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飞话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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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飘过记忆的雪花纷纷扬扬,洁白晶莹又盛大苍茫,在生命长河里泛着微光。它,执一份静美沉淀着岁月,携几许洒脱漫舞了遐想。—— 题记<br></p> 伴随一波波由北而南强劲的寒潮,冬天又循着周而复始的节律来了。朔风凛冽、一片沧凉,万木枯蔫、满目荒茫,寒意氤氲中,天地间一派清冷气象。前些天微信朋友圈不断更新的冬至祝福,在寒冷风气里传递着温馨,也生动了人与自然的互动。数九寒冬了,天也更冷了! 说起寒冬,尘世蹉跎几十载后,恍惚中我是似而非着诸多不解:中国传承了几千年的文字如此博大精深,为何岁月的尺度表述词语惯用“春秋”而非“冬夏”?常有“几度春秋”,鲜见“几度冬夏”,可是历代文人追求唯美所致?毕竟,春华秋实予人美感,春生秋收也迎合了农耕愿望。也或冬夏自然之恶劣让人少了兴致?确实,夏天酷热难耐,冬天又苦寒憋屈。可以想见,清苦的古人比不得现在,面对自然严酷,唯有逆来顺受,体会就尤深了。 上网搜索或翻翻典籍,有关冰雪寒冬话题的诗文浩如烟海。繁多的辛苦文字无非落脚两个字:感受,那种苦寒困惑下的心境。洗练的诗句也好,行云的文章也罢,变着法就为了取你一个认同:对严寒的感同身受。这不,唐代大家柳宗元下笔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平仄韵动中,一幅清远苍茫的雪景图徐徐展开,引导着你融入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走近冰冻三尺的那条寒江,走进诗人孤傲清欢的内心深处…… <p class="ql-block">  在我记忆中,能锊出些头绪的应该是七〇年代。那时,我生活的这个偏于苏西南一隅的小县城还不及现在的一个小镇,那条沿官溪河一字呈铺的明清老街便是繁华所在了。那是个喧闹的年代,锣鼓喧天的游行成了人们打发无聊的日常,响彻云霄的口号坚定着众人的亢奋。不过,我才懒得理会这些大人间的折腾呢,反倒能尽兴玩耍,肆意着童年快乐,比当下要上各类补习班的孩童自由多了。</p> <p class="ql-block">  那时,冬天雪好大,冰也厚,比现在冷多了。不像现在有各种轻薄衣物御寒,更别提空调之类的取暖了,每天起床后的穿衣都是番考验,尤其穿粗棉布和棉絮做成的棉裤时,都有冰冷刺骨的不适感。当时没有秋裤,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出来,光腿伸进冰冷而硬邦邦的棉裤就可想而知了,这也成了我对儿时寒冬最难忘的印象。<br></p> 每次下雪,凛冽寒风裹挟着雪花纷纷扬扬,让人眼花缭乱。那时常见鹅毛大雪,不一会就覆盖出一个洁白世界。雪越下越大,也越结越厚,街巷行人少了,小城也宁静了。偶尔的嘎吱嘎吱声传来,从门洞里望去,是慢慢走过并融入漫天飞雪的孤单身影。嘎吱、嘎吱,渐行渐远,再看,大雪无痕,又是片雪白的无人境地。大雪后,那些老旧、低矮而杂乱于街巷间的青砖小瓦房的屋檐下,伴着屋顶积雪消融会挂下一支支晶莹的冰凌。大的如胳膊粗,六七十公分长,在阳光下闪着光,将长长的影子投到斑驳老墙上。气温回升后,冰凌慢慢化冰会滴下一滴滴水珠,滴答、滴答,滴在雪地里,滴到我头上,也滴进了我的记忆中…… 儿时冬天虽然寒冷,却是快乐的。下雪后,我和几个玩伴会相约着去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也常去学校附近的张家塘厚厚冰面上溜冰。那时人小不管事,不会留意温度,反正2008年大雪没结下那种厚冰,现在气温确实变暖了。当时还有更带劲的事,就是雪后罩麻雀。麻雀是群居物种,喜欢一道觅食。雪后,麻雀觅食又谈何容易。我们就用碗装些米放到雪地里,并拿着簸箕躲一旁守候。过不了多久,麻雀便叽叽喳喳飞来并越聚越多,在白花花的雪地里争相啄米,乌泱泱一片,甚是有趣。趁它们吃的开心,我们迅速上前,用簸箕盖下去,麻雀瞬间一哄而散,大多敏捷飞去,但总有几只贪食的会被罩住。不过那时不兴吃麻雀,我们往往玩耍一番就将它们放飞了。 岁月无声,时光匆匆,人的一生其实装不下太多内容,富贵也或贫贱,一切终将沉淀为各自的心路。在这数九寒天,天马行空中回溯懵懂之年的那些趣事,现在想来真是成长中不可或缺的快乐,让我记下了曾经的那般寒冬。 年龄渐长后,除了亲身体验,对寒冬的感知渐渐多元。我读到了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听到了俄罗斯民歌《三套车》,从电视里看到了转战于白山黑水间的抗联英雄杨靖宇,以及抗美援朝战争中惨烈的长津湖战役。一个个场景融入我的脑海:雪花纷飞的平安夜,卖火柴的小女孩带着幻觉离世时挂在嘴角的微笑;冰雪覆盖的伏尔加河上空回荡着忧郁歌声;极端严寒的林海雪原中,靠棉絮充饥的杨靖宇顽强苦战、壮烈殉国的悲壮场面;长津湖零下三十多度的冰天雪地里,共和国战士用身躯筑起的一座座不屈冰雕。这些都告诉我:冰雪寒冬不但寒冷而有趣,也有苦难和无助,更有承受与坚守。 而那篇文采飞扬的《沁园春·雪》更让我领略到别样风采。共和国缔造者毛泽东面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以罕有视角高屋建瓴地历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纵论华夏逶迤而来的几千年,豪迈地抒发出震撼国人的那声感慨:“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荡涤千古的气魄如此引人遐想,那般壮怀激烈的倥偬岁月伴着冰雪北国的苍茫,勾勒出一幅宏大的历史画卷,俨然成了北国寒冬一道精彩注脚,使身处江南的我对冰雪北国有了难以名状的向往。 确实,北国的冬雪对南方人有着神奇魔力。我跑的地方不多,北国寒冬更少了体验,但说起冬天,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松花江畔的奇特雾凇,长白山下的苍茫雪原,还有东北雪乡那厚雪覆盖下的宁静夜色。虽未曾亲历,但资讯发达的今天,各种视频依然带来了千里之外的现场体验,让我生出不少遐想。 归根结底,无论你来自南方还是北方,当你立于天地共色的苍茫间,面对着浑然一体的银装素裹,你怎能不为之心动?当雪的纯洁、冰的晶莹成了大千世界的基调,遮盖了一切差异、杂乱、丑陋和浮华,你的心境会如何呢? 周国平的散文诗《邂逅》写到:“那年冬天,你围着绿色加长的围巾,站在雪花漫天的山谷,在我沉甸甸的记忆里,山谷里没有行人,没有声音,只有雪和雪中的雪白……重回旧地,而你又在哪里?雪山依旧,层林尽染,只是多了时空,多了苍茫,多了我这零余者落寞的脚步,我静静站在那里,与雪山相融,与冰天接壤。”文字将你带入雪花漫天的苍茫,雪隐含的纯洁意象引导着你,让你融入,让你想象,去感悟落寞脚步中的所思所想,体验那份独特意境和境界升华。确实,雪和雪中的雪白就是人们心中的纯洁! 每到寒冬,酒、炭火是绕不过的话题。随着年岁增长,血气不旺已是不争事实,寒冬里我也会喝点酒暖暖身子。酒与寒冬算得上一对老友了,古往今来流传着多少故事。《水浒传》中,遭陷害充军发配沧州的林冲接手草料场值守当晚,因耐不住饥寒,冒着纷飞大雪外出买酒,不料再遭暗算,被奸佞烧了草料场,迫不得已只能开了杀戒。类似故事太多了,酒于寒冬就意谓着温暖。再说说炭火吧,现在生活好了,冬天有空调、地暖,以前却只能靠炭火。还记得那些情形:将烧好的炭木灰放进火钵里,双脚往上一放,随着炭火噗呲噗呲烧旺,周身就暖和起来。这些消失的寒冬场景,已渐成逝去岁月温暖的回味。 寒冬里,人们也常常聊起岁寒三友,历代文人更是不惜笔墨、赞誉有加。诗仙李白赞美松树道:“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宋代大家王安石则在《梅花》诗中写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冬寒时节,松、竹经冬不凋,梅则耐寒开放,卓然之姿让人心生敬意,进而凝练出松柏风度、梅竹情操,传统语境渐渐便有了岁寒三友之说。在物质匮乏的古代,人与人相携互助尤为重要,领风气之先的文人通过拟人化诠释,来倡导一种做人的道德引领就不足为奇了。而今,各方面与古时已成天壤之别,但如何做人依然是永恒话题。 雪花纷飞中,人们喝酒、烤火,聊岁寒三友,从生存需求到心路感悟,由物质而精神,无非是渴求温暖、崇尚美好的生活期盼。是的,冰雪苍茫了大地,人们心中的期待也在萌生。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英国诗人雪莱这句名言可谓耳熟能详了。寒冬过去便是阳春,自然节律就这般周而复始。但为何诗人不说: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常理而言,人往往在严峻中有摆脱的迫切感。毋庸置疑,寒冬是严酷的,促使人们心生期待,希望春的到来。就如同那句谚语:瑞雪兆丰年,也是一份期待的开启。 2016年暮冬,在家乡古老的保圣寺塔边,迎着纷飞雪花,踏着厚厚积雪,我感受了那场多年未见的瑞雪。漫漫琼花的风姿和脑海中不时跳出的瑞雪兆丰年谚语,促使我要为冬雪写诗,遂写下七律诗《江南雪》:“萧飕朔气掠长空,雪盖江南素色隆。鸟匿路藏千里雪,天寒地冻九层穹。琼花漫漫飘南国,溢望殷殷寄暮冬。待到来年收获喜,还能欣笑乐其丰?”有期待就有前方,人生无非在一个又一个期待间远行。寒冬就是一个让人心生期待的季节,纷纷扬扬的雪花漫舞在天空中,也飘落在人们的心海里。 在这风寒刺骨的隆冬,坐拥空调营造的温暖,信马由缰中一任思绪驰骋:从记忆起笔,闲聊冰雪趣事;随联想展开,漫谈寒冬话题。想想也是:比起古人,我们何等幸福!但对寒冬的感受,我们有古人深吗?如同古时有“家书抵万金”之说,而现在呢,远隔万里不过算好时差再视频连线。但得来容易了,感受可能没那么深了。我倒是觉得儿时的寒冬记忆常深刻脑海,现在生活好了,感知却平淡了,某些自然赋予的意谓也渐渐失去了。其实,生活中很多方面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人们喜爱冬雪,因为它纯洁而奔放。它苍苍莽莽,使大地趋于无暇,它洋洋洒洒,让岁月多了遐想。它覆盖的雪原,它漫舞的风姿,凝练出诗的华章。它,纯净着世人心境,唤起了时节期望,在生命长河里纷纷扬扬,盛大中泛着微光,让人怎能不回望? SW.M写于2022年元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