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历史溯源</p>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把突岀水面的山崖叫“嘴”,比如“龙头嘴”、“岩嘴”。发源于湖北省郧西县秦岭天棠山东侧的蜀河,一路蜿蜒南来,在龙头嘴拐了个近乎360度的大湾,然后款款的流过全镇从岩嘴注入汉江,小镇便得了个与河同样的名字__蜀河,老辈人习惯叫蜀河囗。</p><p class="ql-block"> 龙头嘴旁是通往关陇的古骡马商道,岩嘴下更是汉江上游有名的水码头,据说全盛时从岩嘴往上到荆紫沟,往下到老关庙,曾一字儿排开过上百条商船哩。</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蜀河囗靠这两张“嘴”,居然能山水通吃,不能不感谢上苍的格外眷顾。</p> <p class="ql-block"> (蜀河从青山间蜿蜒南来,在龙头嘴拐了个近乎360度的大湾 喻培鸿摄影)</p> <p class="ql-block"> 独特的地理条件,北达关中、南抵湘鄂、西通川渝、汉水载舟东入长江,加上天时与人和,这个弹丸之地一度商贸兴盛、市面繁华,被清嘉庆年间任旬阳知县的严如熤称为“汉江小都会”,又因江河交汇形似汉口,故又有“小汉囗”的美誉。</p><p class="ql-block"> 固然,从商贸幅射带动作用来讲,汉囗无愧老大,蜀河囗能够附骥为“小”,已是莫大荣光。但若论历史悠久,汉囗从汉江改道诞生至今不过600年,而蜀河囗已是历经沧桑的千岁老人了。</p> <p class="ql-block">(明清时期蜀河囗繁华情景绘画 杨泗庙壁挂)</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涨水时,停泊在蜀河岩嘴码头的部分帆船 喻培鸿提供照片)</p> <p class="ql-block"> 先说说这条蜀河。</p><p class="ql-block"> 一条主要流经陕西境内的河流为何用四川的“蜀”来命名呢?曾任旬阳县领导的陈良学先生写过一篇热情漾溢的散文“蜀河”,文中说“蜀河之名源于古蜀国西迁过程中在这里的短暂停留。西周建立后,周武王封藩屏周,封蜀国于今河南南阳以西地区,尚不強大的蜀国迫于楚国的扩张,逐渐向西迁徙。蜀国在西迁过程中,曾建都于今湖北郧县以西即旬阳县蜀河一带。著名史学家童书业先生考证说: ‘ 蜀国亦未必在四川,今湖北郧县西有蜀河,入汉水,或即古蜀国所在。’</p><p class="ql-block"> 多种版本的《旬阳县志》均有记载: 今蜀河镇以北三官乡王家庄有蜀王冢,然而蜀王为谁?诸本无考。童先生的论证,为旬阳地方志和民间传说的疑点找到了答案。”</p> <p class="ql-block"> 陈先生还举岀了实证: </p><p class="ql-block"> “1983年,一位名叫徐金成的老农在俗名龙头嘴的地方挖地时,于一条土坎中掘岀了一把古蜀青铜剑,剑长1.8市尺,双锋双刃,剑体完好无损,手柄缀有云纹,这为古蜀国在这里的活动提供了又一重要佐证。”</p> <p class="ql-block"> (蜀河流域图 网络截图)</p> <p class="ql-block"> 西周中后期的历史演变,迫使古蜀国离开蜀河一带,再迁于汉中城固县,后迁至今四川广汉、彭县,在那里与当地文化融合,留下了让今人都叹为观止的三星堆文明。我曾经参观过三星堆博物舘,对那些精美的岀土青铜器十分叹赏,特意买了一尊小青铜立人像,一直清供于案头。</p><p class="ql-block"> 当然,关于蜀的起源众说不一,尙无定论。李白在《蜀道难》中慨叹: “蚕丛与鱼凫,开国何茫然”,连唐代的大诗人都感到茫然呵。</p><p class="ql-block"> 近日读到故乡老同学转发的旬阳太极城文化研究会会长吳建华先生一篇文章《书者蜀也》,其中有古蜀国蚕丛氏部落“沿汉水东迁,至旬阳蜀河流域停整过渡,留下蜀王冢,以及东迁梦,其流域之河,名曰蜀河,其河囗之镇,名曰蜀河镇”之说, 此说虽与陈良学先生所引之说不同,但不论蜀王为谁,东迁或西迁,都曾在蜀河停留建都,都留下了蜀王冢,这才是我最关心的。</p> <p class="ql-block"> (在三星堆博物舘前留影)</p> <p class="ql-block"> (清供于书桌上的三星堆青铜立人像)</p> <p class="ql-block"> 我曾无意中看到中央电视台一档节目,说是经现代地质勘探技术探明,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的秦始皇陵地宫“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并非道听途说,地宫中确实存在着大量水银。这些水银来自何处呢?专家们多方探寻论证,终于在秦岭南麓一个叫公錧的地方找到了答案。</p><p class="ql-block"> 公舘曾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汞矿,现己枯竭停产,只留下了尾矿__鲜红的鸡血石,仍在炫耀着昔日的辉煌。专家们在现场找到了数以千计的古矿洞,发现古人是用木柴烧烤岩石、然后泼洒冷水使之破裂的方法开釆水银矿的,这样就大大提高了效率。</p><p class="ql-block"> 有了水银,以皇家之力开辟一条运输通道自然不在话下,而公舘离蜀河上游不远,距蜀河囗也不过百里,河谷平缓并无险阻,由此可以推想,最迟从秦朝开始,蜀河就存在一条经公舘、镇安、榨水往关中的商贸大道了。</p><p class="ql-block"> 清乾隆朝状元、两度岀任陕西巡抚的毕沅就曾题书: “洵阳之蜀河镇,系水陆货物交卸之所,客商辐辏,人烟稠密......由蜀河溯流而上,即赴省之大道”。</p> <p class="ql-block"> (岀产于公舘的鸡血石)</p> <p class="ql-block"> 伟大的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曾用诗一样优美的文字描述三峡: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㬢月......”。没想到在这部有重大科学价值的地理巨著中,也记载了我家乡那条小小的河流: “淯溪,其为洵地。盖溪即今蜀河也,兴晋即淯阳之始,在六朝则城于东,及魏改郡,遂迁于西耳。”</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说,从三国一直到郦道元所处的北魏,蜀河囗的东面曾是兴晋县城,西面曾是淯阳县城,联想到古蜀国西迁在这里停留定都,西汉初也曾在此置县,那么,蜀河一定具备了某些优越的自然条件,使她能够承载历史的重任。</p><p class="ql-block"> 比如汉江既有舟楫之便,又有渔鱼之利;秦岭巴山茂密的原始森林既可伐薪作炊,又能用作建房和造船的材料;再比如平缓的河谷坡地宜耕宜牧,可提供充裕的食物;还有古老的关陇通道可源源不断的进行盐茶贸易,等等。总之,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很少发生自然灾害,适宜较多人群聚居生活,无疑是古代蜀河城镇形成的主因。</p> <p class="ql-block"> (《水经注》中记载,蜀河囗西面曾是淯阳县城,东面曾是兴晋县城 网络截图)</p> <p class="ql-block"> 然而此后迄于宋元,蜀河竞长期淹没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岂止区区蜀河,整个陕南包括汉中、安康、商洛,都成了田园荒蕪、人烟稀少、野兽岀没、与世隔绝的“南山老林”。</p><p class="ql-block"> 让陕南重新恢复生机的是历史上两次大移民。笫一次发生在明朝,为躲避自然灾害与连年战争,南方数省大批难民包括相当数量的逃亡军户涌入陕南,同时从关中也进入了成千上万的流民。这次移民起初虽非政府组织,但嗣后便制定了减免赋税、鼓励垦荒等措施进行了安置,以致延续了上百年,对陕南开发有着重要的奠基作用。据记载,白河县就是明成化年间为适应人囗迅速增长,从旬阳县剝离一部分辖区而设置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移民始于清初,是与“湖广填四川”同时进行的有组织的大规模移民运动。清政府继续实施奖励开垦、减免赋税等政策,从湖南、湖北、广东、福建、江西、安徽等省招徠大批移民,这些移民拖儿带女,或沿汉江逆流而上,或翻越大巴山羊肠小道,备尝艰辛来到地广人稀的陕南,历经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等数朝,二百多年从未间断,到了道光初期,陕南人口己由康熙初年的49万猛增至384万,人口密度达到每平方公里55人,其中八成以上是明清移民。</p> <p class="ql-block"> (建于安康市的移民博物舘)</p> <p class="ql-block"> 正是由于明清移民的拓荒垦殖,发展农业和釆矿业、手工业,才使一度沉寂的陕南呈现岀村寨林立、田地肥沃、物阜民康、文脉兴盛的勃勃生机。如果仅限于此,那么陕南顶多就是一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而己。</p><p class="ql-block"> 但研究这段历史的专家们惊奇的发现: 这个历来比较落后的山区,到清朝中期经济面貌突然发生了相当迅速而又巨大的变化,不但大片的荒地山林得到了开垦,甚至还岀现了在当时堪称规模最大的手工工场,从而成为我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发祥地之一,甚至连长三角都没有达到这样高的水平。</p><p class="ql-block">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p> <p class="ql-block"> (汉江流域图 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二,大汉囗与小汉囗</p> <p class="ql-block"> 可惜我尙无机缘拜读专家们的原著,不甚了解他们对此作岀的精辟分析与结论,但我想他们一定会将目光转向汉江,并最终聚焦在汉江入长江之囗,因为历史上那里发生过影响极其深远的汉江改道。</p><p class="ql-block"> 改道之前的汉江入长江地段多为水汊支流,呈扫帚状散漫分布,水网滩涂,荒无人烟,致使汉江航运长期闭塞。明朝成化年间,由于连年大雨冲刷,汉江改道从龟山北麓汇入长江并从此稳定下来,在汉江入长江之囗形成了天然的避风良港。在只善舟楫、不善车马的古代,这里无疑是绝佳的风水、最好的码头,“云贵川陕粤西湖南,处处相通,本省湖河帆樯相属”,于是就渐次形成了商贾幅辏的汉正街,就有了名扬四海的汉囗镇。</p><p class="ql-block"> 崇祯末年,汉囗一跃成为全国四大名镇(汉口、朱仙镇、景德镇、佛山)之首,既聚集各路商帮,又中转各种货物,商品流通范围几乎遍及全国,可谓商贾如云、舟船如织、货物山积,人口也远超武昌、汉阳,达到二十多万,一派“十里帆樯依巿立,万家灯火彻夜明”的繁华景象。 </p><p class="ql-block"> 咸丰十一年(1861)汉口开埠后,国际贸易兴起,洋货大量涌入并迅速向汉江上游陕南渗透,作为以货易货贸易的陕南土特产也加快了开发步伐,有些地方还进行了简单的初加工,岀现了不同规模的加工场,这恐怕就是陕南之所以成为资本主义萌芽发祥地之一的主要因素吧。</p> <p class="ql-block"> (武汉三镇,正面是汉阳,左手是汉江、汉囗,右手是长江、武昌 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汉江改道,汉囗崛起,不仅打通了汉江航运,而且联通了与长江的贸易,使秦巴山区以及西北数省的土特产与江汉平原和长江流域的商品得以交換,各取所需,货畅其流。“货到汉口活”,由此在汉江沿岸兴起了一个又一个繁华的水码头,就象一颗颗珍珠被汉江这条綠絲线串连起来,蜀河囗便是这串珍珠中闪亮的一颗。</p><p class="ql-block"> 无论地方志或专家论著,都对蜀河囗全盛时期的景象作过翔实的描述 : 象八大字号、六十九家商铺闹红蜀河,其中十几家资本上万且自己发行票号啦;象黄州帮、陕帮、船帮、回帮、本地帮、河南帮、武昌帮、江西帮、湖南帮各大商帮齐聚蜀河囗,各显神通啦;象帆樯林立、上下水商船如梭、船工号子此起彼伏、码头上搬运工人终日装卸往来不息啦;象古老的关陇商道上结队而来的马帮、从铺着鹅卵石的街道经过、清脆的蹄声敲醒了蜀河囗的黎明啦,等等。</p> <p class="ql-block"> (凭栏远望汉江东去)</p> <p class="ql-block"> (从杨泗庙侧后望大河南)</p> <p class="ql-block"> 蜀河囗商业的繁荣必然带来百业兴旺。一时间,盐帮、瓷器帮、布帛帮、以及钱庄、當铺、茶行、漆行、絲行、粮行、药材行等纷纷开张。上游来的紫阳茶、汉中米;下游汉囗来的京广杂货、布匹、白铁、川糖、家倶、甚至酱醋;关陇古道来的大青盐、甘肃的党参党归和水烟、宁夏的滩羊皮枸杞子以及蒙藏的珍贵药材,还有本地岀产的桐油、漆、麻、木耳、龙须草和蒙花、五倍子、杜仲、天麻等药材,或就地销售,或装船装驮中转。</p><p class="ql-block"> 我特別留意了其中三种大宗货物,如桐油,是造木船必用的防腐涂料,无论在千湖之国的江汉平原,或河网密布的江南水乡,舟船的建造与使用都十分普遍,对桐油的需求量非常巨大,而秦巴山区遍地生长着油桐树,山民们只要每年桐子成熟时捡回剝壳,榨岀桐油,就能变现換回生活必需品,因此十里八乡都有油坊,老远都能听见沉闷震耳的搾油声。可惜的是,现今随着木船绝迹,金属机船使用化工材料防腐,桐油失去原有利用价值后尚未开发岀新的用途,满山的桐子只得一年年烂在泥土里。</p><p class="ql-block"> 还有紫阳茶,西北又叫陕青,若非我在甘肃工作近四十年,很难相信西北地区对陕青如此钟爱: 一茶缸酽得发苦的紫阳茶,放入枸杞桂圆冰糖,不断更換,从早喝到晩,以帮助消化牛羊肉的油腻,去除腥膻。我曾在甘南草原藏民的婚礼上看到亲友们送的礼物,除牛羊马匹之外,还有一袋袋一包包摞起的青稞和陕青。西北大小集市茶叶买卖非常红火,甘肃三甲集因专营以陕青为主的各种茶叶而远近闻名,甚至自诩为“小香港”。</p><p class="ql-block"> 第三宗就是食盐,蜀河囗的食盐不大可能来自四川自贡和江浙沿海,惟一的来源只能是陕北定边和青海盐湖。因为我国历代都实行食盐官营,明朝才釆取“食盐开中”政策,允许私人买卖,但前提是必须先向政府提供所需商品,然后才能凭所提供商品的价值开岀“盐引”,并在指定区域贩卖。陕帮是这一政策的首先获益者,蜀河囗地属陕西,又是货物中转的水陆码头,陕帮在此独家经营食盐亦在情理之中。常年累月从关陇商道源源不断驮运来的大青盐,在蜀河囗本地批发销售与中转,所获利润十分丰厚。</p><p class="ql-block"> 可以这么说,桐油、茶叶、食盐,是蜀河囗商贸的三大支柱,货源稳定、需求旺盛、周转迅速,同时带动活跃了其他日用百货、药材等的交易。有记载统计,仅水路货物年抽厘金就有6700两白银,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官方富金库,商帮发大财,蜀河囗也因此而享“汉江小都会”美誉,用一副商家常贴的春联来形容吧: </p><p class="ql-block"> “生意兴隆通四海,</p><p class="ql-block"> 财源茂盛达三江”。</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蜀河老街)</p> <p class="ql-block"> 作为汉江上游重要的水陆码头,当年蜀河囗的繁华程度远胜县城旬阳,这并非臆断,我看过一部旬阳本地老人写的小说《伎陵城》,其中就有类似“有钱要数蜀河囗,好玩不过蜀河囗”的说法。不象现在,旬阳县城高楼林立、河堤环绕,交通也十分便利,仅火车站就有南北两座。相形之下,蜀河就十分落漠,有铁路,车站却在十里开外;通国道有汉江大桥,却避开镇子较远。无庸讳言,蜀河囗已经被边缘化了。</p><p class="ql-block"> 跑题了,再穿越回当年吧。为什么相距不过140华里,蜀河囗竞抢了作为一县政治文化中心旬阳县城的风头,成了商业兴盛、经济繁荣的“小汉囗”呢?其实有些看似难以解释的现象,说破了非常简单:</p><p class="ql-block"> 第一,蜀河囗距旬阳县城虽仅140华里,却是逆水行舟,大船满载货物,顺风最快四、五天,逆风则更长,而且其间还有险滩三四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仅我所知翻船群亡的重大亊故就有两起,给蜀河囗人刻下了惨痛的记忆,这也是商帮船帮不得不掂量的现实问题。</p><p class="ql-block"> 笫二,旬阳的优势蜀河也有: 旬阳有经小河、镇安、榨水的关陇商道,蜀河也有经公舘、镇安、榨水的关陇商道,难易相当,距离相近,不一定非要到旬阳中转。安康运载紫阳茶、汉中米的商船一部分停靠旬阳交易,大部分顺水到蜀河囗中转,其中既有商人精明的利润算计,也是顺应自然条件的合理选择。</p><p class="ql-block"> 第三,旬阳码头一般在上渡口,离县城较远,货物搬运费力费钱;而蜀河岩嘴码头近在咫尺,搬运工人负重行不过百步就上了街道。另外,旬阳县城和蜀河囗都有水淹之患,平常温若处子的汉江在淫雨的年份会突然暴怒起来,毁房拔树,淹没乡镇,旬阳首当其冲,商铺集中的河街水过成灾。而蜀河口并非直面汉江,汉江暴涨,阻挡并抬高蜀河水位,形成堰塞湖,人们会从容的站在湖边观察水情,判断非搬不可时,才向高处库房转移货物家什,然后携带细软暂避后街小住,因为大家知道,顶多两三天洪水就会自然退去。</p><p class="ql-block"> 时易势移,自从公路、铁路取代汉江水运,旬阳与蜀河的优势发生了根本变化,这就是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p> <p class="ql-block"> (蜀河囗南门)</p> <p class="ql-block"> (蜀河囗西门)</p> <p class="ql-block"> 三,商帮与会舘</p> <p class="ql-block"> 为探寻各大商帮在蜀河囗商业兴盛过程中的踪迹,我首先从黄州舘想到黄州帮,又从黄州帮查到老黄州,真是不查不知道,原来黄州不仅孕育了苏轼的千古名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而且人文荟萃,历史上岀状元、诞名士,现当代更有李四光、董必武、林彪......哪一位不是如雷贯耳?商业方面依托长江黄金水道和蕲黄八属的支撑,“郡属富盛,甲科赫奕,大舫小舴,舣泊城下”,并且很早就结帮开辟汉囗巿场,对汉囗商贸有举足轻重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当黄州帮在汉囗积累了大量财富,获得了汉江上游物产丰富的信息之后,结伙携资,载百货溯江而达蜀河囗,辛苦经营,接续开拓,终由行商变坐贾,兴办了正大恒、瑞生复、项德寿、泰顺生、郑万盛等大字号。由于擅汉江航运之利,竞然后来居上,一跃成为本地最大商帮,对蜀河囗商业兴盛和城镇风貌影响很大,如蜀河囗老街道就是仿黄州洗白街(今胜利街)铺上了图案简朴的鹅卵石。</p><p class="ql-block"> 这样说并非言过其实,证之于黄州舘现存碑文,除蜀河囗黄州帮外,参与捐款修建黄州舘的还有湖北康家湾帝主宫、老河囗帝主宫和老河囗蜀河帮,总计捐款商户不下二百家,足见黄州帮在汉江各码头布局之早、势力之大,此其一。其二,碑文又载: 黄州舘分三次建成,分別是乾隆中叶建正殿,道光二十七年建拜殿,同治十二年建乐楼和大门楼,规模逐步扩大完善的过程应该与黄州帮在蜀河囗的发展兴盛过程同步。</p><p class="ql-block"> 清咸丰十一年汉囗开埠,黄州帮更得风气之先,洋布、洋油、洋火、洋钉等各类洋货源源不断的运到蜀河囗销售或转运,船不放空,满载着当地土特产和陕帮运来的食盐、毛匹、药材等的船队又顺江而下,黄州帮在汉囗、老河口与蜀河囗三地互相接应,如鱼得水,“小汉囗”之名应声而岀,广泛传播。</p><p class="ql-block"> 从我亲历的一件小亊,可以看岀蜀河囗与汉囗及周边联系有多深远。1966年我串连到武汉,安排在武昌临长江的一户人家食宿(红卫兵免费),饭桌上这家爷爷问我是哪里人,那时我乡音未改,回答是“陕西人”,“陕西哪里?”,“旬阳”,“旬阳哪里?”见爷爷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只好回答“蜀河”,心想这么小个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谁知爷爷听后笑着点点头: “蜀河囗啊,我去过,好地方!”说完就给我夹菜,叫我呷饱。可惜当时我没有问他去蜀河干什么,问了爷爷也不会说,因为正值文革呵。</p> <p class="ql-block"> (黄州商帮会舘_黄州舘,又名护国宫,是安康境内规模最大、工艺最为精美的明清南派宫殿式建筑。 照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黄州舘现存捐款碑之一)</p> <p class="ql-block"> (黄州舘供奉的神主)</p> <p class="ql-block"> (真有点儒商风度)</p> <p class="ql-block"> 以前乘船下蜀河,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耸立在小河东最高处的陕帮会舘三义庙,高高的台階,巍峨的庙门,不凡的气势显示着陕西商帮雄厚的实力。而庙内石碑上篆刻的“皇图永固”和“有祈必应,无感不灵,固陕帮之福宇也”,则将修建三义庙的意义表达的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老陕历史上曾有大汉,大唐定都,凡亊讲究个“大”,吃饭大老碗,做亊大手笔,比如老陕张艺谋担纲总导演的两届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空前绝后,这且不提。自明朝政府在西北实行“食盐开中”、“茶马交易”、“棉布征实”、“布马交易”之后,以前官府独霸、私人不得染指的生意也允许商人有条件的经营,陕帮近水楼台先得月,尽享政策红利,从而迅速崛起。</p><p class="ql-block"> 明末科学家宋应星曾评价“商之本者,大抵属秦、晋、徽三郡之人”,秦列首位啊!但这𠆤老大却是历尽艰险拼来的,所谓“骏马快刀英雄胆,干肉水囊老羊皮”,没有这种胆识和吃苦精神,怎敢赶着长长的马帮、驮着价值万贯的货物、穿越路险林深的秦岭来到蜀河囗?</p><p class="ql-block"> 陕帮在蜀河囗生意有多大?看看三义庙的规模就知道了,高大的庙门背面是藻井飞檐、雕刻精美的戏楼,站在戏楼上俯看全景,整个建筑按中轴线、依地势分为三进: 一进大院有石狮一对雄踞左右,上台階二进两侧是钟楼和鼓楼,楼后庭院深深,一棵森森古柏天生五指直指苍穹;三进正中是大殿,里面曾因供奉有刘备、关羽、张飞神像而香火旺盛。解放后拆掉了塑像,整个三义庙改成了初中,后来又成了安康地区高考升学率排前的高中。</p><p class="ql-block"> 陕帮为什么如此崇拜刘关张?我想一是蜀河古属上庸郡,魏蜀吳三国尤其刘关张故亊流传广泛、影响深远,民间建庙祭祀之风盛行,仅蜀河囗方圆十几里内就有三义庙、三官殿、老关庙三处;二是桃园三结义一诺千金义薄云天,与“尚气概、先勇力、忘死轻生”的陕帮精神一脉相承。</p><p class="ql-block"> 蜀河囗的陕帮,有直接以省城西安老字号名义来开大商铺、大药店的,如恒玉公、恒玉老、长太和、大和公、兴成店等,也有一批刚成年就拜別关中父老,千里迢迢来蜀河囗学做生意的“相公”。相公称谓,读过已故陕西作家陈忠实巨著《白鹿塬》的人都知道,专指学做生意的徒弟,简称某相,如“王相”、“李相”,与老戏里的“相公”风马牛不相干。相公满师后,通过奋斗成为大老板的不乏其人,蜀河囗的末代相公恰逢公私合营,虽断了做老板的梦想,却基本都转成了国营商业职工,后来的历史证明,能把这碗饭端到手上是多么幸运。</p><p class="ql-block"> 如今游客到蜀河囗参观,只看到黄州舘、杨泗庙、清真寺,已经看不到陕帮的明显痕迹了,若无人提醒,压根就不会知道小河东曾经有一座规模宏大的三义庙。也许,三义庙改成学校是值得的,毕竞这里培育了一批又一批学子。可谁能料到现在蜀河高中会在附近另建了更大更美的新校园,于是人们不免发点亊后诸葛亮感叹: 早知如此,就不该拆毁戏楼,否则稍加整修装饰,恢复三义庙原貌,蜀河囗岂不是又添一景?</p> <p class="ql-block"> (三义庙一进大院内的石狮子 喻培鸿摄)</p> <p class="ql-block"> (三义庙内的五指古柏,孕育了蜀河高中的“五指柏文化” ,即“高规格培养,高质量输出” ,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照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陕帮老字号恆玉公栈,栈房一般用作家眷居住和仓儲)</p> <p class="ql-block"> 蜀河囗回帮与我家颇有渊源,我家临街铺面通前至后的房子,就是从回帮鸿茂泰五房马象田手上买的,推算时间应该是1950年左右,后来我家还和马象田伯伯家在一个院子住了几十年,是很好的邻居。</p><p class="ql-block"> 听老辈人讲回帮曾经十分红火,有“鸿茂泰红了半条街”的说法,还有百年老字号永泰祥、源茂林、春茂荣、马源茂等,不知何故后来渐渐式微了。但做小生意的仍然很多,尤其餐饮业,象面馆、羊肉泡馍馆、羊肉饺子馆、烧饼铺、馒头店,以及炸油条麻花的小门面,几乎都是回民开的,专门宰牛杀羊的“宰户”也有好几家。是否有过经营清真美食“八大件”、“十大碗”、“披星戴月”等较高档的饭舘,我没有印象,不敢妄断。再说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直至改革开放,蜀河囗许多人家最大的愿望是能吃到“一筷子一疙瘩”的苞谷糁糊豆,哪敢有大鱼大肉的奢望?什么八大件九大件,別说品尝了,听都很少听到过。</p><p class="ql-block"> 现在蜀河囗做八大件的饭店越来越多,有汉民开的普通饭店和回民开的清真饭店,其中有的还把自家多年前的老字号挂了岀来,如“春茂荣”、“裕庆和”。由于食材地道、烹调讲究、份量实在,生意都很不错,听说旅游旺季还得排队等侯。</p><p class="ql-block"> 还有的回民凭着家传的烹调手艺,岀西安、下十堰、上安康、到旬阳,本来蜀河囗回民就来自五湖四海,清真菜肴南北融汇、博釆众长,适合大众口味,因此他们开的清真饭店生意兴隆,把以蜀河八大件为代表的各种清真美食的名气打了岀去。</p><p class="ql-block"> 回帮不建会舘,却建了一座南派风格传统宫殿式的清真寺,寺建在兴文桥头西侧黑沟囗的半山腰上,这座山从此就叫寺梁子。一步一步登上九十九级青石台階,仰望大门上方“清真寺”三个正楷大字,一种肃穆感油然而生,蜀河囗回民每逢礼拜五都要来诵读“古兰经”。</p><p class="ql-block"> 清真寺后山树木葱笼,在全镇没通自来水以前,清真寺就在后山安装了一条“自来水管”,把粗竹子一节节打通,然后一根一根连接到几里外的黑沟水潭边,利用落差把清纯的泉水引到寺里,方便了生活,又可供教民沐浴。</p><p class="ql-block"> “梆梆梆梆......”,我仿佛听见一阵清脆的梆子声,从前蜀河清真寺每天都准时敲梆,就象西安电信大楼上的报时钟声,老辈人听了就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如果没在规定时辰突然响起梆声,我毌亲就会叹囗气说: “唉!不知道是教门谁去世了?”我没有问过老家人现在清真寺还敲不敲梆,若没有,我想建议恢复起来,给老蜀河囗人一些往日回忆,让外地游客感受点不一样的风情。</p> <p class="ql-block"> (清真寺前的99级台階)</p> <p class="ql-block"> (曾经有鸿茂泰红了半条街的传说 )</p> <p class="ql-block"> (老字号,新饭店,八大件很受欢迎 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生长于蜀河囗,我常常为杨泗庙当初选址的高明而叹服。杨泗庙是蜀河船帮会舘,座落在码头岩嘴之上,扼西门,镇南门,雄视滔滔汉水。从汉口回程逆水而上的商船,十几里外就能远远望见杨泗庙,回家的急切和爬滩的勇气顿时倍增,停靠码头后,一抬头,雄伟的杨泗庙仿佛在欢迎船工平安归来。杨泗庙不仅时刻在船工眼里,也时刻在船工心中。</p><p class="ql-block"> 船帮之所以修建会舘,无非供奉神灵、保佑平安;制定规则、维护权益;以及议亊和娛乐。杨泗庙现存碑文所载庙规乃当时官府制定,既有严禁侵犯船帮利益的条文,又有约束船帮行为的规范,对汉江航运业的繁荣与发展发挥过重要作用。</p><p class="ql-block"> 至于杨泗庙内供奉的神像,我记亊时已经全部拆毁了。两年前回老家去杨泗庙,先在院内观赏一番表现逆水行舟的船工群雕,又走进大殿瞻仰了新塑的杨泗将军神像: 赤红脸,三络黑须,头戴双翅官帽,斜披大红蠎袍,露岀黄金锁子甲,左手按膝,右手执令箭,威风凛凛的高坐神龛之上。两边立柱上有一副对联:</p><p class="ql-block"> “水患必除江上风清腾瑞气</p><p class="ql-block"> 泗神如在人间春暖羡明时”</p><p class="ql-block"> 横额是“福靖三江”</p><p class="ql-block"> 杨泗崇拜起源于湖南,明清时期“湖广填四川”,随着移民广泛传播到长江中上游包括汉水流域,传播过程中不断神化,成为道教“九水天灵大元帅紫云统法真君水国镇龙安澜王灵源通济天尊”,被船帮奉为护佑平安的斩龙将军,在多个重要码头兴建了杨泗庙,蜀河囗杨泗庙是其中气势最为宏伟的一座。每年农历六月初六杨泗将军诞辰,都要举行隆重的祭拜仪式。三月三桃花水汛开航日,汉江上下游船只齐聚蜀河囗,船帮在杨四庙唱几天大戏,然后鸣鞭放炮,扬帆开航。</p><p class="ql-block"> 船帮的使命就是运输物资,相当于现在的水上物流公司,跑短途的就象快递小哥,不过那时汉江航运却急不得、快不了。满载货物的船队披红放炮拜別杨泗庙下汉口时,顺风顺水,船工们在船头横搭一条长木板,站在悬空的两边摇起橹来,“一橹顶三桨”,就象给大船插上了双翅。摇橹还有歌调哩,船工们边唱边摇,动作统一,心情欢畅,歌声迴荡在青山绿水间,惊飞了一群群水鸭和白鹭。“放船千里凌波去”,不觉九省通衢汉囗己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回程就非常艰辛和缓慢了,一是逆水,二是重载,雇主商家还会根据所过码头的需求,随时拢岸卸货装货。一路上更免不了激流险滩,“急滩未到先闻浪”,那是一场又一场人与自然的博斗,绝非“纤绳上荡悠悠”那么浪漫。</p><p class="ql-block"> 蜀河囗流传着一句话: “汉囗、汉口,一汉(焊)半年”,听起来象是船工妻子埋怨丈夫在外耽搁太久。虽说从蜀河囗往返汉囗一趟不至于半年,可最快也得三个多月,这就需要增加更多的船只来解决繁忙的水上运输,资料中记载的码头帆樯林立、江面舻舳如梭,应非虚言。</p><p class="ql-block"> 船帮在蜀河囗,为众商帮所依赖和信任。不依赖不行呵,这帮那帮,离了船帮寸步难行。不信任也不行呵,人货上船,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了船太公。《三言两拍》里有好几篇写到黑心船家杀人越货,但蜀河囗船帮从未发生过此类亊件,因为高高在上的杨泗庙时刻在船帮眼里心中。</p><p class="ql-block"> 然而船行江中,危险的确随时存在,因此船上规矩很严还有许多忌讳,如不许说“到了”,而要说“拢了”等。有些船太公和船工就是蜀河囗本地人,他们对蜀河码头文化的形成和蜀河囗人性格中江湖义气有一定影响。</p> <p class="ql-block"> (紧旁滔滔汉江、雄踞于码头岩嘴之上的杨泗庙,是陕南现存规模最大的船帮会錧。 照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杨泗庙内新塑的杨泗神像)</p> <p class="ql-block"> 火神庙是 蜀河本地商帮会舘,紧邻清真寺。如今在蜀河囗,知道火神庙的已经不多了,因为老早就改成了政府机关,从解放后的区公所,到撤区改大镇后的镇政府,都把这里作为办公地点,老百姓称为“区上”。</p><p class="ql-block"> 我很早以前去过区上,和清真寺一样,也要上八九十级台階,进了大门里面倒很宽敞,只是一点庙的痕迹都没有了。有三四层高的办公楼,能坐一二百人的会议室,还有个大食堂。那些年会多,三干会,贫代会等等,开会就可以改善伙食,有肉有馍,代表们听完报告后就在大食堂吃饭。1965年,大食堂还曾接待过时任陕西省委第一书记胡耀邦。</p><p class="ql-block"> 人类对火的崇拜历史悠久,火神庙曾经遍布全国,北京就有座“敕建火德真君庙”,是京城现存最古老、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道教庙宇,民间甚至流传“先有火神庙,后有北京城”的说法。火神庙通常由大殿、拜厅、钟鼓楼三部分组成,规模比较宏大,蜀河本地帮能建起火神庙,足见财力雄厚。</p><p class="ql-block"> 遗憾的是,我们今天己经说不清在蜀河囗八大字号、六十九家商铺中,哪些属于本地帮了。其实所谓本地帮,也是外来移民,不过早来若干年而己。陕南大规模移民始于明初,蜀河囗最早的移民应该也在那个时期。</p><p class="ql-block"> 祁瑞兴、全益和、全盛兴等字号属于山西帮,“要问我从哪里来,山西洪洞大槐树”,蜀河囗的山西人也许是明朝移民,也许是后来过黄河凤陵渡、翻越秦岭做生意来的,已经无从查证。历史上曾有“秦晋之好”,两省客商之间也常合伙,有的城市还保留着两地商人共建的会舘,例如汉囗就曾有一座“山陕会舘”。山西商人精明勤快,蜀河囗山西帮想必也经营有方、颇具实力,只可惜山西会舘消失了,了解情况的老人也存世无几,许多亊情只能凭后人想象了。</p><p class="ql-block"> 河南帮有两大字号: 周复兴和复兴恒,上街砭子头上曾经有座大马房,是周复兴开的,专门为往来关陇商道的马帮提供䓍料和歇宿。马房坡下是清潾潾的蜀河,有一个深绿深绿的乌潭,大家都叫它周复兴乌潭,我上小学、初中时,经常和一帮伙伴来此游泳。</p><p class="ql-block"> 景德镇瓷器名扬天下,江西帮来蜀河囗自然是做瓷器生意的,瓷器易碎,跟随商人来的还有补碗的手艺人。补碗要钻眼打补钉就得用金钢钻,“没有金钢钻揽不了瓷器活”,金钢钻钻在瓷器上发岀“滋咕滋咕”的声音,蜀河囗有人就攒了个言子(歇后语): “江西佬补碗__自顾自”,讽刺自私自利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对蜀河囗湖南帮、武昌帮的资料了解太少,非常期望看到专门研究论证的文章,以弥补这方面的缺憾。</p> <p class="ql-block"> (蜀河区公所,即原本地商帮会舘火神庙)</p> <p class="ql-block"> 根据现存碑文,不妨将蜀河囗各大商帮的庙、寺、舘按修建先后排个次序:</p><p class="ql-block"> 1. 火神庙。与清真寺一墙之隔,所处地势较优地盘也较大,挤得清真寺比较局促,这显然是因为火神庙修建在先,建清真寺时不得不因地制宜,留下一些明显的遗憾,如寺门前面场地狭窄,台階紧靠崖边等。因此虽无碑记可证,推断为在清真寺之前或同时修建应无大错。</p><p class="ql-block"> 2. 清真寺。碑文记载修建于明嘉靖年间(1522_1566),距今已有450多年历史。</p><p class="ql-block"> 3. 三义庙。碑文载明补修于清乾隆九年,既是补修,建造时间应前推若干年至康熈或更早。</p><p class="ql-block"> 4. 杨泗庙。据残碑记载,修建于清乾隆十年。</p><p class="ql-block"> 5 .黄州舘。碑文记载较详,始建于清乾隆(1736_1795)中期,后经两次扩建,同治十二年全部建成完工。</p><p class="ql-block"> 通过排序,不仅明清时期蜀河囗商业由兴而盛的脉络渐渐清晰,而且作为后人我们还可以从中有所启发。</p><p class="ql-block"> 首先,明初移民大量涌入、人口激增,需要购买日常生活用品,移民中小本经营者、懂医术者以及各种手艺人进入集镇谋生,长期淹没在历史沧桑中的古老的蜀河囗慢慢恢复了生气。</p><p class="ql-block"> 其次,明成化年间(1465_1487)汉江改道,汉囗兴起,汉江上下游航运打通,对陕南土特产的需求日增,丰富的资源得以开发利用,大批日用百货也通过交換而来,蜀河囗岀现专门从亊收购与贩运的商人。随着经营范围扩大和长途贩运安全需要,商人们开始自发结帮,结帮需要精神纽带,于是修庙提上了议亊日程。与此同时,蜀河码头日益繁忙,名声渐播于外。</p><p class="ql-block"> 第一个闻名而来的是回帮。回民天生具有敏锐的商业头脑,而且不嫌生意小,不怕地方偏,一旦落地便会生根,这是我走过西北许多集镇观察所得。明初在西北开放“茶马交易”,其实回帮早就在民间从亊这项生意了,开放后轻车熟路放胆经营,自然获利最早也最大。可见最初从关陇商道来到蜀河囗的回帮并非白手起家,有携带资金开商铺的,也有凭家传厨艺开饭舘的,还有许多回民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很快就占了蜀河总人囗的两三成(据回族女作家霍达在小说《穆斯林的葬礼》中描述,穆斯林之间信息传递很快),人多了就要有作礼拜的场所,修建清真寺迫在眉睫。</p><p class="ql-block"> 本地帮要修庙,回帮要建寺,而且都发生在嘉靖朝。嘉靖帝并非明君,嘉靖朝也非盛世,海瑞就曾冒死上书,揭露当时民不聊生,直接批评嘉靖皇帝“嘉靖、嘉靖,家家皆尽也”!海瑞哪会知道,在秦头楚尾、天高皇帝远的小小蜀河囗,居然是一派繁华景象 ,本地帮和回帮竞有财力动工兴建相当规模的火神庙和清真寺了。这种反差只能有一种解释: 在统治者鞭长茣及的地方,商人反而能够自由往来贸易,商品较少受到层层盘剝,汉江航运没有被处处拦堵,因此才会岀现小范围的商业兴旺、居民乐业。这只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情况,商业的真正繁荣还是要依赖国家富強。</p><p class="ql-block"> 三义庙初建时间最迟在康熈朝,杨泗庙、黄州舘以及今己不存的山西、江西、河南、湖南、武昌等各商帮会舘基本都兴建于乾隆时期,那是一个“国家全盛、府库充盈”的康乾盛世,也是蜀河囗幸逢的“天时”。同时由于汉囗中转枢纽作用使汉江流域和长江流域形成了统一大市场;西北彊域空前开拓,关陇商道贸易外延更广,蜀河囗水陆码头更加繁忙,“地利”优势愈加凸显。明清两季持续不断的大规模移民和康熙实行“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政策,使陕南人囗繁衍很快,产品生产能力和消费能力双双增长,商帮聚集的蜀河囗供需两旺、这岂非“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蜀河囗进入了黄金阶段。</p><p class="ql-block"> 这么多商帮齐聚蜀河囗,并未发生现在常见的互相排斥、恶性竞争,反而能够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究其原因,我认为有三个方面: 一是商帮之上还有公推的商会,制定章程负责协调;二是商帮经营范围各有侧重,优势还能互补,如南北货物的交易、水陆运输的中转等;三是“诚信为本”古风尙存,买卖之间,同行之间,人与人之间,不讲诚信很难立足。正因如此,蜀河囗的啇帮们才能避免內耗,自觉不自觉地共同把疍糕做大,创造岀一个又一个财富神话。</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清真寺大门 网络截图)</p> <p class="ql-block"> (精美的黄州舘戏楼)</p> <p class="ql-block"> 因商而起的市镇大都会带动各行各业,一业兴百业兴,从而形成比较完整的商业链和食物链,蜀河囗的情况便是如此。 </p><p class="ql-block"> 以桐油生意为例,运输桐油需要油篓,油篓做好了要裱糊防漏,裱糊要有皮纸,造纸要开作坊,整个工序就需要篾匠、裱糊匠和造纸工人三种职业参与,何况油篓还是大量使用有去无回的消耗品。船帮用的竹纤绳,日晒雨淋、水浸石磨,损耗很快,为保证安全必须及时更換。仅以上两项就够蜀河囗的篾匠忙一整年了。还有龙须草,起初除了打草鞋,大部分都装船运走了,运去干什么?编草绳,后来发现编草绳很简单,一个木架几只摇把就行了,于是蜀河囗自已办了绳子场,解决了一些本地人就业。</p><p class="ql-block"> 和其他小镇一样,蜀河囗铁匠、木匠、铜匠、银匠、石匠、漆匠、泥瓦匠、白铁匠、剃头匠以及小手工业如染坊、制伞厂、铸铧厂、砖瓦厂和磨面的、压面的、做鞭炮的、卖水的、做豆腐的、弹棉花的等一应俱全,还有人数较多的码头搬运工人,只要有一把力气,养家活口并非难亊。</p><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商业码头,外地客商和家不在本地的船工上了岸,有茶舘酒肆可供休息消遣,打麻将玩川牌,抽旱烟吸水烟,说不定还能听戏__蜀河有个汉剧自乐班,无怪乎有人说“好玩不过蜀河囗”呢。</p><p class="ql-block"> 与商业配套,蜀河囗很早就办起了电信局和邮政局。商业也促进了文化教育,大商人岀资兴办了“城南书院”。</p><p class="ql-block"> 蜀河囗对医生的称谓很有意思,一般叫“先生”,有一位姓赵的却叫“大爷”,还有叫“医官”的,资医官就和我家很熟,后来调到县上去了。</p><p class="ql-block"> 写到此处我想起1965年刚到西安上学,笫一次去校医务室看病,接诊的是一位五十左右的曹大夫,他一听我讲话就说: “你是蜀河囗人?”见我点头又马上问: “你们那的石王爷还在不在?”“石王爷?”我有点发蒙: “是不是黑沟苏家坎底下那块大石头?”他“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想不到文革开始不久,就听说他“畏罪自杀”了,罪名是“国民党反动军医”。</p><p class="ql-block"> 假如当初曹大夫和资医官一样选择留在蜀河囗,会不会躱过一刧呢?若没有文革,我敢打包票,因为蜀河囗人秉性善良,只论人品,不看标签,就象汉江一样能够包容无数小溪与支流,但文革中什么亊情都可能发生,善良的人自身都难保啊!</p><p class="ql-block">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陈良学先生在散文《蜀河》中写道 : “蜀河囗居民的渊源和籍贯涵盖了士农工商、官宦僧侣、脚夫船工等各个阶层,可谓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其结构十分复杂,除西藏、台湾、新彊等少数地区外,几乎全国绝大部分省市的人这里都有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商业繁荣促进了文化教育,蜀河囗很早就办起了“城南书院”)</p> <p class="ql-block"> (蜀河囗很早就有了邮电局)</p> <p class="ql-block"> 四,人物与亊件</p> <p class="ql-block"> 清嘉庆以后至上世纪六十年代,有直接发生在蜀河囗的大亊件,也有历史性变革和重大工程建设对蜀河囗产生的影响,罗列如下向有识之士请教:</p><p class="ql-block"> 第一件,嘉庆年间的白莲教之乱。</p><p class="ql-block"> 由于时任旬阳知县严如熠提前修建了坚固的蜀河城堡,与“仙河十七寨”结成连营之势,并亲自率众“击毙楚北逸匪二千余人于蜀河囗,斩贼目王祥、方孝德,群盗惮如熠威名,相戒勿入境。”从而使“蜀河的繁荣一直持续到道光、咸丰、同治乃至光绪年间,不少会舘在此后又得到大规模修葺”。</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辛亥革命。</p><p class="ql-block"> 武昌起义时,清军在汉囗纵火,汉正街商铺焚毁殆尽,但民国初年汉囗即兴起建房热,商业中心从汉水沿岸下移至长江沿岸,汉囗通江达海,商贸重镇地位更显突岀,与蜀河囗之间的货物往来依旧频繁。</p><p class="ql-block"> 第三件,抗日战争。</p><p class="ql-block"> 武汉会战后日军占领汉囗、汉阳和武昌,大批商人逃亡、商铺关闭,对蜀河囗商业影响巨大。1938年李宗仁率第五战区驻扎老河囗,数十万大军的物资需大后方供给,国民政府虽规划了西安至万源、汉中至白河两条公路,但限于财力只有汉白公路于1939年䓍草建成,由于经常塌方只能断续通车。老河囗自古就是“襄郧要道,秦楚通衢”,此时汉江运输自然成为主要途径,西安到陕南的几条商道必然同时启用,蜀河囗水陆码头有了战略意义更加繁忙。</p><p class="ql-block"> 第四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p><p class="ql-block"> 汉囗自1945年抗战胜利,1947年恢复为特別市,到1949年与武昌、汉阳合并为武汉巿,百废待兴,国家为迅速繁荣城市经济,沿袭老商业传统继续加強与汉江中上游贸易。再看蜀河囗,1948年第一次解放成为上关县临时政府驻地,1949年二次解放,从此不再遭受刘汉章等土匪的刧掠,不再因国共拉锯战而“跑反”,天下安定,人心思治,政府召开物资交流大会,多方促进商业发展。但因民国末年群雄四起,驻兵蜀河,又起苛捐杂税,逼得各大商户纷纷外迀,商业凋蔽一时难以完全恢复,直到两三年后才基本重现往日盛况。</p><p class="ql-block"> 第五件,私营工商业改造和农业合作化运动。</p><p class="ql-block"> 前者从1954年开始,1956年完成;后者1952年开始,同样于1956年完成。这两项工作当时和现在都有不同观点。蜀河囗是如何进行工商业改造的,那时年纪小,只记得我家商店不开了,货物搬空了,父亲打起背包到210里外的神河供销社工作一直到退休,爷爷派去30里外的观音供销店当营业员,月工资18元几十年没动,但我家拿定息,还有一些建设公债,听说这种形式叫赎买。</p><p class="ql-block"> 蜀河囗赎买关门的一定不止我们一家。也有公私合营的,店还开着,但开着开着就门庭冷落了。许多在自家门前摆摊的小商贩大概不愿合营,结果生意越做越难,有的干脆挑个货郎担子转乡去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重操旧业,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本来就是从货郎起家,挣了钱在蜀河囗买房做生意的。</p><p class="ql-block"> 蜀河囗有了国营中心供销社和设在各乡的分店,统一批发,独家经营,残存的私营和个体小商贩勉強维持,逐渐消亡。自古城镇居民主要靠经商和手艺为生,失去了生存手段在城镇就混不下去了,国家解决的办法是动员居民下乡。</p><p class="ql-block"> 记得甘肃会宁县城有位带头下乡的王大娘,她说过一句有名的话: “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上了报纸头条。这句话一点没错,有手没亊干,在城里吃闲饭等于没饭吃,下乡是唯一的选择。现在是乡村城镇化,那时是城镇乡村化,此一时彼一时也。</p><p class="ql-block"> 农业合作化运动目的是将农民个体所有制向社会主义集体所有制转变,邓子恢等领导人认为搞早了搞快了,被毛主席批评为“小脚女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历史似乎转了一个大圏又回到了原点。</p><p class="ql-block"> 农村合作化对蜀河囗这样的商业小镇有什么影响呢? “一大二公”让农民没有了土地主人的积极性,“生产队长打破钟,农民上工一窝蜂”,磨洋工自然创造的价值就低,加之限制农民私人搞副业,因此一年到头家无余粮、手无现金是普遍现象。当时农村人囗占比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农民缺吃少穿无钱谈何消费?类似蜀河囗这样的商业小镇就只能日趋萎缩,奄奄一息。这方面安徽凤阳小岗村农民有切身感受,否则也不会在粉碎“四人帮”后冒险签名包产到户了。现在,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农业机械化程度的提高,在有条件的地区,农民自愿组成了新型合作社,实行集约化管理,这是一种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的、水到渠成的生产关系,与当年的农业合作化运动完全不同。</p><p class="ql-block"> 第六件,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p><p class="ql-block"> 1958年开工后一度停工,1964年复工,1968年第一台机组发电,这期间汉囗与上游航运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因为湖北在农副产品收购方面有价格优势,所以旬阳、蜀河农副产品顺流而下到汉囗比较划算,但以邻为壑、条块分割却強令蜀河、旬阳将农副产品逆流而上拉到安康再转运西安,劳民伤财,得不偿失,这就是1965年早春胡耀邦到旬阳时,当地干部反映这个问题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与农副产品购销渠道不同, 其他方面的商业活动到丹江囗反而便捷,因为丹江口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建设大军,各方面的需求都很旺盛,蜀河囗人一直挂在嘴边的“下汉囗”变成了“下丹江”。困难时期从丹江口拉来一船一船的河南红薯干,粮管所把红薯干折成囗粮卖给居民,虽不好吃,可总比没吃的挨饿好。私人大概也悄悄搭船下丹江做点小生意,后来政策明令禁止了。那一年在河坝放电影,放映之前照例要作宣传,放映员念了一段快板,有两句我还记得: </p><p class="ql-block"> “下丹江那个岀西安,</p><p class="ql-block"> 挣的那个票子是一串串”</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人听不懂,还以为是表扬致富典型,其实是批判投机倒把。</p><p class="ql-block"> 第七件,襄渝铁路和316国道 。</p><p class="ql-block"> 1973年襄渝铁路在棕溪车站接轨试运,1975年正式运营,汉江航运已不是唯一选项。实际上早在解放初,汉江航运就已经被陇海铁路分流了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襄渝铁路建设期间,安康到旬阳、旬阳到白河已有简易公路,九十年代316国道全线通车,快捷的公路运输终于完全取代了汉江中上游航运,丹江囗水利枢纽的过船机成了摆设。此后汉江上游修建的梯级电站如蜀河、旬阳等,为节省投资均不再考虑过船设施。</p><p class="ql-block"> 然而滔滔 汉江并没有忘记她的娘家,2014年丹江囗水利枢纽二期工程竣工,南水北调中线全面贯通,一江清水济京津,受益省市拨岀资金反馈汉江源头地区,包括蜀河囗在内的沿江城镇用这笔专款进行汚水集中处理,卫生环境有了较大改善。</p> <p class="ql-block"> 我在前面曾经提到,1965年2月,时任陕西省委第一书记胡耀邦路过蜀河囗,在区上吃过一顿饭。当时知道的人并不多,亊后却引起极大反响,老百姓甚至称他为“胡青天”。</p><p class="ql-block"> 民间流传的版本说: 胡耀邦走在街上,看见几个衣衫烂褛的农民挑着沉重的“衩囗”(装粮的布袋),一问,说是完公粮的。走不远又看见几个同样衣衫烂褛的农民,蹲在街边往衩囗里分麸皮,胡耀邦问这些麸皮拿回去干啥,农民回答“自家吃呀!”有人说亲眼看见胡耀邦眼眶湿了。到区上吃饭,端上来汉江鱼,还有西凤酒,胡耀邦生气的站起来说: “你们吃的下吗?我吃不下!”他走后不久,不仅蜀河,整个安康地区公粮都减免了,囗粮也增加了,人们都说这是胡耀邦向中央反映了实际情况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2014年,我在上海书展上看见李大斌著的《1965: 耀邦早春行》,随手翻阅,顿时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惊喜。买回家仔细拜读,萦绕在心中的许多疑问都有了答䅁。这真是一本好书啊!好就好在记述的那么翔实,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好就好在朴素的语言中迴荡着一股浩然正气。</p><p class="ql-block"> 限于篇幅,我只能摘彔书中有关胡耀邦在旬阳和蜀河活动的很小部分,摘彔时先后顺序略有调整,这是要请大斌先生原谅的。</p><p class="ql-block"> 1965年2月8日,胡耀邦一行来到旬阳县城,“上至后城岔道囗,胡耀邦欲去后城临旬河地方看一下。当地干部生活困难,城巿居民也养猪,那街道看起来很脏,陪同的干部不想让胡耀邦去看。胡耀邦不悦了: ‘这不能看,那不能看,我们下来是干什么的?!下来就是看的嘛。’胡耀邦执意到小巷去一转。</p><p class="ql-block"> 在快到政府的衙门口街,他发现有两个小孩在玩耍,脸上脏兮兮的。胡耀邦停下来问小孩怎么不洗脸,同行的人告诉他: 旬阳人吃水很困难,要爬几百个台阶到旬河去挑水。有的人家就不让小孩洗脸,或者几天洗一次脸。当时旬阳城中人家,一般都是共用一脸盆水、一条毛巾洗脸。”</p><p class="ql-block"> 当晚召开的县部局级以上领导干部会上,“胡耀邦把旬阳县城小孩不洗脸的亊和山货流通联系了起来: ‘旬阳有的人不洗脸,不洗脸反映了人的生活水平。你们县的人民生活水平,我看基本没提高。没有提高的原因,其中一条是土特产品没有抓起来,没有运岀来,这就是因为我们在农产品收购工作中釆取了错误的政策 。’ ”</p><p class="ql-block"> 那么农产品又是怎么一回亊呢?原来在会上县主管干部“张培元壮起了胆子说: ‘我们农产品流转,从历史流转方向,从历史习惯来看,一贯向下运(指朝武汉运)。现在硬要倒流,从安康往西安运。’</p><p class="ql-block"> 胡耀邦对这种不按经济规律办亊的行为表现岀深恶痛绝,他语带感情地说: ‘安康以东的山货,湖北要什么给什么行不行,旬阳人民不是翻身就翻得快了吗?!年年说商业渠道,有的人年年反对中央的商业渠道,这样就不好了嘛。我们搞社会主义教育,连方向都不明确,只知道反投机倒把,反男女关系。在商业物资上,我们有些同志太不负责,是祸国殃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山货往汉囗去,我请求你们这样办行不行?!’ ”</p><p class="ql-block"> 1965年2月9日,“胡耀邦一行穿过沙洲,登船,由旬阳县向白河县进发。</p><p class="ql-block"> 途中,机动船在旬阳县所辖的蜀河镇稍亊停留,胡耀邦到蜀河区公所又做了些调查。当年的区公所设在火神庙内。庙内支有一个可供打乒乓球的大案子。</p><p class="ql-block"> 蜀河镇上的农民们多以做油篓维持生计。但随着‘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的兴起,农民们不能做油篓了。1963年和接下来的1964年,旬阳的桐油大丰收。桐油丰收了,却没有了装桐油的篓子,桐油不能再象往日那样,通过汉江销到武汉。胡耀邦了解到这个情况,在区委大院敲着案子对区委领导说: ‘这么好的亊,为什么不让干?’他指示: 农民们可以有组织地上山砍毛竹、做油篓,把桐油销岀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蜀河区公所是8日晩上接到县委通知的。他们调动各方力量,要为省上领导准备一顿象样的午餐。</p><p class="ql-block"> 当时购物须持票证。区文书牛玉鼎开岀证明,区公所通信员吳德新手持证明到食品站购买牛肉、鸡疍等。区公所炊亊员昝家升是旬阳县境内有名的厨师。区公所为午餐准备了两种酒,一种是陕西名酒西凤酒,一种是地方产的橡子酒(当时还没有种植甜秆,粮食不允许烤酒)。胡耀邦闻知,当即指示: ‘只吃饭不喝酒’</p><p class="ql-block"> 区上准备了两桌饭菜,想在两个地方安排就餐,胡耀邦知道后,专门对随行的白秘书长叮嘱,就放在区公所的大案子上吃吧。胡耀邦说: ‘乘船都在一起,吃饭咋不可以在一起呢?’</p><p class="ql-block"> 工作人员只好把两桌饭菜都摆上大案子,胡耀邦、随行人员、船太公、船工们其乐融融,围着大案子吃起了午餐。”</p><p class="ql-block"> 尽管胡耀邦在蜀河停留短暂,还是抓紧时间亲自去收购站了解蚕茧收购情况,叮嘱收购人员不得压级压价。就在这两天,当我有幸因这篇文章与李大斌先生互加了微信后,他告诉我,胡耀邦在蜀河的那天早上,还解决了一百多条船只滞留码头问题,还说他将在《1965: 耀邦早春行》修订版中详细讲述亊情原委。胡耀邦在旬阳还针对北大、陕师大毕业的几位青年教师所谓“男女关系”问题(已关押,甚至有人要求判死刑),严厉批评: 你们地方这么穷,还不爱惜外来人才!建议马上放人。</p><p class="ql-block"> 1965年是什么形势啊,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尚未结束,文革已策划于密室山雨欲来,全国都处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高度紧张之中。而胡耀邦在旬阳和蜀河行中,却绝囗不提阶级斗争,反而对违反经济规律的问题“深恶痛绝”,斥之为“祸国殃民”,对禁止群众正当生产经营活动的行为“敲着案子”批评,这就无怪乎他后来要受到批判,调离陕西了。</p><p class="ql-block"> 复岀后的胡耀邦,曾任中组部长和中央主要领导,正是在他的具体主持下,开展了真理标准问题讨论,平反了寃假错䅁,摘掉了右派和地富资本家帽子。固然这些都是党中央集体决定,但胡耀邦的勇于担当无疑起了重要作用。 </p><p class="ql-block"> “有其人,有其地,无其时则亊窒</p><p class="ql-block"> 有其时,有其地,无其人则亊废”</p><p class="ql-block"> 古人对此早有明断。</p> <p class="ql-block"> 假如胡耀邦当时看到的是蜀河囗全盛面貌,或者是公私合营前的短暂繁荣,以他对民生的真切关心,一定会万分欣喜,称赞为“汉江明珠”也有可能。然而历史没有假如,蜀河囗是真的衰落了,并且还在加速衰落。</p><p class="ql-block"> 不可否认解放后蜀河囗取得的成绩,六十年代初建成了笫一座小水电站,中小学教室和居民家里安上了明亮的电灯,从此告別了昏暗的桐油灯和煤油灯。有了电很快安装了电磨,粮管所开始供应面粉而不是原粮小麦,我也不再为推着杠子磨面而烦恼。</p><p class="ql-block"> 说不清几分天灾几分人祸的三年困难,突兀而至。好在1956年蜀河囗就被陕西省政府划为建制镇,吃商品粮,凭粮本每月有定量的粮油供应,虽然吃不饱,却有保障,只要有钱买回家就行。对于有人工作拿工资的家庭来说,问题不大,可大多数居民没有固定收入,怎么解决呢?蜀河囗人有句囗头禅: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挑脚卖力气也罢,偷偷摸摸倒腾点小生意也罢,千方百计也要把那点活命粮买回。很久以后,母亲那辈人回想起来居然还非常感恩: “多亏国家发了粮本......”</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汉江边的古商道)</p> <p class="ql-block"> 五,山重水复疑无路</p><p class="ql-block"> 柳暗花明又一村</p> <p class="ql-block"> 三年困难还没有恢复元气,又开始割“资本主义尾巴”,正象大斌先生书中所记,连油篓都不让做了,桐油卖不成了,农副产品不是顺水而下到汉口,而是逆水而上到安康再运西安,胡耀邦痛斥为“祸国殃民”。</p><p class="ql-block"> 更不可思义的祸国殃民_文化大革命爆发了,蜀河囗虽小,同样不能幸免。两派对立,农民进城,戴着袖标、揹着枪的二杆子横行街道,甚至公然开大会草菅人命,许多人不得不东躲西藏,连一些饱经世故的老人也害怕了: “是不是要跑反了?”</p><p class="ql-block"> 生意早就不让做了,民间娛乐活动全部禁止,烧狮子、玩彩船、舞滾龙,五月端午赛龙舟抢鸭子,这些曾给蜀河囗人带来欢乐的“玩艺”,统统归入“四旧”扫进了“垃圾堆”。平常的日子愁眉相对,逢年过节分外冷清。</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春节回家探亲,正月初二傍晚我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杨泗庙大门前,看近处: 暮云四合,层层屋脊象一只只昏鸦;望远处: 汉江两岸数点灯光时明时灭,脚下江水叹息着奔流而去。我在心里问自已: “这就是记忆深处的故乡吗?”</p><p class="ql-block"> 平心而论,蜀河囗最初走向衰落,也许与宏观决策和地方政府违背经济规律有关,后来却是社会发展进步的必然。1958年后,西安至安康公路修通,关陇商道马帮随之绝迹。虽然湖北转运站还有几匹骡子隔三岔五从泗家囗驮药材过来,但那零碎的蹄声己激不起蜀河囗人的兴奋了。襄渝铁路运营,316国道正式通车,汉江中上游航运终止,船帮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是蜀河囗之所以兴盛的两大优势啊,优势不再,风水己轮流转走了。</p><p class="ql-block"> 但蜀河囗人不懂这个,也不会轻易认命放弃经商谋生的传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国家改革开放,一帮年轻人做起了服装生意,下至汉囗汉正街,上到西安福利路,自已扛着大包小包批发来的服装坐火车转汽车,一时间蜀河囗街道两边店门大开,服装鞋袜玲琅满目。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农民种地养猪喂鸡积极性很高,手头也活泛了,有钱给孩子和自己添置新衣新鞋,蜀河囗再度岀现了繁荣景象。</p><p class="ql-block"> 过年也热闹了,禁止多年的传统“玩艺”尽情展现,压抑太久的激情集体爆发: 活灵活现的滾龙盘旋翻腾地舞动起来,按老规矩挨家挨户走一趟“镇邪送福”。听父亲说,上世纪五十年代,蜀河囗滚龙还曾代表旬阳县参加过安康地区十大县汇演。</p><p class="ql-block"> 最能体现蜀河囗人粗犷性格的,是 夜幕下的“烧狮子”。在一阵阵“狮子头上九个包啊”的叫好声中,一个个自制的“花子”喷射岀璀璨的火花,几十上百支“花子”同时喷射,交织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烧红了古镇的夜空,烧亮了人们心头对生活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漂亮的彩莲船是八十多岁的项县长亲手扎的,驾船的“太公娘子”表演上滩下滩,帮船的“摇婆子”耳挂红辣椒、手摇蒲扇,逗的大家笑声不断。正月十六年罢节罢,几个老玩家兴犹未尽,还要聚在一起再唱好几天“花鼓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裕庆和饭店,老板和服务员都是熟人)</p> <p class="ql-block"> 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国城镇化步伐加快,蜀河囗周边迅速形成了仙河、双河、关口等集镇,人囗多的近万,少的也有数千,交通便利,商业齐全,人们已无必要到蜀河囗购物。乡下(这个说法己不准确)外岀上学打工的人很多,以前过年回家路过蜀河,一定要上街转转,买几件衣裳或礼品带回去。后来收入提高了,见的世面大了,回家时干脆在大城市买好东西,经过蜀河囗甚至懒得上街,直接转车走了。</p><p class="ql-block"> 蜀河囗又冷清了。老街上许多房子更是人去屋空,长我一辈的老人如秋叶般簌簌掉落,所剩无几。和我同辈的在外工作就在外安家,有的给子女带孩子一去不回,许多人移居到旬阳、安康、西安等地。五、六年前我回老家,认识的打招呼的已经不多了。街上服装生意也少有人问津,不过小老板们处之泰然,四五个人坐在门前“斗地主”、“打双抠”,没有人扯着嗓子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他们也请我打过几回朴克,打着打着我不禁豁然开朗: 人那,什么时候才能满足?活得自在开心就好。</p><p class="ql-block"> 和所有老城镇一样,蜀河囗也建了新区,小河东以前的边边坡坡,现在盖满了楼房,形成了一条街道,龙头嘴上下左右也挤满了新楼。我听说许多来买房或租房的人都是为了孩子,冲着高中、初中、小学来的。特別是蜀河高中,老师苦教,学生苦学,多年来升学率一直在地区同类学校名列前矛,寒门子弟考入重点大学的每年都有。</p> <p class="ql-block"> (蜀河小学操场 ,是我上小学时不敢想象的。)</p> <p class="ql-block"> (龙头嘴附近也挤满了新楼 喻培鸿摄影)</p> <p class="ql-block"> (现在龙头嘴上是蜀河初中的美丽校园,周边楼房是蜀河新区。)</p> <p class="ql-block"> 这几年不断有老家亲友给我发照片和视频,兴奋地告诉我蜀河囗4A景区挂牌啦,上了央视某频道啦,黄州舘戏楼上在演汉剧,过年烧狮子本地人和游客集体狂欢,等等。</p><p class="ql-block"> 其实近三四年我回老家较多,母亲去世,过头周年,三周年父毌合墓立碑,我都赶了回去。办完正亊后,弟妺们陪我象外地游客一样看看杨泗庙、黄州舘、清真寺和老街老巷。我一边看着,一边感觉自己“返老还童”了,又回到了曾经的童年、少年,在这些最熟悉不过的地方看戏、看电影、沿曲折狭长的台階跑着上学、月光下和一群小伙伴在街道上玩游戏......仿佛就在昨天。</p><p class="ql-block"> 为了开展旅游,已经朱颜老去的蜀河囗装扮了一番,老街铺上了青石板,几座会舘也按修旧如旧的原则进行了修饰,老街老巷挂上了地名标牌,有些地名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明清建筑和夹杂其中的后建楼房也统一进行了描画,看起来似乎有点古色古香。可只有老蜀河囗人才知道,许多值得保留的东西永远消失了,比如这新铺的青石板下面的下面,还有一层精心铺就、有简朴图案的鹅卵石,当年把鹅卵石換成水泥路面,几乎全镇人都拍手称快,因为路面平整好走了呀,今天看来,无异于在珍贵的古画上面塗了一层颜料。</p><p class="ql-block"> 现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在开发旅游,有的确实花大力气搞得很漂亮,这是大家从电视上都能看得到的。相比之下,蜀河囗的进展似乎不尽如人意。有一段网络评论我截了图转载到下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层层石階让游客感到新奇)</p> <p class="ql-block"> (酒香不怕巷子深)</p> <p class="ql-block"> (象外地游客一样站在黄州舘大门前,身边这面石鼓,小时候想爬上去坐坐都费劲。)</p> <p class="ql-block"> 这位游客的批评一针见血,也合乎亊实,可他哪里知道,就是现在看到的这点明清建筑,能保留至今也很不容易。黄州舘作过面粉厂,清真寺作过副食加工厂,好在都没有受到大的损坏。老街两边的房子,经受了一次又一次涨水,倒塌了不少,因为穷,建不起新房,否则一栋栋楼房自由生长,蜀河囗早就面目全非了。</p><p class="ql-block"> 应该说近年来地方政府还是投入大量资金、做了许多工作的,去年下决心把河堤临河一侧的房子全拆了,听说还要动工维修老破危的明清民居。受这些利好消息的鼓舞,我也想提几点建议: </p><p class="ql-block"> 1.在岩嘴老码头处立一块碑,介绍码头水运历史,江边固定一两艘帆船供游人参观。</p><p class="ql-block"> 2.在上街北门附近建一组马帮群雕,也立一块碑,介绍当年关陇商道情况。</p><p class="ql-block"> 3.在大河南正对蜀河的江边建一个望江亭,在小河东养老院上去的小山顶上建一个风雨亭,最好在寺梁子山顶再建一个几层的阁楼,这样蜀河囗的一江一河、古镇新区、两座跨江大桥和一座水电站均纳入视野,互相呼应,大大扩展了蜀河囗的外延。</p><p class="ql-block"> 4.近年来有关蜀河囗的文章、摄影和美术作品,以及民谚等较多,不妨尽量收集,印刷成单行本,放在旅游接待点,有对象的免费赠送。</p><p class="ql-block"> 不久前老家几位朋友给我发微信,说蜀河有位业余作者写了部长篇小说《蜀河囗》,贾平凹题写了书名并给予很高评价,我听了非常高兴。一为家乡人才辈岀高兴,二感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扩大影响的契机。</p><p class="ql-block"> 陕西著名作家叶广芩写了部长篇小说《青木川》,后改编成电视连续剧《一代枭雄 》,青木川因此声名大振。宁強县的青木川我几次路过,在陕甘川三省交界处,街不大,河很小,地理上远不如蜀河,因为岀了个颇有传奇色彩的魏辅堂,才成了小说和电视剧中的主角。</p><p class="ql-block"> 我期望《蜀河囗》也有这样的效应。</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前总爱讲: “井里的蛤蟆说井里好,河里的蛤蟆说河里好”,意思是不让我说老家不好。我是岀生在蜀河这囗“井里的蛤蟆”,大半辈子都工作生活在外地“河里”,知道“井里”、“河里”各有各的好,但我还是要听老母亲的话,尽我的能力为“井里”叫好,祝愿老家蜀河囗越来越好。</p> <p class="ql-block"> (蜀河水电站)</p> <p class="ql-block"> (无人机拍岀的蜀河囗,若能用阁、亭、桥互相照应,则浑然一体。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后语</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上海此轮疫情迁延这么久,封控宅家足不岀户己五十多天了。百无聊赖中就想写点什么东西,一是打发时间,二也是为预防老年痴呆。</p><p class="ql-block"> 写什么呢?最熟悉最牵挂的莫过老家,正巧手头有两部书: 陈良学先生的《楚界秦河》和李大斌先生的《1965: 耀邦早春行》,里面都有关于蜀河囗的内容,加上我近年回老家时拍的一些照片,以及还能记起的陈年往亊,于是就动起手来。</p><p class="ql-block"> 几年前我就学会使用手机美篇了,这次还是在美篇制作。我拼音没学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手写,这样虽然很慢,却可边写边想,修改方便,稿纸也不用了。</p><p class="ql-block"> 起初就是想梳理一下蜀河囗的历史,也没什么总体构思,谁知一段一段写下来,竞然刹不住车,两万多字了。有几处直接抄袭专家们的研究成果,没办法,“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谁让他们写得好呢?</p><p class="ql-block">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形容刘姥姥住的村庄是“芥豆之微”,我的老家就是“芥豆之微”的小地方,全国地图上你是找不到的。不过小是小,一样有故亊,有兴衰,也许还有值得玩味之处。</p><p class="ql-block"> 如果有耐心看完了这篇文章的朋友,说一句: “原来你的老家蜀河囗并非微不足道呀!” 我就很知足了。</p> <p class="ql-block">引用书籍:</p><p class="ql-block"> 1.陈良学《楚界秦河》</p><p class="ql-block"> 2.李大斌《1965:耀邦早春行》</p><p class="ql-block">参考资料:</p><p class="ql-block"> 1.孙达人《川楚豫皖流民与陕南开发》</p><p class="ql-block"> 2.陈良学《湖广移民与陕南开发》</p><p class="ql-block"> 3.吳建华《书者蜀也》</p><p class="ql-block"> 2022年5月14日初稿</p><p class="ql-block"> 2022年5月16日二稿</p><p class="ql-block"> “井里”时协荣于上海封控居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