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绿色（一）

上官轩涯（周晓明）

一九七六年三月我坐着军卡，参军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代。

一月我们伟大的总理周恩来同志逝世，整个祖国大地一片哀叹，他是人民的好总理啊！

隆冬的北京城大雪纷飞，总理的灵车缓缓行驶在东西长安街上，道路两旁送行的人们，饱含热泪、低声哭泣为我们敬爱的周总理送上最后一程。

报子广播一遍又一遍把这个新闻传递到祖国大地，人们都在回忆着总理的音容笑貌。

过了春节，我就匆匆回到东河湾，办理好生产队的一些事情以后，和水娃子、侯括明他们告别，就去区里坐上了接我们新兵的军用卡车。

军车整齐的列队离开了东河湾，离开了苍溪县，送行的人群夹道欢送，虽然没有那送儿上战场的激动场景，但离开家乡、离开亲人，心里总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我们知青兵倒是让人省心，因为家离得比较远，家人来去不方便，所以，知青兵基本没人送，都是自己打起背包、挎上挎包就出发了。

带领我的班长是贵州赤水的，他是74年入伍的老兵，中等个，方方的脸，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和普通的军人没什么两样，唯一特别的地方，是他的牙齿，像生了红锈似的，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红锈的牙齿，十分显眼。

原来这是因为他们家乡的水质含矿物质较重，特别是含氟量超标所导致。

汽车也不知道开了多少公里，直到下午六点左右才到了一个叫608工厂的地方。

大家下车集合，然后由各新兵连长带领，去到自己的驻地。

这是一个空旷的车间，四周空空荡荡，没有机床和设备，高高的房顶，没有天花板，在那纵横交错的钢架上，挂着几盏水银灯，看样子是刚刚建好，还没有开工生产。

地上简单的铺了一些稻草，算是我们的铺位了。

都说当兵吃苦，看来果真是这样啊！

班长让大家把床单、被子铺好，整理好自己的内务，然后，召开了第一次班务会，每个新兵都各自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班长叫刘文山，来自贵州山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说他们基本上没吃过一顿饱饭，吃的东西不是苞谷就是洋芋，出门就得爬大山，上学都要走十几里山路，我一听，这比我当知青的东河湾还苦很多啊！我还以为我是最苦的了。

我们班共有9个新兵，其中有两个知青，我和李华强，他也是我们一个公社的，他个头不高，矮矮墩墩的，身体非常壮实，人很精明能干，各种训练都在班里数一数二，班长也喜欢他，让他当了付班长。

最有意思的是新兵吃饭，首先是要列队集合。然后要唱歌。

记得第一次吃饭时，一个干部模样的教官，教我们学习唱歌，要求大家学会了以后，在开饭前唱歌，再开饭，这是部队的规矩。

我们学的第一首歌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行动听指挥是记得最牢的，以至于在我整个人生里，服从命令、听从安排好像是我的一个特点了。

这应该是部队对我的最大教益吧。

那天，当大家看到那一大桶热气腾腾的大米饭抬上来时，新兵们一个个眼睛都放绿光，等到那大铝盆里回锅肉的香味飘过来的时候，我的口水已经失守，连续咽了四、五次，都止不住......。

心里喜悦溢满了我的脸颊，口中默默念叨着，“终于能吃上饱饭了”！

等连长“开饭”的命令一出口，新兵们拿着饭碗如百米冲刺一般，杀到饭桶前，恨不得手脚并用，把米饭都舀进自己的碗里，突然，连长手拿一顶新兵的棉帽大声的呵斥到“这是谁的帽子？不要抢！”吓得大家立即停止了抢饭，一个个呆在那里，只见一个新兵双手捧着一大碗米饭，光着头呆呆站在饭桶那里，满面通红，非常尴尬，连长走过来，把帽子上的饭粒一颗颗捡干净，给新兵戴好，说到：“小同志，以后再不能这样了，到了部队每个人都能吃饱，不会让大家饿肚子的，大家吃饭吧！”

新兵训练的科目大概都是差不多，队列、射击、投弹、紧急集合等。

我觉得队列训练最单调枯燥，而且也最难受。

我们班有一个农村兵，总是走不好正步，他总会同手同脚的走，无论怎么教他，他始终走不会，老班长已经忍无可忍，咧开他的大嘴使劲吼，那表情让人看了总是忍俊不禁，因为他的两颗门牙是铁锈色的，一张嘴就露出来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射击虽然没这么苦，半自动步枪100米卧姿练习，天天趴在哪里，三点一线的瞄准，一身都是泥土，眼睛也受不了，每天都要把胀衣服洗干净，没有罩衣，只能穿着棉袄，其他夏装都还没发，要下到连队以后，才在自己的连队发。

实弹射击，每人三发子弹，我打了两个10环一个9环，成绩还不错，获得排长的表扬。

而最吓人的就是投弹，练了两天，第三天实弹，这个是部队新兵训练最危险的事情。

那一天上午，天气不冷不热，太阳不大不小，也没有大风，虽然是三月天，乍暖还寒，新兵还都穿着棉衣棉裤，行动多少还是有点受影响。

该我们班投弹了，大家都在战壕里等着，班长叫到谁，谁就去投，“轰、轰”的爆炸声还真有点恐怖。

当手榴弹的环套在你小手指的刹那，心跳加快、血压升高那是肯定的。

教官比我们还紧张，虽然没有手抖，可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有多厉害，想想都可怕。

果然，又是那个走不好正步的新兵，教官给他套手环，怎么也套不上，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指太粗还是其他原因，搞了好半天，套不进去，最后教官拿了一根细绳把环和他的手指捆在一起，才终于把弹扔了出去，还好，有20几米，总算平安无事，大家都跟着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