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杨老伯的忘年交

同少之友

我和杨老伯的忘年交

    （这是好多年前给人讲的故事，当年的小陈现在已经成了老衲了。）

       房子还是那幢房子，讲的还是“杨先生”故事

       30多年前，我有一位女同事姓杨，杨老师的父亲杨老先生也是住在武进路的那幢楼里，你说巧不巧。现在我讲的就是我小陈和老杨伯伯的一段“忘年交”。

       杨老师是理科教师，她先生也是虹口区的中学老师。杨老伯是银行退休的高级职员。是上世纪80年初，杨老师要随先生去香港定居了。我和教研组的同事送一点小礼物給她，就是送到武进路的那幢楼三楼杨老伯的住处的。

      杨老伯的住处就一间，是三楼的前楼，采光很好，很宽敞。室内除了堆着杨老师的一些行李凌乱之外，其他地方整得很干净。

      杨老师说，“我爸爸是银行里退休的，妈妈早年去世了。我去香港后，就他一个人过了。我会每年回上海来看看他的，平时就拜托老邻居关照了。”一旁的杨老伯拿出一些“流通纪念币”来交到杨老师手里，叫她赠给我们一人一套作为还礼，谢谢我们送来她，我们也就不客气。给我的是一套二枚“亚运会纪念币”。（面值1元的二枚纪念币，当时钱币市场价，就3元钱）末了，杨老师还特地对父亲说：“这位是小陈老师，我们关系很好的，爸爸你如家里电器坏了，你可拿去请陈老师给你修，他动手能力很强的。”我说：“是的，是的。有什么东西要修，尽管拿来好了。”

      杨老师去了香港，刚到时给我们教研组写过一封信，意思是谢谢我们送她，也讲了往日同事的友情。一日，早晨我上班。门卫师傅王老伯对我说：“陈老师，昨天下班后，杨老师的爸爸来找过你，请你帮他修一只半导体收音机。”我说，“好的。”很快，我修好了这只“半导体”，就对门卫老伯讲，“杨老伯的半导体修好了，改天他路过时，交给他好了。”

      过了两天，王老伯对我说：“杨老伯昨天来把半导体拿去了，留下10块钱，说是给你，换零件的钱。”我说，“不用的，换零件就两块钱，杨老师和我们是老同事，不收他的钱。这10元钱，哪天待杨老伯再来时还给他。”

      过了好多天，杨老伯都没来学校，10元钱也没还给他。门卫室师傅一定要将10元钱交给我处理。（当时10元钱是相当我一星期的工资，不算小数。）我拿着10元钱，另外买了2块钱水果去看杨老伯。我来到武进路的老伯家，见老伯就说：“杨伯伯，你好吗？我来看看你。我跟杨老师是好朋友，以前杨老师也帮过我，这10元钱还给你，不用客气的。”我将10元钱和一塑胶袋的水果放在桌子上，杨老伯也没再推让。接下来我坐下和他闲聊，我看老伯将屋子弄得干净整洁，老伯穿着也是山青水绿。老伯知道我有集币爱好，便拿出一些纪念币给我看，说，“你喜欢随便挑几枚。”我说，“这我都有了，你自己收起来！”一会儿，我要走了，杨老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挺版”的贰圆纸币给我说：“我问过学校老王师傅，你为我修半导体花了二元钱换零件。我也不多给你，这张贰圆纸币是老版子的，你爱好集币，就二元钱给你。”打这以后，我也有事无事地时有去看看杨老伯，帮他修理些小电器，陪他聊聊，也有聊聊“集币”的共同爱好。

      后来，我才知道杨老伯给我的那张正面印有“女车工”人民币第三版的贰圆纸币，当时的价值就是100元，现在钱币市场的价值是800~1000元。至今为止，我还珍藏着这张“女车工”贰圆纸币。

（未完待续）

（续上）
大清光绪龙洋银币
      我的 “集币”收藏爱好有几十年了，上海滩的“邮币市场”：卢宫，太原路，肇嘉浜路，新客站等有名的市场我都去过；还有那些不那么出名的集市我也会去找到，去看看，掏些中意的“便宜货”。那年，长春路溧阳路也有“集币”市场，是几个简易的“摊位”。
      一天，我在长春路花了85元淘了一枚银币“光绪龙洋”，回来后，那是高兴啊，这“龙洋”正面铸着：“光绪元宝”；背面刻着一条金龙。货主开价是120元，我还他80元，讨价还价结果85元我拿下了，品相也好，淘着便宜了。每天工余，都要拿出来把玩端详，爱不释手。
      星期天，我拿着这块宝贝“龙洋”和其他一些外国钱币到杨老伯家去，想让杨老伯称赞我会“淘宝”。杨老伯见我去，很高兴。我说：“杨伯伯，有什么东西要修吗？拿出来我弄啊。”老伯说，“没什么要修的，你有空来看我，我非常欢迎。”我就拿出钱币让老伯给“掌掌眼”，老伯拿起那只“光绪龙洋”看，一阵不作声，随后取出放大镜再看。问我：“小陈，你几钿买的？”我说：“哪能？85块。”老伯说：“我告诉侬，这银洋钿不假，但说是龙洋不真！”我急了，“什么？您说这只龙洋是假的？！”老伯将放大镜给我说：“你看看，正面的字‘光绪元宝’刻得还好，背面的‘金龙’有龙鳞吗？还有你看那‘币齿’只只齿一样吗？”我无言以对，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买了一只假“龙洋”，吃药了。
      杨老伯给我介绍了中国的银币：中国的银币的鼎盛时期是清朝和民国初期，清朝‘光绪龙洋’是十有八假，就是十只‘龙洋’八只是假的。看‘龙洋’真假，就看‘龙身上’有没有‘鳞’，有‘鳞’就是真的；再看银币的‘齿’，‘齿’要整齐划一。你的这只‘龙洋’是晚清或民初时仿造的，造假者用一般的银元化了，用模子浇铸的。老伯还给我讲了‘三帆’银元（民国时期银元，刻有帆船有三个风帆），还有什么小头（民国时半圆银元）比大头（壹圆银元）值钱等等。
      老伯家墙上的挂钟‘滴……答……’摆动，我看时间不早要走了。杨老伯从书柜里拿出一本《中国银币》说：“小陈老弟，你学收藏钱币是要交学费的，有很多学问的，这本书送给你看看。”并在书的扉页上写了：“RS贤弟　惠存……”的字样。
      确实，杨老伯赠我的《中国银币》我至今“惠存”着。
      （未完待续，后面还有。）

（再续上）
      朋友说，晚报副刊有“第三版人民币 车工贰圆”现钱币市场已涨到1500元了，好心人有好报。确实是这样，老一代的人（包括我们这一代人）是讲知恩图报，帮人之事不图什么回报的。我和杨老伯的交往，也就二、三年时间的“忘年交”，我小杨老伯有30多岁，他是我老同事的父亲，也是我的长辈。杨老师去了香港，老伯是独居老人，我帮他也是应该，不图回报。而老伯却将我这个“小字辈”称作“老弟”，记住别人帮了他，千方百计地想回报。
      杨老师去香港后不到三年，杨老伯就“走了”，期间杨老师回来过二次，一次是探亲，另一次是了老伯的事。
      杨老伯除了赠我“三版贰圆”和《中国银币》之外，还赠送给我一只“铜板”，他给我时对我说是，“不值钱”的，但又特地关照“千万不要随便送人。”这是怎样一枚“铜板”呢？先告诉各位看官，这铜板就叫“奉天当圆”。
      “奉天当圆”是清代钱币中一枚“铜钱”，看上去不起眼的，哪位有兴趣的可以到网上查阅，它的价格多少？

《奉天当圆》的故事

      学校开学工作忙，有些日子没去看杨老伯了。一日，老伯托人带口信叫我到他家去一次，说是有事请我帮忙。休息天，我带了维修工具来到他家。

      老伯躺在床上，精神不好，见我去，欲起身。我见此状，赶紧劝阻，说：“杨伯伯，你躺下休息，不必招呼我。”我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哪里觉得不适，老伯说他没病，只是累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我问他可有什么东西要修？他说，“也没有什么东西要修，我见你很久没来了，想你来跟我聊聊。”说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上写着：“给RS老弟”又说，“陈老弟，给你一块铜板玩玩，不值钱的，自己白相相。千万不要随便送人。”我接过“铜板”，背面是一条龙，正面有两个字“当圆”，十分不起眼。但无论如何也是老伯的一片心意啊，我说：“杨伯伯，您自己也喜欢，您自己留着吧，我不要。”

      接下来老伯讲了一段话：“一个人做人要有个样子，有个标准。人在做，天在看……”我不解？但听着！他又说：“就说这块铜板，它是清朝奉天省（吉林）制钱钱用的“标准”，行话叫“范”，当时奉天省造一元的铜钱就是要按这只“范”来做的，就叫“奉天当圆”（当它一元的价值）。我和你小陈老师，非亲非故，你老来看我，帮我。你做人有样子，我与你交这个朋友值得。我给你这块铜板，就是有这个意思，一定拿去玩玩，给人看看可以，‘样子’是给人看的。不要送人。”我看老伯也讲得累了，就说：“您千万别这样说，您是长辈，您看得起我，过奖了。既然您一定要将‘钱样子’送给我，我就愧领了，谢谢您！”

       我收受了老伯给我的“奉天铜板”，又坐了一会，看了看老伯家墙上的古董挂钟，指针指着八点三刻，不走了，停了。我问老伯，他说：“停了将近半个月了，坏了！不必修了！”我说，“我给你看看，我也会弄弄的。”我将挂钟取下，检查下来是发条断了，古董钟的发条是专用的，配不到。我花了一个钟头将发条接上，钟又走了。对老伯说：“好了，还能用！”老伯说，“走不长了，将就吧。”

又过了一个月，杨老师从香港回来时，老伯已走了。我和教研组的同事们到杨老师家去慰问，看到那只古董挂钟还是停了，指针指着八点整。杨老师告诉我们，杨老伯寿终八十岁整。

      这就是我和那位住在武进路乍浦路街面房子的杨老伯的一段交往。

      （本文是我十多年前的一个美篇，修改于2022年5月 上海宝山）

后续：“奉天当圆”的价值

      上面我讲的，杨老伯赠送我 “奉天当圆”时间是在上世纪80年代。我将该“铜板”给懂行的朋友看，朋友说这是清朝未流通的“样板钱”，说法和杨老伯一样。朋友还告诉我：“老陈，你发财了。这只‘铜板’价值不得了啊！至少值几万块！”起先我也不信，以为是别人逗我高兴。后来，我看到台湾地区的钱币集子，内有这只铜钱，其价格是200000元新台币，就相当于人民币4、5万元。我又到人民路河南路的经营古钱的商铺咨询，回答是，这是一枚“筹码币”（没有流通过的意思），你想卖出的话就3万块寄售。因我拿杨老伯对我说的话当回事，所以也不动“卖出”的脑筋，不然卖掉当时可以买一套很像样的石库门房子。

      现在，我上网查了这枚铜板的价格，因为发现该铜钱现在多了，这几年价格直线降下，现在仍值人民币5000元左右。不知老伯他花了多少钱专为我弄到的这枚铜钱。没有把握住机会，我想也值，懂得杨老伯教我，做人要“像样子”的道理，有点阿Q精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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