腿打破了前面的大水缸,水淌了一地,而被押者小腿处湧出了鲜红的血,此时,这个被押者并没倒下,仅呻吟了一声,还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由于我小时候晕血很严重,看到被押者小腿上弹洞还在汨汨流血,当时心里就感到十分不适,于是我立即出来了,并跑得远远的。后来听我们同去的小伙伴说,最终那个被押者还是将藏在墙壁暗洞里的一把手枪交了出来。</p> 顺手牵羊 <p class="ql-block">  随着时光的流逝,文革中的“武斗”已基本结束,两大派的斗争也趋于平和,文革发展已进入“复工闹革命”的阶段。我们这类半大孩子也回归了家庭。当时家里的烧煤都是由我们解决,虽然那时矿里也供应职工家属燃煤,但由于有定量不说,煤质还不好,都是用次煤供应职工家属烧煤。因此,当时还没复课的我们就经常结伴去到一个叫“青杠坡”的小煤窑买煤,那里的煤质好且价格低廉,但就是离家较远,大略有近十公里,而且有几公里的山路。在那里买了煤,我们都是用萝筐挑回家,我们这类半大孩子由于体力有限,一般只能挑20~30公斤,大点的可以挑个50~60公斤,在路上要休息很多次,基本上挑一次煤就需要整半天时间。</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们同居民组的同伴又相约去挑煤,一共有7~8人,最大的是我一个同学的大哥,他比我们大5岁多,前段时间在参加“武斗”,最近由于“武斗”结束没什么事,也就和我们一道去挑煤。我们一行在“青杠坡”买好煤,就挑起煤往家返,走了一大半里程,已经挑上公路,来到了离家还有3公里多点的石桥村附近,大家将煤挑子放下在公路边休息,当时路边全是农民种的玉米,已到了快要收获的季节,我同学的大哥一看附近除了我们没其他人,于是嘴里说着“顺手牵羊不为盗”,就第一个跑进路边的玉米地开始掰包谷,这时同伴们都一窝蜂窜进玉米地开始疯狂地掰包谷,当时我虽然心里害怕,但从众的心理占了上峰,也无所顾忌地掰了4个包谷,而且将掰下的包谷埋在挑的煤炭下面,不一会,住在不远的农户就有人大吼“ 逮到那群偷包谷的”,并追了过来,当时我骇得魂飞魄散,挑起煤炭就朝着回家的方向飞跑,我和同学的大哥是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但由于我们都挑着煤,没跑出几百米就被两个提着锄把的农民追了上来,无奈我们只能将煤挑子放了下来,这时两个农民举着锄把恶狠狠的说道“全都将煤炭一并挑起往回走,不走今天我这锄把就不认人”,意思是想把我们全部押到他们所住的村子再说,当时我和几个小伙伴都吓得不敢吱声,只见同学的大哥这时将一只手捏着裤兜里的折叠纸扇(当时有条件的挑煤时都要放一把折扇在身上,以便憩下时解暑),并有意用折扇将裤兜高高的顶起,并声色俱厉的对两个农民说道“今天你们敢动,不信就来试试”,这两个农民见到这气势,又看到我同学的大哥手在裤兜里一直捏着将裤兜顶得高高的东西,他们害怕裤兜里有手枪,因为“武斗”刚结束,很多参与武斗的人员都还留有武器,于是,这两个农民软了下来,后来经过和谈,我们将掰的包谷全部还给他们,就放我们走,掉在后面的同伴,早将包谷丢在了路边,只有我们前面的还没来得及将“赃物”处理,当即我就将埋在煤里的包谷翻了出来交给了他们,另外的同伴包括我同学的大哥也把箩筐里的包谷交了,还真是想顺手牵羊有收获,谁知竹蓝打水一场空。不过,当时在心里很佩服我这同学的大哥,佩服他的勇敢机智将一场“危机”化险为夷!</p> <p class="ql-block">(图片源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