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七年春节刚过,我所在的华北勘察院便接到了为张家口找地下水源的任务,还沉浸在春节欢乐气氛中的我们便急匆匆上路了,当时我们的营地扎在了张家口崇礼县陶北营村,这是一个生态环境非常差的小村,由于常年缺水,又处在深山峻岭中,土地十分贫瘠,尤其是缺乏蔬菜,当地的老乡因为贫困,一天只吃两顿饭。</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陶北营唯一一块稍稍平坦的地上扎上帐篷,盖上了干打垒的房子,便开始为期八个月的水文钻探,我们把钻机安装在两山之间的一块夹道里,由于当时天气异常寒冷,又是野外作业,水里泥里不停的施工,当时作为女子钻井队队长的我,在一次高空作业时,不幸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左腿关节又红又肿,疼痛难耐,被紧急送往北京治疗。</p> <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的大本营还在北京,在北京治疗休养三个月后,我痊愈了。五月下旬的一天,院里接到队里的请示,要调集一部分新鲜蔬菜运往张家口,解决施工人员吃菜难的问题,院里紧急调运了一卡车豆角,茄子,黄瓜,西红柿等新鲜蔬菜,派院里汽车队的司机徐承栋徐师傅送往张家口,水文队干事朱之光押车,我也随车一同前往</p> <p class="ql-block"> 早上七点,我们便准备出发,水文队的绘图员卢秀英卢阿姨起了个大早,为我烙了五张糖饼,煮了三个咸鸭蛋急急忙忙给我送来了,糖饼,咸鸭蛋是我们出门的必备食品,一来扛饿,二来不容易馊,还不用洗碗筷,所以出门都带。 我又将我的大地质包放在了车厢里,我们地质队员一般有两个地质包,一个大的,有近一人高,一米直径,里面放着被子,祿子,蚊帐,羊皮祆,羊皮裤,地质队员特制的棉衣,棉裤,和工作服及平时穿的衣服,可以说是全部家当,小包是帆布做的,两肩背,工作时用的,准备停当,我们三人便起程了。</p> <p class="ql-block"> 穿过喧嚣的市区,我们便向八达岭公路驶去,七十年代,京张公路还是砂石公路,在陡峭的祟山峻岭中象一条长蛇盘山而过,十分难走。徐师傅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徐师傅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但十分英俊,干练,他平时不太爱讲话,表情总是严肃的很,所以,我几乎没和他讲过话,他爱人也是我们院测绘队的,我和她比较熟,他们都是黑龙江兵团的知青,朱之光三十出头,家里的独子,接父亲的班,地道的北京人,一开口京味十足,他最爱讲话了,平时话没完,我们都叫他话涝。一上车,他便开贫,逗的我们一路笑个不停,他坐在中间,一会逗徐师傅,一会又和我开贫,就这样,虽然一路颠簸的坐不住,但有朱之光这个活宝也不觉得累。</p> <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徐师傅便把车停在一个山坳边,山坳里有一个平坦的大石头,我们三人便下车吃午饭。我们拿出饭盒,都笑了,带的饭一样,糖饼,鸭蛋,他俩吃了个光光,我没吃完,还剩下了两张糖饼和一个鸭蛋,又拿出发的水壶,喝了点水,坐在路边休息了一会,便又上路。</p><p class="ql-block"> 夏日的中午,太阳照的身上暖暖的,我便靠在车帮上,昏昏欲睡,一开始还听得见朱之光在贫,后来就睡着了。正睡着睡着突然听到徐师傅大声在喊,小史,小丫头,别睡了,快,快,打开车门,跳车!我立即被惊醒了,睁眼一开,车在下坡路上滑着,徐师傅满头大汗,我见此情景,我赶紧打开车门,连滚带爬的跳了下去,顾不得身上倒地后的疼痛,慌忙爬起来,一看,朱之光也跳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我俩又赶快跟着边跑边喊徐师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徐师傅用尽全身力气,猛打方向盘,让车头往山边靠去,正好山崖边有一块突起的巨石,徐师傅不愧为老司机,临危不乱,让车头顶在了巨石一侧,又喊我俩,赶快搬石头,垫在轮胎下面,以防车继续下滑,车终于停住了。徐师傅累的满头大汗,脸通红,眼睛都红了,大口喘着气,说,刹车坏了,车走不了了,我们三个人商量一下,怎么办?商量后决定,朱之光搭车去营地求救,徐师傅和我留下看车。于是,我和朱之光又赶快跑到路边,张开两只手臂,拦截去张家口的车辆,拦了几辆,终于碰到一个去张家口市区的车,朱之光搭车走了。</p><p class="ql-block"> 剩下我和徐师傅两人,我看了看表,巳经下午三点了,我们算了算时间,如果朱之光顺利的话,返回也得到午夜时分。我爬上车,从大地质包里拿出了一件棉祆和一件皮袄,我把棉袄递给徐师傅,说,一会天就凉了,你穿上棉袄吧。接下来的任务,咱们俩就养精蓄锐,等待救援。我从饭盒里拿出中午的剩饼,鸭蛋,给了徐师傅,徐师傅说啥也不要,我说,徐师傅您比我任务重,一会您还要把车开回去,我也干不了什么,我小姑娘,吃不了多少东西,我好说歹说,徐师傅把剩下东西都吃了,剩下半壶水,我俩分了分,一人一半,这时,夜幕快要降临了。我说,徐师傅您在驾驶室先睡上一会,我看这山坳里有一个比较平的石头,又背风,我坐在这看着车,徐师傅说,那怎么行,这么晚,你不害怕。我笑了,您也太小瞧我了,这光秃秃上,也不会有什么野兽之类的,您白天累了一天,睡一觉,一会他们来了我喊你,没事的,您放一百个心,徐师傅大慨也太累了,答应了我的要求,又从车里拿出了一个汽车摇把和大板手,让我一手一个,我穿上大皮祆,也不冷了,您就踏实睡吧。</p> <p class="ql-block"> 徐师傅真是太累了,不一会,便鼾声如雷,我坐在山坳里的大石头上,头靠着山崖边的石头,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大衣,一手拿着摇把,一手拿着板手,瞪大了眼睛,不敢睡着了,山野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只小虫的鸣叫声,我抬头看看天空,初夏的天空一片湛蓝,天空中一轮弯弯的月亮,我想起了北斗星,便努力寻找着,突然发现有一颗星星很亮,正冲着我眨眼睛,我笑了,也冲它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下来,下来和我做个伴。我想,远在浙江的爸爸妈妈知道他们的女儿正在荒山野岭中吗?我心里一动,便随口念道,荒山野岭一小丫,想给星星说说话,手握铁器壮壮胆,心里还是有点怕。正想着,念着,突然听,徐师傅大喊一声,小史,小丫头,你在哪?我赶紧答道,我在这呢。徐师傅说,太困了,我睡着了,一醒才知道在荒山野外,一想你上哪了,吓了一跳。我说,我在这数星星,和星星说话呢。徐师傅说,太冷了,快上车吧,我也不困了,咱们在车上说话。我上了车,徐师傅便和拉起了家常,讲起他和聂大姐他俩在兵团是怎么相识相爱的,讲起他在兵团的趣事,我知道,徐师傅性格内向,平时不爱讲话,只是怕我寂寞,没话找话。</p> <p class="ql-block"> 我看了看表,巳是午夜两点,便抬头看了看远处,只见远处有大卡车的灯光,一点点向我们驶来,我立马站起身来,看了看灯光下的车牌,北京的牌照,我兴备的从车上跳下来,大声喊到,徐师傅,咱们的车,咱们的车来了。车在我们车前停了下来了,朱之光从车上第一个跳下来,接着水文大队的大队长李庆元也下来了,李队长握着徐师傅的手,连连说,辛苦了,受累了,接着司机张振福也下来了,李队长走到我跟前,我那时留着个运动头,头顶上扎了个小小的辫子,李队长,用手提着我的小辫子,小丫头,欢迎你归队,我来接你来了,我看着李队长,眼里的泪水直打转。</p><p class="ql-block"> 紧接着,他们从另一个车上,取上钢丝绳,用钢丝绳卡子把两辆车连在一起,拉着我们的车启动了,朱之光像打了个胜仗的大将军,兴奋地给我们讲着他一路的过程。原来,他搭上顺风车以后,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着司机,我们从北京来的,是为张家口人民找水源的,忽悠的司机一直开车把他送到张家口市建设局,建设局的同志又用小车把他送到我们崇礼县的营地,到达营地后,他赶紧向大队长汇报了情况,大队长他们正在吃晚饭,便放下碗赶紧赶了过来,朱之光从书包里拿出了几个馒头和咸菜,我们也顾不上吃,便赶紧启程了,上午时分,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陶北营村,我大声喊,同志们,我们到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