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峰塔下广益中学民主走廊前的大操场上,1970年进入中学的6个班学生集中在一起行开学典礼。之后我们拿着凳子两人一排,从操场往民主走廊鱼贯而上。</p><p class="ql-block">突然,上边的同学爆发出笑声,好像是冲着我们这方向来的,只见坡上的同学都朝着我们一二班,指指点点,这个笑那个弯腰,笑声连成一片。我们莫名其妙,互相看看,也没发现啥呀。后来才知道,等一个年级齐刷刷地站起来,走在前面高处的同学往下一看,一二班的学生几乎都比其它班、特别是渝中区来的住读生,矮半个头。</p><p class="ql-block">都知道,我们一二班是从黄桷垭民办小学毕业的。其实后来到初三的时候,一二班同学的平均高度几乎都超过其它班了,这大概是山上的孩子发育晚的原因吧。但同样是山上南山路小学毕业的三班呢?难道是因为我们儿童阶段营养不良?</p><p class="ql-block">一开始,这个矮有点让我耿耿于怀。</p><p class="ql-block">谢云是从山下江北区那边转学到我们二班的,在我们班女生中个子最高,也是学校教师子女。</p><p class="ql-block">我俩成了邻居,也成了最好的朋友,天天一起上学放学。她爱讲笑话和段子,哪里有笑声就知道她在哪里。慢慢地,我也不自觉的受她感染,成了班上“活宝”第二。</p><p class="ql-block">谢云比我高成绩比我好,我经常抓住她问解题方法,时而也有点争论。有一段时间我们争得互不服气的时候,她就仗着比我高,眼睛总是往低处扫描我一下,一副懒得和我说话的姿势,这个动作让我一直不爽,最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和她摊牌,提到她的居高临下对我的藐视。</p><p class="ql-block">“啊!真的吗?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啊。”</p><p class="ql-block">谢云对我的坦诚意见有点吃惊,但显然她注意到了,从此再没对我“白眼”。我呢,下意识走路多了一个甩腿动作,反正到了高中,哈哈,就和她平起平坐啦。</p> <p class="ql-block">高中毕业三十多年后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一二班同学除了矮,学习更是营养不良,成绩是年级倒数一二名。</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我们每学期都有一个月到工厂、农村或其它地方学工学农学军,“不学ABC照样干革命”甚嚣尘上。上大学要家庭成分好,要地方革委会推荐,不需要学科考试,高中毕业后的出路就是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p> <p class="ql-block">但事实上,虽然教育不怎么被重视,老百姓内心深处对知识是渴求的,对有知识的人是羡慕和尊重的。</p><p class="ql-block">我们班上有几个男生,打架斗殴是常态,说话经常是一歪二恶。奇怪的是,这几个“天棒”,却很服班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同学余朝礼。他是班长,话少,似乎自带威严,但按我的理解,根本原因就是当时他在班上成绩是最好的。“天棒”娃儿,虽然自己贪玩好耍还很“社会”,但无形之中,对知识对成绩好的同学还是有那么几分敬畏。也许正因为如此,高中毕业后,我们班高挑漂亮的黄霞芳和他成了唯一的一对。</p> <p class="ql-block">我经常听到老师们私下对国家命运的担心,认为总有一天国家会重视知识,会求贤若渴。所以老师们在课堂上,都是出于本能和良知在尽自己最大努力教学,只是我们颇具名气的一二班总是让他们失望。上了这两个班的课,老师个个气得直摇脑袋,唉声叹气!教物理的陈子建老师性格急,每次来到班上,看到涣散的氛围,忍不住就要训斥我们,不是说我们底子太差,还学习不努力,就是说我们班哪怕成绩最好的,也比不上三班最差的…。陈老师的激将法,虽让我们好自卑,对我们还真有点激励作用。当陈老师神采奕奕讲着"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地球!" 伽利略的比萨斜塔实验时,都让我们充满好奇和想象,多少激起了想在物理王国里探索的愿望。</p><p class="ql-block">自从进了广益中学,我对学习似乎越来越有些兴趣了。那个脸上从来挂着绅士微笑,迈着方步的漆辉靖老师,在课堂上使出浑身解数教学。他教三角函数时,伴随一声“可散因”抬腿转身的夸张动作还成了我和谢云课后争相模仿的剧目。也正是因为漆老师,我对数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感应,以后不管换哪个老师教数学,都感觉得心应手,轻松愉快;脸上轮角分明的陈老师在班上总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经常神情凝重地敲桌子说考试重点,让我们既紧张又好像得了考试秘籍而窃喜;化学李星琦老师讲课抑扬顿挫,一会儿弯腰眯缝着眼像在窃窃细语,正着急听不清,突然他头一抬又把频道拧到最大,吓得我们一激灵;周化学周俊儒老师不紧不慢的教我们唱他编的元素周期表歌,总是耐心解答我的问题,完了还慢腾腾的说:随时欢迎你来提问;漂亮的大眼睛班主任钟敏清老师在课堂上深情款款读着三班同学周瑜玲的作文《芒果》,简直让我们羡慕嫉妒又佩服;语文严予义老师手舞足蹈滋滋有味的上课,至今还历历在目,居然让我对写作有了点非分之想;教英语的苏老师肯定受大气候影响,最没底气,估计最后大家记得的就是口号“Long live Chairman Mao!" </p><p class="ql-block">地理历史最需要背功,而我不知哪来的既定方针,固执地认为,学习不应该靠背,重要的是在理解基础上的记忆。初中第一学期地理半期考试我们班全军覆没,除了第一名余朝礼刚刚60分及格,第二名被我拿下,59分。</p><p class="ql-block">放学走到那颗挂着大钟的树下,地理朱开华老师在我前面,正和一个老师诉苦,反正就是说我们一二班的“坏话”。然后朱老师往后瞟了我一眼,更“恶毒”的话出来了,还提高了分呗,分明是想让我听到:</p><p class="ql-block">“都说老师的娃儿应该不错吧,可这个班就是老师的子女也一样啊,格都及不了。哇啦哇啦……” 后面的话就听不下去了,我就想找个地缝钻。</p> <p class="ql-block">“哼!你这个地理,无非就是死记硬背嘛,期末我背给你看看!”地缝没找着,找到“报复”方法了。</p><p class="ql-block">期末我开始发狠,历史地理政治,我放弃了给自己定下的不死记硬背的框框。从来没这么给脑瓜子用力,一通恶背下来,居然和久没运动,突然爆打球后,手臂肌肉会酸痛一样,头痛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期末地理考了98分,朱老师说我半期没及格,硬生生给我扣了8分,但我开始尝到背功的甜头啦。</p><p class="ql-block">1973年4月邓小平第二次复出,推行全面整顿,给了教育界一个短暂的春天,人们都在传递一个信息:要恢复高考了。</p><p class="ql-block">高中一年级,受到春天的感染,印象最深的是我对学习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老师布置的作业对我来说就是游戏和挑战,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饶有兴致拿出书本,如果有什么其它事耽误了,总是心欠欠的忙着回家写作业。倾向抽象思维的我,虽然对物理化学少根筋,可我是越挫越战,时时都在念叨物理化学,弄的老爸给我冠名二物理二化学。好享受和梁佳伟、付承、薛渝伦、旦颍晖、柏咏菊等等同学一起在二村我家里讨论解题思路和方法的时光。当我们解开一道道难题,那种欣喜和快乐,让人感觉特别的充实和有成就感,那是充满希望的一种快乐源泉。</p> <p class="ql-block">然而,1973年7月的高考,张铁生那封本来抱怨下乡学习时间不够的信,结果被人利用,成了“白卷英雄”,继而上演了一出出丑剧。1974年大学再次取消统考,恢复了文革初期的由当地革委会组织推荐上大学的流程。</p><p class="ql-block">风向变了,搞好教学和努力学习又成了“白专道路”,上大学的梦想破灭,燃烧着的学习激情再次退潮。</p><p class="ql-block">跟着,在全国发起推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击资产阶级回潮、穷追猛打走资派的批判运动。</p><p class="ql-block">我们又被要求写批判作文。明明是违背理性和良知的东西,心里一万个反感和不愿意,我又犟着不写,看能不能蒙混过关。班主任问我话:大家都交稿了,你怎么回事呢?</p><p class="ql-block">我老实给唐文素老师表示,批判稿太难了,我实在写不出来。非要交卷我就只能照抄几段报纸哟。</p><p class="ql-block">“也可以嘛。” 我知道唐老师也是为了应付交差,都不敢说出心里话。有过经历的妈妈也不断提醒我说话小心,甚至恐吓我说:“你这样将来会被you派的啊!”</p> <p class="ql-block">“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是毛泽东提出来的,搞好体育运动和白专无关,永远正确。</p><p class="ql-block">广益中学对体育运动予以的充足重视,让从小喜欢球类运动的我,有了消耗旺盛精力和娱乐的机会。还真得谢谢不辞辛苦的体育老师们,每学期的运动会,各种球类比赛搞得如火如荼。</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广益中学的足球在马沛之老师的带领下,闻名大重庆。文峰塔下看足球赛,让我激动,让我跳跃,让我呼喊,让我崇拜踢球入门的健将。</p> <p class="ql-block">71年中美乒乓球外交的开始,初开了两国友好往来的大门。乒乓球运动热火朝天,我在年级乒乓球比赛中还侥幸得过第一名呢。耿宏普老师看了我的三大步上篮投球的模仿秀,居然喊我加入了校队,只是在一次比赛中我坐了冷板凳,小气的不再去训练了,转而对排球发烧,觉得排球更适合我。自我感觉良好,却没好意思主动要求进校排球队,缠着同学周世芳帮我在凌发富老师那儿提出来。不过凌老师有些误解,认为我怕苦怕累。就因一次体育课嘛,那阵子正是中苏交恶冷战期间,怕苏联有发动核战的危险,到处在“深挖洞,广积粮”,到处有“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口号,上体育课也要跟进形势。</p> <p class="ql-block">体育课上凌老师一声令下:</p><p class="ql-block">“敌机来了!卧倒!”</p><p class="ql-block">想到衣服弄脏了还得自己洗,下山挑水难的问题,我就来了个假卧,结果被凌老师发现,认为我是娇气怕苦怕累。</p><p class="ql-block">我暗暗给自己较劲!</p><p class="ql-block">文峰塔下排球场上经常晃动着我的身影,轻伤不下火线。有一次我眼睛疼痛红肿,也去打排球,马老师看到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是不是被哪个同学踢的球碰伤啦?给我说,我去批评他。别看皮肤黝黑的马老师对他的足球弟子那么严厉,印象中,侧面看马老师严肃,正面照总是笑眯眯的,还那么细心呢。</p><p class="ql-block">练习排球,我从发球艰难过网,到轻松出界。后来,我特殊的乒乓球扣杀姿势的发球,居然有了一定的进攻性。</p><p class="ql-block">高二年级学校组织了排球比赛,我们这个年级公认的一班必须是第一名,因为她们有好几个比较有名气的校队队员,还经常参加重庆市的比赛。</p><p class="ql-block">最后我们五班和一班决赛了。李琪娟、唐雅丽、周世芳、黄霞芳、梁佳伟和我,是绝对的主力。</p><p class="ql-block">哈哈,黑马出来了,我们战胜了一班。</p><p class="ql-block">班主任是我妈妈的一班排球高手“猫儿”过来拍拍我:</p><p class="ql-block">“哇,你们打得好顽强啊!”</p><p class="ql-block">凌老师看到我,笑着说:</p><p class="ql-block">“你打得真不错啊,早知道该让你进校排球队的,遗憾的是你们马上要毕业了!”</p><p class="ql-block">文峰塔下山坳间的游泳池,火热的的夏午,也经常传来我们欢快的笑声。记得几次女孩们去游泳,还没到泳池,那边就传来了男生们的怪叫,知道他们为了霸占地盘,在玩花样裸体。</p> <p class="ql-block">洋气大方的美女邓怡一声:“游泳去!不怕!”</p><p class="ql-block">在邓怡领头下,我们二三村女孩包括我姐我妹还有一村的张乃真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泳池进军。那边却慌了阵脚,大呼岸边的伙伴甩裤衩入水,丢盔卸甲的完败。</p><p class="ql-block">我胆儿大,妹妹刚学会“狗刨晒”,我就极力怂恿她在半深水区跳“冰棍”,结果她一冒出水面头就往后仰,不会仰泳的她吓得尖声大叫,水中乱抓乱拍,我不顾一切游过去把她往边上推,还好,她抓住了边沿。</p><p class="ql-block">回到岸边,我俩筛抖了好久。</p><p class="ql-block">好像是72年吧,学校要组织一个游泳队,参加7月份纪念毛泽东畅游长江的一个重庆市大型活动,参加的标准是能够绕游泳池游上20圈。我好想参加,但根本没有把握能游上20圈啊,有人在一旁鼓励我说:“只要你挺过了累的极限不放弃,就会成功。”天生想象力丰富而又缺乏自信勇气的我又没敢直接报名,但我想试试20圈。</p><p class="ql-block">牢记挺过极限就是胜利的那句话,</p><p class="ql-block">一圈,五圈,十五、二十圈!我成功啦!恰好体育王朝成老师看到,他主动把被动的我加进了游泳队。</p><p class="ql-block">7月16号那天,嘉陵江两岸人山人海,我们顺江漂游而下。当我们上岸列队走过观望人群时,我听到有人在喊:</p><p class="ql-block">“嗨,那是我们班主任王老师的女儿。”</p> <p class="ql-block">广益中学游泳池的山水滋润了我们的成长,文峰塔下的松林让我们纵情沐浴于山水自然之中。回视当年,总有一回返璞归真的情愫,学校就像一颗葱郁的大树又像一只摇篮,虽有风有雨,虽然经历了特殊时期的磕磕碰碰,五年的初中和高中,总算没有停摆。</p>