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到你（上）

子州

我要找到你（上）

资阳市作协 子川

QQ:1084416505

这是以一个人的真实经历改编的纯美故事。在一所偏远的乡镇中学，初中女生唐永芬在紧急情况下，一个陌生人帮助了她。后来，她想找到这个人。她找到了了吗？在众多来电者中，她怎样鉴别真假好心人？结局如何？本故事内容丰富，一波三折，引人入胜，让人爱不释卷。在这人心叵测、物欲横流的社会，读完全文,好像炎热的夏季喝了一杯清凉的绿豆粥，使人感慨不已。

科室正在开会，欧阳林突然内急，顺手在办公桌上拿了一张报纸，指着卫生间对同事方园扬了扬，正在讲话的方园点了点头，欧阳快步走向卫生间。

不知从何时开始，欧阳林养成了上厕所看书的习惯，有时是报纸，有时是杂志，有时连餐馆赠送的餐巾纸上的广告也不放过，其实这是一个恶习。看书是文雅的事，怎能选择在又臭又脏的厕所里呢？何况看书又无意中延长了入厕时间，对身体不好。科学证明，大小便时，全身血液集中在盆腔，以利二便通畅；看书时，全身血液集中在大脑，利于思考。如果两者同时进行，则分摊了血、氧供应，上则导致头晕、眼花，下则致便秘、痔瘘发生，危害可谓大矣。虽然如此，习惯成自然，要想改掉却不容易。有时忘记带点书报就不舒服，好像不看点什么入厕就不顺利似的。其实，报纸也没什么看头，不过是在厕所打发时间而已，有时甚至还会闹心。

比如一个在北京打工的安徽小伙子汪亮解，上厕所时偶然看见一张蹲位旁的报纸，不，准确地说是半截——可能是哪位仁兄急于上厕所，又苦于找不到卫生纸，便撕下一半应付了事。这张报纸不看则已，一看居然有了麻烦。原来报纸上登的福彩号码和自己买的有一注相似，回家一看，果然自己中了500万大奖，他在狂喜中又冷静下来，这彩票已买一个多月，兑奖期是28天，这彩票还算数吗?原来这个小伙子在北京打工，偶尔也会在彩票站去献点爱心，顺便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这次买了彩票之后，得知岳父生病，这个孝顺女婿马不停蹄赶回老家。小伙子老家在农村，信息不通，再返回到北京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结果错失良机，从大喜到大悲，坐了一趟财富的过山车。一片孝心丢了500万，好心没好报，所以天下不肖子都以此作为不孝顺老人的依据。从天而降的500万元奖金能给一个普通农民工带来多大的惊喜，同样，当这500万无情地溜走时，他也就会承受相等的痛苦和遗憾。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又是媒体爆光，又是请律师打官司。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徒增烦恼而已。本来厕所上得好好的，如果不看到那半截报纸什么事都莫得，大不了很久以后，翻到这张过期彩票，顺手就扔了，哪来以后那么多的烦恼呢？

欧阳在卫生间翻开了报纸，这是本市某单位主办的一份日报。像一切机关报纸一样，头版是市委书记接见一个外商团，市长主持一个什么重要的会议，副市长考察某县，等等。两分钟不到，三版基本扫视完毕，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看第四版广告。大篇幅的是房地产销售、土地拍卖，小点版面是招聘人才，某公司的“精彩在沃”，没看头。再小点是分类广告，如：身份证遗失，号码×××，声明作废；求职，电话×××；红娘婚介，电话×××等。再下面，是一则寻人启示：

“寻人：二十年前，我在天木镇中读书，有一个人借钱给我，我想找到这个好心人，电话×××”。

看到这里，欧阳想，天木镇中，自己曾在那去过，是本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刚想到这儿，方园喊欧阳接电话，欧阳就走出了卫生间。当时他不会想到，也没有人想得到，这张纸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这个广告是谁发的？和欧阳医生有什么关系？这事还得从二十年前开始说起。

二十年前，有一个偏远的地方叫天木镇，这里山青水秀，人杰地灵，以盛产生姜和獭兔出名，该县的生姜远销省内外，獭兔皮出口到东南亚和欧美等多个国家。不过能够发展产业致富的毕竟是少数交通便利、靠近场镇的地方，许多村还十分贫困。

有一天，镇中广播里响起了吕校长的声音，校长通知，区、镇医院要到学校进行一年一度的学生健康体检，全校停课半天。过时，全校一片欢呼雀跃，大家兴奋不已，奔走相告。大抵学生最希望的好事就是不读书。比如说星期天、节假日、学校开运动会，或者是上音体美课，或者是学生体检等等。虽然每年都要例行体检一次，可以有半天时间不上课，但究竟是哪一天来，学生并不知道，甚至老师都不知道，一般是医院和学校联系好，如果学校没有其它大事，并且医院的体检人员到了学校才算。所以，哪一天体检，学生并不知道，正聊足劲认真读书呢，突然通知停课，就好比一个人积蓄了九牛二虎之力，准备将一担东西挑上陡坡，忽然被告知车来了，用不着担了，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惊喜。同学们最喜欢体检，既不上课还好耍。只要不跑出学校，老师们大抵是不会管的，可以打篮球、聊天、买零食吃，还可以看哪位同学长肥了，哪位同学变高了。令人搞笑的是，有人居然还长矮了。比如去年156cm，今年反而才155cm，这时候大家都会哄堂大笑。其实，这并不奇怪。体检时，有的学生为了显得高些，有时穿高跟鞋，有时在袜子中垫上厚纸板，有时会踮一下脚尖等等，反正健康体检不是升学体检，更不是军检，要求不严，甚至有时连鞋子都不脱，由体检医生估计扣出几厘米就行。假如有人搞了这些小动作，第二年未搞成，并且身高又没有明显增长的话，体检测出来的身高就可能比上一年还矮。同样既好耍又不上课的还有打预防针，比如乙脑、流脑疫苗接种。可惜那是以痛苦为代价的欢乐，班上鬼哭狼嚎、惨不忍睹，远没有体检那么好耍。

却说初二（一）班有个女生叫唐永芬，这天刚体检完，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急需几块钱。她向班上几个同学借钱，没借到。这天是星期六——那时，还未实行双休，一星期只放一天假。同学们马上要回家了，早已把钱用得一干二净，只等下午回家要。唐永芬的同班同学、好朋友蒋冰琴邀约她到教室向男同学借。其实她们并不知道，男生一向做事毫无计划，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不计后果，到周末远比女生穷得厉害。永芬、冰琴二人一起上楼到教室，刚上楼梯，迎面碰一到一个男同学，永芬向那同学借两块钱，男同学摇摇头，说把车费都花了，回家只有走三十几里路，“呜呜呜……”，男同学做了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永芬非常失望，本来难以开口向同学借钱，开张又不顺利，再借就不容易了。这时，刚从身边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男人转过身来说：“我借给你”，说罢掏出五元钱递给永芬，永芬惊喜不已，情不自禁说：“好耿直呀！”她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只见那人笑了一下，又转身匆匆上楼去了。

后来，永芬再也未见到这个人。以后，初中毕业，在县城读高中，外地读大学，直到毕业分配在省城工作。她从偏远贫穷的小山村走向大都市，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长成一个大姑娘，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状况和过去也不可同日而语。她仍会经常想起他，不知道他在那儿。当年，要不是这位好心人的帮助，她不知道要面对多大的尴尬和无奈。虽然只有区区五块钱，但在当时确实是一笔巨款，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让她内心感到十分温暖，同时埋怨自己，为什么当时连声“谢谢”都未说呢？这人的影子挥之不去。她多次产生找到这个人的想法，无奈因为学习和工作的琐事，就渐渐拖了下来。后来，永芬在工作的省城买了房、买了车，以后辞职从事房地产开发，十余年下来，挣下上千万资产。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富婆”。在她心中，对婚姻并不在意，一个人无聊时，常想到二十年前帮助过她的好心人，现在这个愿望变得更加强烈，不知他在哪里，过得如何。是的，我一定要找到他，还他的钱，并且向他说一声谢谢。还有，还有什么呢？除了感恩之外，还有什么呢，又仅仅是感恩吗？是不是还有别的情感因素？永芬不知道，她内心世界里总有一种情愫，挥之不去，使她常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终于申请了公休假，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永芬感慨万千。自从工作以后，永芬少有回家，后来父亲去世了，永芬将母亲接到省城，可以照顾母亲。从此后，家乡就少有回去了。故乡变化真大，以前的泥泞小路变成平坦宽敞的水泥路，连村上也修了柏油路，在哪里去找呢？永芬决定先到以前读初书的天木镇中去找吕校长，多年未见校长了。

学校变漂亮了，以前残旧的教学大楼，现在修茸一新，原来热闹的学校变得冷清。也难怪，以前读书时，全校六七百人，永芬班上八十多人，课桌一直安放到讲台。现在全校才一百多人，分成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一个班只有十几个人。好在学校不是企业，学生减少而教师还在逐年增加，并不因此减少教师的工资。据说有个村小，一个老师才教三个学生，老师每月领近三千元的工资。如果是企业，请老师下岗，把老师工资一半拿给三个学生住宿镇上学校，学生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还可以为国家节约一两万块钱。看来国家对教育工作太重视了，这是一个好事。永芬走到当年曾走过的那个楼梯，仿佛又在和冰琴一起上楼，那个人转身过来说：“我借钱给你”，然后微微一笑，转身上楼。这个场景，好像电影蒙太奇一样，在永芬心中经过了几千遍，几万遍。如今，一切都改变了，不知道冰琴在哪里，要找的人在何方？我怎样才能找到你？

正在浮想联翩，永芬忽然看到吕校长在操场边散步，连忙下楼去。吕校长仍然是胖胖的身材，腆着个大肚子，慈眉善目的像个弥勒佛。校长和二十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头发有些白了，脑门有些秃顶。初次见到吕校长的人，以为他是哪个部门的腐败官员，其实是误会。吕校长一贯肥胖，还未当校长便是如此。此公为人厚道，性格开朗，遇事不急不恼，又喜食肥肉，自然心宽体胖。记得永芬读初中时，有一天放学，校长和老师在办公室玩“拱猪”牌。那时民风淳朴，输家不用掏钱，只须从牌桌子下爬过去。其它老师输了牌后，“呼”一下就钻过去了。吕校长太胖了，扑哧扑哧，像一头笨熊，桌子卡在背上，半天爬不过去，样子十分滑稽。恰好永芬有事找校长，看到校长的狼狈样，想笑又不敢笑，事后给同学讲，大家笑破了肚皮。永芬家境贫寒，学习却十分用功，吕校长兼任永芬班的班主任，在学习上对她要求严格，经济上经常帮助她。有一次，父亲患重型肝炎在住院，校长专门开会减免永芬当年的学杂费，还动员全校师生捐款，永芬父亲才得以顺利康复出院。所以永芬到学校，首先拜望的便是吕校长。吕校长五十多岁了，早已不是校长，即将退休了。想自己读初中时，校长才三十出头，那时，年轻的校长英俊潇洒、雄心勃勃，现在有点老态龙钟了。

吕校长听到永芬说明来意后，带她在镇卫生院和旧隆中心卫生院（原区医院）去了解情况。二十年了，人是物非，许多人都已经淡漠了记忆，只有拼凑点历史的碎片，耗时两天，没有找到永芬要找的人，线索至此完全断了，永芬没办法。吕校长又说，蒋冰琴在县城一家医院当护士，也许能够提供些消息。永芬一听十分高兴，终于知道冰琴的下落。原来，两人一贯要好，初中毕业后，冰琴考上中专，卫校毕业分配到县城一家医院工作，而永芬在外地读大学。也许是冰琴觉得自己考得不好，也许是其它原因，以后二人联络逐渐减少，直至音信全无。见到冰琴后，永芬非常高兴，二人一起到外面吃晚餐，共同述说十多年的变化。冰琴问永芬：“你找他干什么呢？不就是几块钱吗？”永芬说：“这不是几元钱的事，那个时候，这钱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冰琴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永芬脸红了：“谁会爱上他呢，我一点也不了解人家。我很好奇，想知道这个好心人的情况。”其实永芬心里知道，为什么不会爱上他呢？以前自己小，还是个中学生，什么也不懂啊。永芬讲了这几天找人的过程，冰琴也为此叹息不已，答应以后想办法再找，并且建议永芬在市报社登个寻人启事——那时，县上还没有报刊。于是，永芬到市一家报社登了广告，这就是欧阳林上厕所看到的那张报纸。这样的广告自然一点也提不起观众的兴趣，欧阳医生也是匆忙看一下，来不及细想，以后就忘了此事。如果他当时多留意一会儿，恐怕没有后来那么多节外生枝的事。广告登了三天，接到几个不痛不痒的电话后，一无所获，永芬只好作罢。

（上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